《女孩等着骑士》AntiC

6、第 6 章

　　“这才对嘛。”易星将手中的水递给正在输液的权承熙，笑着说道。
　　“你很烦哎！”权承熙扭过头看窗外的风景，一脸的不耐烦，随手拨开她递过来的水，尽管口干舌燥。
　　“你病得这么严重，只是吃药怎么行。所以拉你来打点滴喽。”易星装作没看见他一脸厌恶，讪讪地收回手中的水，毫不客气地坐在一旁，傻傻地看着他。
　　“滚。”被她温柔的眼神看着，有些暧昧和尴尬，吼得底气不足，反而引来一阵咳嗽。“咳咳咳······。”
　　“你没事吧？”手轻轻拍着他的背，体贴地帮他顺气，语气掩饰不住的关切。
　　蓦地抬头看她。沐万顷日光，明晃不刺眼，带着干净的暖意。棕色的瞳眸里迷蒙如烟漫，看一眼竟陷进一个不想醒的梦里。
　　逆光中的她，背负日光万顷，笑意温暖。那时，夏日午后的时光，花开香溢，若有若无，一切纯然的干净。在多年后，权承熙时常怀念。
　　“看看这小两口。”慈眉善目的老人，笑盈盈地看着。阳光在满头白发上沉淀出银色的光芒，皱纹深深蕴藏着慈悲的睿智。“真像我和老头子当年。”
　　“当年啊。那臭老头就是像你这么别扭啊。”老人指了指权承熙，自顾自地说着。“明明很开心我在乎他，就是不肯拉下脸对我笑一下，说一句谢谢，还给我摆张臭脸。”老人说起来当年来还是气愤难平，但嘴角的弧度却怎么掩饰不了此刻的幸福。
　　“你哟！又在说我坏话。”门外走来一老爷爷，满头白发，皱纹密布，却精神矍铄，行动利落，很快地走到老奶奶身边坐下。
　　装作嗔怒的样子，睁大眼瞪着一脸委屈的老奶奶，然嘴角的笑意让岁月的皱纹开出温柔的花。
　　“不要生气啦！”老奶奶扯了扯老爷爷的衣袖，兮兮可怜，语气似在撒娇。“我的巧克力蛋糕呢？”
　　“给你。”将藏在背后的蛋糕拿出来递给这个像个小孩似的老人，实在不忍心看她失望。
　　老奶奶一手接过来，却因为另一只手一直打着点滴，不方便将蛋糕外的包装盒拆开。看着到手的美食干着急，滋味实在不好受。
　　易星见状想起身去帮忙，却被权承熙抓住了手腕，又跌坐在他旁边的椅子上。易星侧脸看他，刚想开口问他要做什么，权承熙摇摇头，用眼神示意她不要去多管。
　　“为什······？”话还没问出口，就看见老爷爷小心地拆开蛋糕包装纸，一手拿着蛋糕凑近老奶奶嘴边，示意她吃。
　　年逾古稀的两个老人，如初恋般相爱。老奶奶大口大口地吃着老爷爷喂给她的蛋糕，弄得嘴角都是巧克力泥，还不时地撅嘴责备老爷爷，“你怎么喂得？你看弄得到处都是。”如同被宠坏的孩子。
　　“吃相不好，还赖我。”老爷爷无言地抗议，表情故作凶狠。空出一只手，从口袋里掏出纸巾，为老伴擦拭干净嘴角，动作温柔地直教老奶奶红了脸。
　　岁月流逝，沧桑过后，谁还是那个可以和你共一头白发的人？又有谁在你生病时陪伴？又有谁在你嘴馋时，拖着年迈的身体为你买一块巧克力蛋糕？又有谁不在乎你的吃相难看，为你温柔地擦拭嘴角？
　　“真幸福啊！”看着眼前温馨的一幕，易星发自真心的羡慕，从来像此刻心里感到这么平静、踏实。
　　原来世间万千风景，最美的是岁月流逝后白发老人相濡以沫的一幕。
　　铅华洗尽，你满布皱纹的脸才是承载我所有悲喜的归宿。
　　“嗯。”权承熙点头附和，眼神却不是看那一对老人，而是出神地看着身边的人。
　　瞬间失了神，沉迷在你柔和平静的笑容里，世界的声音都静止，悄无声息，耳边只听见暖意从心里奔腾而出，刹那感动。
　　易星似是察觉到他投注在自己身上的目光，微微地侧过脸，用眼角的余光偷偷瞟他。
　　“为什么偷看我？”目光蓦地相触，她避开，他有些玩味地问她。
　　“没······我没。”她身子一震，似受到惊吓。红着脸，慌乱地摆手否认，倒有些不打自招。
　　“对自己喜欢的人是怎么也看不够的。”接腔的是笑呵呵的老爷爷，“和她一样，有事没事就喜欢看着我，怎么也看不够。”老爷爷指了指身边的老伴。
　　“我才没有！”两腮被蛋糕塞得鼓鼓的老奶奶出口反驳，脸颊浮起一抹红晕，模样依稀可见年轻时的可爱与调皮。
　　“没有才怪。”
　　老奶奶急急地吞咽下嘴里的蛋糕，开口嚷道：“谁稀罕看你那一张水土流失的脸。”一气呵成，丝毫不停顿，气也不喘地说完后狠狠地瞪着老伴，耀武扬威般。
