下一章 上一章 目录 设置
3、生日不再来 ...
-
近晚的天是一种寂寞的颜色,让你的呼吸都显得孤独无助。
明浩经过一家家装潢华丽的店铺,欣赏着坐在收银台前打扮时髦的先生或小姐,听着从四周围剿过来的尖锐的谈话声和叫卖声,抚摸着从毛孔里渗透出来的自卑。
明浩在一家精致的西点店前停下脚步,手不自然地插进裤子口袋里,小心地搜索了一通,咽了咽口水,蹙起眉头,挪动步子打算离开。
店老板立刻跑出来,拉住明浩的手臂,眉飞色舞地问他:“靓仔,要买蛋糕吗?新鲜的,你放心好了,都是刚做出来的。”
明浩扯开店老板骨感十足的手,有意无意地摇摇头,回答说:“我不想买。”
“不想?”店老板摆出一副相当惊讶的神情,“以我明锐的眼光来看,你本来是想买蛋糕的,你看起来饿了很久。”
店老板用妩媚的丹凤眼上下打量一下明浩,纤细的手指在他光洁的脸上戳了戳,拉着他就往店里去,“忘带钱了是吧?没事,我们最近也在搞一些馈赠活动,你来尝尝,要是觉得我们的糕点味道不错,下次就多介绍一些朋友来。”
明浩就这样跟着俗艳的店老板走进西点店里,整个人浸泡在暧昧的淡橘色灯光里。
他心里一直挣扎着要拒绝店老板的好意,但他的嘴和手却丝毫不听使唤,似乎在卑微恭顺地等待些什么。
店老板让明浩坐到只用一块镂空松木板切出的隔间里的一张丝绒单人沙发上,挑逗地拍了拍他的大腿,叫他等个一两分钟。
等店老板进去糕点制作间后,明浩起身,瞪大眼观摩起正对着沙发的挂在墙壁上的拳头大的蛋糕模型,一个个精致万分,可爱至极。
明浩突然记起自己在十岁生日那天爸爸为他准备的一个10层生日蛋糕,蛋糕上并没有色泽诱人的南方水果,只有一个大大的奶油桃子,桃子周围插上了10根纤细的蜡烛。
正当明浩在伙伴们充满渴望和羡慕的眼光里许下了心愿,鼓足腮帮子,打算一口气吹灭所有的生日蜡烛时,蛋糕被一把推翻。
蛋糕倒在一个穿着鲜艳裙子的小女生身上,那女生哇的一下嚎啕大哭起来,其余的小朋友发了疯地争抢起烂泥一样的蛋糕渣来。
明浩傻傻地盯着兵荒马乱的情景看,禁不住内心不断暗涌的悲凉,跟着那位小女生一起哭了起来。
明浩的爸爸洛涛用粘满奶油的手恶狠狠地给了明浩一耳光,抓住他的小细胳膊,将他整个人提起来,丢进洗手间的大洗衣篮里。
“你立刻带着这个野种离开,别让我再见到他,否则我打死他。”洛涛手指向明浩的妈妈郭爱梅对他俩大声叫嚷道。
郭爱梅就站在洗衣篮的旁边,一手拈着她那件黑色的连衣裙,一手攥着被撕成两半的信纸。她就这样站着,眼睛微闭,脸颊抽动得厉害。
她看似比谁都悲怜,却在她的眼里看不到一丁点儿泪水。
第二天,郭爱梅带着明浩离开了小家和一向温和体贴的丈夫,他们搬到一间逼仄的废旧仓库里。
当时明浩并不知道在这个还算和谐的家庭里到底发生了什么,以至于慈父在瞬间变成恶魔,尖酸泼辣的郭爱梅竟然能忍气吞声地带着他步上风尘仆仆的流亡生活。
现在的明浩再清楚不过了,那个毛刺的“野种”并不是洛涛凭空捏造出来的,是如此真实地存在,像毒药一样地存在在他陈旧的血液里,微微烧灼着血管壁。
明浩每次照镜子时都会问自己他和洛涛到底有哪儿不一样,真的,他们没有一丁点儿相似的地方。就在郭爱梅老老实实地告诉明浩他其实跟洛涛没有一丁点儿的血缘关系后,明浩再也没有在镜子里问——我和那个“爸爸”到底哪儿不像呢?
突然一个干硬的手掌放在明浩的肩膀上,过去的记忆立马给了明浩狠狠的一记耳光,并把他踹回到现在。
“很喜欢这些小饰物吗?”店老板手上端着一块润泽的巧克力蛋糕阴森地笑着,“很喜欢是吧?我送一个给你怎么样?”
没等明浩反应过来,店老板的嘴直接凑上他的脸颊,在脸皮上留下一个于他而言无关痛痒的薄薄一层口红印。
明浩尴尬地一笑,用食指在被轻薄过的地方使劲蹭了蹭,后知后觉地慌张道:“不用了,它们挺漂亮的,这些对我没有任何意义,永远不会有生日了......”
店老板疑惑地望着明浩,空闲的手又不安分地在他的大腿内侧摩挲起来,动作极其自然,但极其有意。
明浩依然没有阻止店老板的挑味,只是把冰寒的视线打在她绯红的脸颊上。
“这个蛋糕是为你准备的,你想要怎么品尝?要我喂你吗?或者,把它涂抹在我嫩滑的肌肤上......一点,一点,用你红润的舌尖一点一点舔舐干净,像只温顺的猫咪......”
店老板的手幽幽逼近明浩的极限部位,就在她要一把覆盖住它的时候,明浩猛地抓住她的手,轻轻地甩到一边,声线漂泊地说:“对不起,您的蛋糕太腻了,我现在发现我还是不喜欢太甜腻的东西。”
明浩随手拨弄了两下墙上的蛋糕模型,柔静地推开店老板,起步要离开西点店。
店老板从明浩的身后死死地抱住他,手插进他的大衣里,嘴里嚣张地叫喊道:“不公平,我已经为你做了那么多,为你付出了......你不能玩完就走,太不公平了,我的老天啊。”
店老板拥有让人无法想像的号召力,顿时西点店门口集聚了黑压压的人群,他们的眼光空洞而有极强的吸纳性,这使得明浩想起了饥渴的沙漠秃鹰。
明浩不知道是怎么冲出人群安然无恙地回到家里的。不,并不是真正意义上的安然无恙,他感觉到从腰部多出的一小块隐隐疼痛的区域,这伤痛还是新鲜的,温热的。
明浩已经习惯了身体内外的伤痛,这些伤痛被当成了人生的兴奋剂强行注入他的体内,呵,这是多么昂贵的药剂——并没有谁替他来买单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