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左三年右三年》有兔

10、还有想念

　　恋爱里分分合合对吴格来说是常态，通常很快过去。但是这一次，好像有点儿难，很难，太难。
　　最难的是每个星期天。
　　每个没有工作无处可去充满了以凫的星期天对吴格来说简直是噩梦。
　　周云光打一个喷嚏，道：“哎哟，美食在呼唤我。”
　　周云光挠一挠耳朵，道：“哎哟，美人儿在呼唤我。”
　　周云光伸一个懒腰，道：“哎哟，终于可以好好休息了。我说老板，我们什么时候改双休啊？双休是潮流，单休是剥削。”
　　吴格突然激动地站起来，动作激烈地把咖啡打翻。周云光眼疾手快抢救桌上的文件，吴格却激动地握着他的手不让动作，问：“你说明天休息？”
　　“对啊。”有什么问题吗？
　　“明天星期几？”吴格再问。
　　“啊？星期天啊！”
　　吴格一张便秘脸。
　　周云光换一种说法：“星期日？”
　　吴格一张心脏病发的脸。
　　周云光小心翼翼地说：“星期七？”
　　吴格历眼一瞪，瞪得周云光小心脏“扑腾扑腾”。
　　“老板饶命，我上有八十岁老母，下有三岁小儿，一家九口全靠我这份收入才能勉强糊口……”周云光演得不亦说乎。
　　吴格没有被逗笑，而是一本正经踢周云光一脚把他赶出门，出门前还吩咐一句：“通知所有人，明天开会讨论年会的相关细节。”
　　“年会这种事情有什么好讨论的？”周云光欲哭无泪，他的美好假期，他望穿秋水盼来的美好假期，就这么就这么飞了！
　　吴格却老神在在地说：“就因为是讨论年会这种无关紧要的事情，所以才选在星期天举行，以免占用正常上班时间。”
　　吴格知道自己反常，他甚至反常到跟周云光抱怨以凫这个“怪”女人，反常到跟周云光描绘自己的“星期天综合症”。当然，周云光不会同情花心的老板，周云光只是从此发现了上班的新乐趣——调侃老板。
　　周云光离开后，吴格觉得心里空落落的，他想来个睹物思人，才发现自己和以凫的连系竟如此稀少，他们没有定情信物。以凫从来没有送他礼物，而自己好像也没有送以凫任何礼物，他承诺以凫的绘画板已经到货，却已经没有理由送出去。
　　也不一定呀！吴格傻笑着拍自己的脑袋，自己什么时候变得那么迂腐了，想送就送，哪里需要理由呢！
　　吴格愉快、快速拨通了以凫的电话号码，很高兴号码仍在使用。
　　“以凫，是我。”吴格发现自己竟有点儿紧张。
　　“我知道。”以凫笑着回答，“难道你以为我会无聊地删掉你的号码吗？”
　　“唉，不是。就是不知道怎么做开场白，哈哈，好像是有点儿糟糕的开场白。”
　　“唉哟，你不是最擅长开场白的吗？”以凫拿往事取笑他。
　　吴格只好干笑一阵，并且生气以凫的“别来无恙”。难道只有他一个人受分手之苦、思念煎熬？
　　“找我什么事？说吧！不然我会以为你是打来重修旧好的。不过不管是不是，我都要先表态，重修旧好是不可能的。”以凫抚着明显凸起的肚子，恩，重修旧好是不可能的。若要好，得升一个等级，从恋爱步入婚姻，才不要！
　　吴格好像还未出招便被人识破套路般羞窘，他本来应该生气，但是没有生气。吴格是个目的性很强的人，在达到目的前，他可以做到常人难以想象的克制，甚至牺牲。吴格耐着性子和以凫周旋，道：“本来这确实不是我的目的，但是既然你这么排斥，那么我就往这方面努力好了，总不能每次都是你做主导吧！以凫，我发现我们的关系一直是你说了算，你想在一起就在一起，你想分手就分手。”
　　“冤枉，在一起不是你主导的么？你想走就走，想来就来，我一直是被动配合的那一个。”不管是敦煌时期还是现在，一直如此，以凫惯得他如此。
　　吴格知道事实并非以凫所说的那样，但是他今天是来求好的，他不跟以凫辩论，以凫说什么便是什么吧！吴格只是陪着笑：“哈哈，好像也是。”
　　以凫突然正襟危坐起来，充满戒备，今天的吴格太好说话，必定有诈！以凫思前想后，觉得除了肚子里这块肉，再没有什么把柄落在吴格手里，而这块肉吴格还不知悉。这么想的时候，以凫便大了胆子，直接问：“说吧，找我干吗？你不可能吃回头草。”
　　既然以凫这么斩钉截铁地说不可能，吴格只好把目的藏起来转而说些比较安全的话题：“我上次跟你提过的数位板还记得吗？因为一些缘故，现在才到货，我不想失信于你，所以……我明天送去给你。”
　　最后，吴格难得体贴地补充一句：“方便吗？”