　　“你也不怕噎着。”老爷爷轻拍老伴的后背为她顺气，笑容里的宠溺直达眼里，那是岁月沧桑后积淀的疼惜，如此厚重，如此温暖。
　　周围的人无一例外地笑开了。易星不经意地转头看到权承熙历来冰冷的脸上挂着一抹温情的笑，极淡却又极暖，使人如坠白云万重。
　　“有生之年能找到执手的人，一起白头偕老。可真令人羡慕啊！”易星无限感慨，垂下头看着自己交握的双手，略显苦涩地笑了笑。
　　明明说着所有幸福的字眼，却透着蚀骨的悲伤。
　　他看着她，心莫名地慌了。到底你是怎样的人，笑得明媚无伤，却时而悲伤袭人。
　　不自觉地伸出手，因发烧出汗而潮湿的手掌覆在她交握的双手上，温润暖热。
　　“你也可以。”亦是不自觉地说出口，没有讽刺嘲讽，没有厌恶不屑。他如最善良的陌生人，用最温和的语气，将所有悲伤失落驱散。
　　“谢谢。”她笑，足够温暖，舍弃心防。
　　“该死！”他低咒一声，迅速地抽回手。始终没有握住她的手，侧过脸看窗外的风景。
　　手上的温度还残存，比之夏日的温度更明显深刻。似乎所有的温度褪尽，仅留那一片温度入骨沸腾。
　　“我还有事，就先走了。”易星站起身，急匆匆地离开，连挽留的机会也不给人。
　　“你······。”权承熙本想叫住她，可是实在找不到什么理由将她留下，只得眼睁睁地看着她快速消失的身影。
　　“小伙子，要留下一个人，其实很简单的。”一旁的老爷爷见状，有些了然地说道。“有时只要你一句话。”
　　“什么话？”
　　“我要你留下陪我。”一旁的老奶奶缓缓地说出口，笑容慈悲而和蔼。
　　“小伙子，你不说人家怎么知道是要走还是要留，更别提你对人家那态度。”老爷爷颇有不满，一个男人怎么可以对一个喜欢自己的女人有那种满不在乎的眼神。
　　“我的态度？”权承熙不解。
　　“难以捉摸，时好时坏，忽冷忽热。最关键的是眼神太假，让人看不出任何东西来。”一针见血，句句属实。
　　权承熙点了点头，也不知道听进去了多少，只是若有所思的看着窗外。
　　“对不起！”猛地撞到一个人，猝不及然地跌坐在地，才令她回过神来。
　　“你这人倒有意思！”林宇鸣轻笑道，饶有兴趣地看着狼狈地坐在地上忙不迭道歉的易星。“是我撞到了你，怎么倒是你给我道起歉来了？”
　　易星抬起头打量眼前的男子。栗色的发浅浅地闪亮，五官柔和俊美，笑起来温温和和的，这个男子温和如水，靠近他就忍不住放松，忘记所有不安、烦恼，忧愁。
　　“谢谢。”男子扶起她，鼻尖传来浅淡的消毒水味道，混杂着凉凉的草木香气，在他身上中和的刚刚好，嗅一下心底宁静安稳。“你是医生？”
　　“咦！你怎么知道？”林宇鸣惊讶道。
　　“手保养的很好，身上有消毒水味。”
　　“很难闻？”林宇鸣笑着问道，不动声色地向旁边移开，体贴地不让她问道消毒药水的气味。
　　“不，不是。”易星连忙解释，“很好闻。还有草木清香的味道，闻起来很舒服。”说的真诚,眼神澄澈透明，干干净净的不惹一丝痴迷。
　　“再见了，医生。”易星浅浅地笑着走开了。
　　“喂，你叫什么名字？”
　　“易星。”
　　林宇鸣望着走远的身影，嘴角勾起一抹暧昧不明的笑。“易星吗？应该是刚从输液室出来吧。”轻叹了一口气，颇有些无奈难为的意味。复又挂上温和无害的笑容向输液室走去。
　　林宇鸣到输液室时，里面只剩一个临窗而坐的人出神地看向外面。他悄悄地走近权承熙身后，一向警惕性极高的他竟是没有丝毫察觉，兀自出神地想着什么。
　　白皙的肤色此刻略显苍白透明，如同被五月最强烈的日光穿透。瘦削的身形放松地躺在椅子上，懒散中有些荏弱，丝丝寂寞无助的悲凉透出。
　　原来，这个一直强势，霸道，嗜血的男人也有脆弱的一面啊。
　　不知为什么，林宇鸣突然觉得这样的男人也没什么不好。这样苍白荏弱的权承熙比较有些像是一个人，会生病，会安静地出神，连他周遭的气息都不再凛冽，甚至融融地蕴着暖意。
　　“易星？”感觉到有人在自己身后，有些迟疑地缓缓转过头。
　　“是你啊。”待看清来人，眼神里明显的失望一闪而过，但还是被敏锐的林宇鸣捕捉到了。
