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5、在遇见你之前一直孤苦伶仃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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塔纳托斯又遇见了那个重复的梦境,怪鸟羽毛般凌厉怪异的棘林铺天盖地,然后在身上刺出伤痕,银色的血液粘稠流淌下来,一切随之灰飞烟灭。
说不上怪异,但总是令他不舒服。
然后醒过来。
宫殿里很宁静,一点声音都没有,他望着陶瓶里的花簇发了会儿呆,它们在纱幔中被风轻轻拂动,印出摇晃的影子,他支起身,时间似乎有些过晚了。
“塔纳托斯大人,您醒了吗?”房间外探出半张秀丽脸庞,随即走了过来向他行礼。
“嗯。”
“修普诺斯大人说想要见您。”
他转过脸,有刹那神气像是很迷茫,不知道这个名字和这句话意味着什么,随即就清醒过来。
“知道了。”
远远地,他走过来,看见那个身影坐在神殿外的一段长廊里,顶柱上缠满蔓生植物又垂落下来,白石砌成的坛中绽满繁花,多如银篮中的水果。
“修普诺斯。”
他转过头来,金色的眼睛温和地望着面前的人。
“有什么事吗?”塔纳托斯在他面前坐下来。
“我回了一趟塔尔塔罗斯。”修普诺斯说。
“嗯。”
一时的沉默。
“现在的冥界我还不太熟悉,可能要麻烦你了。”
“嗯。”
塔纳托斯的头微微低着,细碎额发散了些下来,表情看起来很宁静,也不显冷漠。只有眼瞳是虚空的银,看不到灵魂。
修普诺斯不知道该怎么继续话题,塔纳托斯也放任这种沉默持续。
修普诺斯突然发现这是一个微妙的尴尬局面。
他想要见塔纳托斯,在看见弟弟的刹那他就明白。他想要见他,这个念头自然而然出现。
从尘封已久的记忆中走出,那个寒冷的银色形象与他如此相似,唤起他的既视感。
然而真到了现在,他却不知道该怎么继续下去。
他无法像应付无关紧要的人那样自如地随便说些什么,那样太陌生疏远。但他也无法像对待一般的家人,比如与母亲那样,用与自己的同类说话的熟稔姿态。生为双子,他对塔纳托斯有一种天生的、不必言说的了解。知道现在塔纳托斯感到相当不自在,抗拒着闯入他世界的陌生者,不想交谈些空无的客套,更不想被深入认知。另一方面,时间过去甚久,记忆消逝在其彼端。塔纳托斯对他,或者说他们对彼此而言都太陌生了。
在不可追溯般遥远的记忆里,他们似乎曾经非常熟悉,然而现在即使坐在一起,也相隔着无限时间的距离。他们无法视彼此为陌生,但也无法假装他们仍然彼此亲密无间。这一切导致他们重逢的相处显得无比的僵硬、怪诞、笨拙。
不知所措。
他有无数话想说,但是又都无法出口,都无法应付现在的局面。
“修普诺斯?”
他霍然回过神来,看见塔纳托斯望着他。
某种古怪的歉疚感抓住他。他惯性地任由意识漫游走神,让塔纳托斯等候甚久之后主动开口。这似乎很不好。
“抱歉。”
“没什么。”
塔纳托斯一直微低着头,并不常望向他,纤长睫毛挡住了部分神情,总显得心不在焉。令人感到,在这里的只是一具无生气的石像,他的心在别的遥远地方。
“说起来……修普诺斯,想问你一件事。”
“请问。”
稍许别过脸去,塔纳托斯的眼瞳里粼粼映着水纹,不远处就是忘川。
“最近我坠入沉眠的梦中,这应该是你的影响。”
“我开始做一个非常古怪的梦。如果是你的原因的话,我想知道是为什么。”
修普诺斯轻轻点头。
“好的。”
他知道塔纳托斯没有说出口的话是:我想知道该如何消除这种影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