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左三年右三年》有兔

14、单项选择题

　　按照行程，今天有铁函给以凫安排的一场读者见面会，以凫一早来到会场，调整音响、布置桌椅、买饮料、搬书籍……全程参与。铁函打趣她：“你这哪像个作者啊！你不是会展的工作人员冒充呢吧？”
　　以凫上一份工作是编辑，杂志社办个活动她就忙得跟颗陀螺没两样，活动前策划，策划完拉赞助，拉完赞助开始执行。所谓的执行呢，现场缺钱找她，缺设备找她，缺工人找她，赞助商提了过分的要求也找她……没有钱以凫先垫，没有设备以凫自己或借或租或买，没有工人以凫自己顶，跟赞助商摆事实讲道理都行不通的时候撒娇也得用上……如此做牛做马还常独自吞下没有□□不能报销的烂帐。这么一想，以凫觉得自己好像还算得上一个好人。
　　铁函这一打趣，以凫不由自主地笑着，道：“我发现人吧真是贱骨头，以前做这些事的时候，我那个自怜自艾，现在不归我管了，我抢着做。”
　　“我不介意把饭碗借你捧。”铁函说。
　　以凫双手一拍，找张湿巾擦干净，道一声：“不饿。”
　　一个小姑娘轻声问以凫：“请问，以凫的读者见面会是在这儿吗？”铁函哈哈大笑，笑得小姑娘莫名其妙。
　　“我就是以凫。”
　　“啊……这个……”
　　以凫开心地笑，她很喜欢弄得别人尴尬。
　　以凫没有让小姑娘尴尬太久，她让小姑娘帮着整理会场，在劳动中大家很快打成一片。然后，有小姑娘开的这个好头，随后而来的读者一个一个全都成了“会展的工作人员”。
　　因为有了之前的“革命情感”作基础，这场读者见面会气氛比预期中融洽，有时候有那么一两个读者把那个小道消息提到了嘴边，不是自个儿很快地咽回去，就是被大伙儿有志一同地无视掉。
　　看到大家的爱护，以凫这么寡情的人也觉得感动。刚看到网贴的时候，以凫曾想过彻底转行从此不写字，或者换个笔名重新来过，如今……似乎多了点儿坦然面对的勇气。何况她本来也不曾做错什么吧？
　　这场读者见面会原本不安排媒体采访，但是挡不住记者混到读者群里去。以凫认得那个记者李高梅，昨儿打过招呼说要采访以凫，被铁函找了个借口回绝。铁函说她很难缠，挖新闻不择手段。
　　铁函也注意到了混进来的李高梅，不免升起一股担忧。虽然不知道李高梅存的什么心思，铁函仍然谨慎对待，示意主持人一有情况就将读者见面会提早结束。
　　铁函的紧张影响了主持人的发挥，说话也结巴了，眼神也闪烁了，只管拉着前排几个人做互动，完全不在意后排参与得积极，连眼神都不瞄过去。然而李高梅还是拿到了话筒，“蹭”一下站起来，就像钱塘突然翻起的巨浪，站在堤岸上的以凫、铁函、主持人忍不住上身往后一退，脚下咬牙站定不露怯。
　　李高梅的第一个问题还算正常：“我想请问以凫，你似乎对沙漠情有独钟，经常安排小说中的人物在沙漠中互诉衷情，为什么？”
　　以凫尽量把李高梅的问题当做正常读者提问，她也尽量正常回答：“其实也不限沙漠，主要是想设计一个蛮荒地带，使小说中的人物暂时远离现代文明。我以为，那种状态下产生的爱情才是比较忠于自己的真心。”
　　以凫斟字酌句的回答，换来李高梅简单三个字：“我不懂。”
　　“有一天你会懂。”既然对方自认牛，以凫也懒得弹琴。
　　“难道不是因为你自己有一段刻骨铭心的沙漠之恋么？”李高梅虚晃一枪进入主题，她根本不想懂以凫的解释，她只想把话题扯出来。