　　“可惜我不是易星，让你失望了。”林宇鸣温温地笑着，语气里却满是调侃。
　　“你来做什么？”他有些不耐烦，甚至说烦躁，前一刻的安静荏弱荡然无存。“不好好待在手术台上救死扶伤，来这里闲逛么？”
　　“猜猜我刚才在走廊遇见谁了？”
　　“无聊。”权承熙瞥了他一眼，而后略带嘲讽地说道：“不是那个你躲都躲不掉的花痴女吧？”
　　“不是。”林宇鸣立刻斩钉截铁地回答，一向从容温和的脸上显得无措困窘。只要有人在他面前提起那个缠了他五年，令他到处躲避的女孩，他就会莫名地脸红惊慌，几乎成了惯性。
　　权承熙也不去理会眼前一脸困窘，神思飘忽的好友，笑着摇摇头，又看向窗外。
　　窗外草木浓绿，素花如荼，白色长椅上坐着的两人不知在说些什么，笑意温暖惬意。
　　“就是她。”回过神来的林宇鸣顺着权承熙的视线看去，指了指正在为母亲梳理头发的易星。
　　“嗯。”权承熙淡淡地敷衍道，继续看着窗外人的一举一动。无比专注。
　　“平和，贴心，眼神干净，是个不错的女生。”
　　“何以见得？”
　　“至少面对我时，她没有表现的像个花痴。”扬起下巴，微眯着眼睛，嘴角温温的笑平添了几分邪气。
　　“宇，你太自恋了。你以为所有女人面对你时都应该表现的像个花痴吗？”权承熙嗤笑了一声，颇有些无奈地看着他。
　　如同炎炎夏日的晨曦中第一缕阳光，美如绚烂极光，和着清晨的凉意，虽明亮却不灼人。这男人让人忍不住想要靠近，寻找心底最初的温暖，也难怪这么多人在初见他时就露出明显的迷恋，纠缠。
　　“承，我只是想让你知道那个人值得你去在乎而已。”他诚恳地说到，真心地希望这最好的朋友不要为了一些无谓的烂原因，而尝到失去后的苦痛。
　　“她远比你想象的要美好。”虽然是平凡无奇的，却眼神纯净无垢，如盛满最干净的阳光，这样的人怎么不会是美好的。
　　“承，我与她确实不熟悉。”他指着窗外的易星，“关于她的一切也是从你那里听来的。到了今天才算真正见面。可是，······”他突然直视着权承熙，慎重地说道：“你因她而有所不同，开始有了悲喜。就凭这一点我不想看你伤害她。”
　　“如果你真做了什么伤害她的事，那么以后痛苦的是你。”
　　“她配不上我。”冰冷的不带丝毫感情，伤人至深。“她不配和我并肩站着，因为她没有那个能力，也没有那个资格。”
　　窗外的那个人早就没了踪影，他还是出神地看着她待过的地方，眸子里的光芒是说不清的柔和，长长的眼睫毛垂下来，温柔被阴影遮盖，难辨意味。
　　“她那里没有我想要的。如果她能帮助我得到我需要的，我会毫不客气地利用。”
　　“你想要的又是什么？”
　　“你知道的。”
　　“你以前不是这样的。承，为了那件事，搭进去你的后半生，你够狠。”
　　林宇鸣从来没有像这一刻这么生气过，他理解他的恨，他的苦，可是却无法理解他在仇恨中毁掉自己。
　　仇恨也可以让人义无反顾地付出一切，不计后果。为了复仇，你拿出所有奉上祭坛，那么在这场血腥的祭奠后，你又还剩下些什么？是淋漓快意，还是尸骨无存？
　　“你够狠！你他妈的真够狠！”他气急败坏地对着他吼，让自己看起来狠戾无比，掩饰无处藏身的担忧。
　　“你够狠！不是对别人狠，而是对自己狠，这才是真正的狠。”
　　“谢谢。”权承熙冲他笑笑，发自真心，明白他的怒吼里面的真实关心。
　　“靠！别用那种眼神看我，挺渗人的！”权承熙的眼神犀利无比，似乎可以看透所有，幽深如深潭，暗含丝丝血腥的残酷，让人不寒而栗，嘴角的笑此刻玩味十足，仿佛那个真心无垢的笑只是错觉。
　　“不管怎样，这辈子和你做兄弟，是栽了。”他颇有些无奈地感叹。蓦地，挂上一副温温和和的样子，笑道：“但我认了。”
　　相视而笑，莫逆于心。血海深仇，就让兄弟陪你闯吧。
　　“承，别说我啰嗦。相信我，这世上总有一个女人可以不顾一切地爱你的，不管你做什么，她都愿意陪着你，哪怕下地狱。”
　　“我不信。爱情这玩意儿，我相信它的残酷，却不相信它的美好。至少，目前为止，我清楚地知道，真爱了，就有弱点了。”
　　“现在的我，还是坚不可摧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