　　没想到以凫直截了当咬字清晰地回他一句：“不方便。”
　　吴格的脸色很难看，好像刚说出口的话还热烫着就被人砸回脸上，话也扁了没味道，脸也平了没微笑。他是个被宠坏的孩子，很少有人这么不给脸子。
　　以凫抢在吴格翻脸之前先发问：“你又想跟我吵架了吗？”
　　以凫的这一句提问，语气温柔，略带委屈，难得的是还点儿害怕的情绪。吴格的怒气立马“咻”一声放空，温柔地安慰电话另一端受伤的小心灵：“放心，我没有生气，我们分手了，再见面确实比较尴尬，你不想见我，我能理解。”
　　以凫要很努力才能让自己不放声笑出来，唉，男人呀！以凫不是没法子治吴格，她知道什么样的姿态能跟吴格愉快相处，但她不想谈个恋爱还要扭曲自己的性格，那样不嫌太委屈了么？
　　“可是，数位板……”以凫表现出一副很想要，又不敢明说的样子。
　　“没关系，如果你不想见我，我就把数位板放在咖啡店，让服务员转交给你，好吗？”吴格努力想着解决办法，好像忘了送数位板并不是自己的真正目的。
　　“可是，人家已经把咖啡店卖掉了。”以凫转头大呼一口气，捏着嗓子装温柔可人的声音好辛苦，还有这一声声的“人家”，哦，害人家起一身鸡皮疙瘩。
　　以凫一手将电话拿远，一手拍拍肚子对小宝宝说：“你呀你呀长大以后千万不要学你爸爸这么重口味！”
　　以凫的胎教时间太长，以至于吴格扯着嗓子担心地喊：“以凫以凫，你怎么了？以凫，你在听吗？”
　　“哦，不好意思，我走神了。我在想咖啡店，我从小就想开一家自己的咖啡店，我很喜欢他，但是我不得不把他卖掉，那里有太多你的回忆……”末了以凫还以一声若有似无的啜泣声收尾。
　　吴格怎么会忘了自己的目的呢？他只是暂时把目的收起来，伺机而动，如今以凫的脆弱便是他的“机”。吴格赶紧发动柔情攻势，“以凫，我想你。你说的都对，我不懂爱，恋爱的分分合合对我来说稀松平常，但是这一次真的不一样，我没想到有一天我会这样想念一个女人。你不会知道的，哦，我吃饭的时候想你，睡觉的时候想你，好吧，这些想念还有些道理，因为我们一起吃过睡过，可是我看见橘子也想你，我们没有一起吃过橘子，更没有一起摘过橘子呀！”吴格以为以凫正脆弱着，所以说些儿傻话好让她更加放松戒备，人们面对傻子的时候总是比较不设防的。
　　以凫在电话彼端很配合地“噗嗤”一笑。
　　吴格见有效果，更加卖力地表演：“还有，最难捱的就是星期天了，以往我每个星期天都是跟你一起渡过，现在我真有点儿不知道该拿星期天怎么办。没有工作也无处可去的星期天我该怎么办呢？我刚刚通知大家明天回公司开会，他们一定恨死我了。”
　　最后吴格深情款款再带点儿可怜兮兮地问：“以凫，你愿意收留我吗？”
　　电话里的以凫没有被感动，而是响起一串没心没肺的大笑：“吴格，你还知道我是以凫哇？我以为你弄错对象了呢！”
　　“喀拉！”吴格一言不发挂电话，挂了电话又指着电话开骂：“疯女人，一点都不可爱！”他以为以凫是恋爱中的白痴，所以努力装白痴跟她套近乎，但事实上以凫才是装白痴，装白痴是为了看他耍白痴。吴格想爆粗口，又觉得这脏话会无形中加诸以凫身上，他只是想发泄情绪，他不想骂以凫，所以他克制。暴怒的情绪叫嚣着需要宣泄，吴格扯了领带，脱了外套，就在办公室里把一套飞阳拳舞得虎虎生风。
　　周云光一直注意办公室里的动静，觉得时机差不多了，拉开一点儿小门缝，问：“老板，明天还开会吗？”
　　吴格回他一句脏话。
　　现在可以放心说脏话了，不担心这脏话会应验到以凫身上。吴格也是有不少“优点”的，比如把女人看作低级动物，很容易受环境侵害，所以需要男人提供保护，不然肯定要绝迹。这就是为什么可兰一闹吴格便急着安慰她的原因，因为吴格认为自己若不安抚可兰，可兰肯定会有危险，譬如情绪崩溃、自寻短见、无疾而终等等。这也是为什么吴格不能跟以凫好好相处的原因，因为吴格只会跟比自己“低级的动物”相处，而以凫跟他完全平等，有时候还比他强势……以凫不是“低级的动物”，也不愿意扮演“低级的动物”。
　　在吴格的认知里，他如果对女人说一句脏话，女人就会要死要活，而周云光没关系，周云光只会嬉皮笑脸地收下，然后改天找个机会再扔回来、骂回去。
　　这一方，吴格舞着飞阳拳，骂着周云光，好快意。另一方，以凫听着电话里的“嘟嘟”声，确实就像吴格说的像个疯女人，哭得好悲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