　　以凫想回她一句“个人隐私，无可奉告”，又担心把气氛弄僵落人口舌。以凫不知道该怎么回答，如果这件事最后注定要曝光，她现在撒谎拖延一时又有什么用？以凫再沉默下去就近乎默认了，气氛有点儿僵。主持人收到铁函的眼神示意赶来解围打圆场，道：“时间过得真快，两个小时的读者见面会到这里就结束了，相信通过今天的接触大家对以凫有了进一步的了解。如果大家还想更多地了解以凫对爱情的态度，对生活的感悟，那么欢迎阅读以凫的新书，走进以凫为大家打造的纯美爱情故事，走进以凫的内心世界。好，谢谢大家的参与，也谢谢以凫……”这种结束语主持人说过千百遍，虽然现在精神紧张，仍然说得漂亮。
　　李高梅不搭理主持人下的“逐客令”，话筒在手就等着主持人换气儿的空挡插话：“最近网上有个很热门的帖子，大家都猜帖子里的纯爱女作家就是你。请问你有什么想说的么？”
　　以凫没什么想说的，以凫只想掐死铁函，想当年铁函想出什么“纯爱女作家”的宣传噱头来的时候以凫就有掐死她的冲动。这名头，现在听来仍然起一身鸡皮疙瘩。
　　李高梅当然猜想到以凫不会乖乖作答，所以她又抛出另一个问题：“据我所知你的第一本小说是由XX出版社出版，当时出版社为你做了不少宣传，但是你的第二本书突然找YY出版社合作。听说是因为XX出版社的责编林霖凡跟你发生婚外情，林霖凡的妻子闹到出版社去，所以才解约，是么？”
　　以凫嗤笑：“胡闹，霖凡哪来的妻子？”如此荒谬的提问让以凫糊里糊涂跳进陷阱里。
　　“所以……”李高梅笑得很贼，“你和林霖凡确实发生过一段感情，是么？”
　　以凫很想大声说“没有的事”，但是林霖凡确实曾经对她表达爱慕。但是的但是，以凫解约并不是因为林霖凡的关系，而是因为正好铁函转行当图书编辑，以凫相信铁函的能力，也觉得跟铁函合作比较舒服。
　　唉，一件事的发生发展其间的曲折哪里是一句话能说得清？李高梅抛一个这样的问题，以凫如果说林霖凡确实对自己有爱，那么李高梅就可以充分发挥想象力编排一出大戏；如果以凫否认自己和林霖凡之间有爱，那么李高梅随便一打听，林霖凡的追求很多人都知道，根本不是秘密，到时候李高梅又可以编排一出大戏。
　　最后的“但是”，就算她真的和林霖凡发生过什么，又怎么了？够得上天诛地灭么？
　　好吧，虽然不够天诛地灭，却有一点儿复杂。当时有另一个女作家喜欢林霖凡，那个女作家确实由于这件事解约。后来，林霖凡辞职……如果李高梅把这些事情当做正儿八经的新闻来做，天知道她打算挖多深，牵扯出多少人。
　　“帖子里说的那位作家所发生的故事，确实有一部分跟我的经历比较像。”以凫妥协着说，李高梅胜利的笑。
　　读者见面会后，午餐时间里，以凫捧着盒饭坐在休息室乖乖接受铁函的批评。
　　“笨呐！你就不会紧咬牙关不放松吗？你就那么想把你和吴格的奸情公诸于众么？你就不能顾虑一下人家的死活么？人家熬了这么久，终于在这行做得有点儿起色了，我容易么我？你就那么想摔我的饭碗，你害了林霖凡不够还要来害我？你你你……你简直就是编辑克星。”
　　“唉，铁函对不起。”以凫认错态度诚恳，解说自己的无奈，“李高梅挑明了态度，不让她做这个新闻，她就要做霖凡的旧闻。我不想把霖凡扯进来，我从来没有给过霖凡什么，霖凡也从来没有对我做过什么，他不应该那么倒霉，老是因为我的事情把工作、生活弄得一团糟。”
　　以凫嘴上说得漂亮，其实心里很清楚自己的自私，如果在林霖凡和吴格之间非得选一个人跟她一块儿上新闻，并且从此以后被舆论绑在一起，譬如大家说起奸夫□□的时候，就会说“哦，就像以凫和吴格那样”……她选吴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