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5、(伍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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史库瓦罗记得自己挥动著剑帝杜尔遗留给他的剑,他脑海中也记得彭哥列第九代首领对他所说的让他见识到底自己是如何大败剑帝的——突然间,他感到一阵乾渴,像是已经一辈子没有尝到面包和酒和肉还有酸涩的番茄酱——他往空中挥下一刀,还不大会使剑的右手肌肉让不习惯的重量差点甩出他唯一的武器,从墙堆黑影激出的一声枪响打掉了金属的长剑另外一颗迸发的子弹从他的侧面打过,史库瓦罗始终不能喜欢火药的味道和一闪即逝的火光,他跌倒在铺满厚重地毯的地面上,又有了饥饿的感觉——和迪诺一起吃过的早餐,地中海地区特有的马铃薯蛋卷有后院的香草味,曾经争论过的场景然后笨猫来抢走了一块迪诺的火腿。
他没有站起身,好几个持枪的人几乎已经到了他身后。史库瓦罗盯著掉落在地面上的长剑感觉这几周来的漫长就几乎是自己的生涯,是一场恶梦,就像是幼年他做过的所有恶梦一样,充斥惊涛骇浪的海面向他打来,妖怪、狰狞的面孔从家族大宅院底的地下室挣脱至他面前,信誓旦旦的念颂著祈祷文却没有住手的施打、虐待著他心灵里最后的一线防守。他浑身颤抖、他在呼喊一些救援。
深藏已久的恶梦是给一声突然的暗笑惊醒。
史库瓦罗转过身去,但是只有用枪指著他脑袋的人阻挡他的视线。他以为自己看不见他,那个叫醒他的笑声不过也是个幻觉、没有实际只是个幻影。但他还是大喊一声:「XANXUS!」是在有些距离的帘幕中的XANXUS的笑声,从影子之中让他恢复了灵魂。
但是没有人回应他,当然的事情。
对,是他该改善所犯错误的时机了。史库瓦罗被困禁在疼痛的肢体中太久了,久到他囿於淤积著血块的胸腔苦於没有办法快速的换气,他实在没有忍受的余力了索性闭气。
闭气让所有的感官都处在一个扩大的空间里头。心脏越是鼓胀他越是了解自己的清醒,他扶地捡起了武器,等站稳了脚步并且给了肺脏一次呼吸的机会,这一次,氧气已经太饱满,他几乎听见了—甚至可以分辨了—其他人的呼息。
第一个人往他冲上来的人被史库瓦罗伸手抓住来作为支撑他自己站立的点,他用左手的手肘狠狠的往对方的鼻梁揍去,血从那张脸孔的几个洞缓缓流出来。
他揪著对方拖行在贵重的地毯上,由面颊滴下的血迹沿著路线前进。直到大厅的正中间,史库瓦罗像是丢弃碗盘一样的将他推倒在地上,用脚上的靴子猛力的踩著那颗头颅,有些血喷了出来、有些破裂的声响从耳壳附近流了出来,也许还有一点挣扎机会的小卒在史库瓦罗最后一次发出乾笑的动作后,用尽了所有的力气睁大了自己的瞳孔。
史库瓦罗直立在厅堂的中央在等待著;可实际上他太明白自己其实是不可动弹的。因为从没有替身体好好疗伤的他目前处在一个虚弱的状态,对於方才的反击都可以说是虚张声势,但是他知道不可以求饶,就算在这种弱势下。如果可以,他真想要大声吼叫,接著进行一场屠杀就算是对自己的早餐不满足的抱怨。
从脚底下传来的柔软脆弱的感触,突出的头骨部份差点要刺穿他的靴底。他暼了眼在濒临死亡的□□上,自孔窍淌出的混浊液体和头发纠缠一起,扭曲的眉间渗透出惨然的气息。史库瓦罗不分由来感到恶心,就像他想起从前偷跑到厨房玩弄调理碗里的生绞肉,那时候他才明白肉是什麼触感,生命和死亡的差距在他幼稚的掌中柔捏著,他摔破了调理碗,自此以后不再喜欢吃猪肉。
抬起眼的史库瓦罗,他双眼瞪著彭哥列第九代首领,在老者眼里的史库瓦罗就不过是个肢体残障,半生不死的小废物,似乎他正在盼望著史库瓦罗可以舍弃手里的剑不再对生命进行躂伐,就用自己的生命和血流在彭哥列的面前正式的声明,他生也属於彭哥列;死也属於彭哥列。老早他就知道斯夸罗家族会有动乱,但没想到是这个小当家。他承认斯夸罗家族已久,现在,若是可以一举挫败斯夸罗家族的锐气并且重新纳入自己的口袋作为收藏,岂不一举两得。
没错,史库瓦罗太清楚这代彭哥列的想法。所以他要阻止自己的开口讨饶,因为就算臣服於彭哥列,可他所承认的对象永远只有一个,只有一个。
持枪的份子在史库瓦罗的周围散开环绕著,但是他不能移开视线一分一毫,这对视即是他与彭哥列的对战。
「在彭哥列的律法里面,这就是你们的待客的礼仪吗?第九代首领?」直勾勾看著第九代彭哥列的史库瓦罗,他转化成藏青色的双眼变的巨大起来,在眼神之中代替了箭靶瞄准目标。
可第九代首领在问话里沉默良久,他凝视著史库瓦罗并且缓慢的伸出他的左手,让戒指紧锢的手指像是缠绕不放的乾枯树枝,他是个老人,目睹第九代首领年迈□□的史库瓦罗暗自想著。但当他的手指对向史库瓦罗的时候,史库瓦罗竟感觉到他胸口的心脏在松动,松动之间似乎有道旺火在闷烧,差点要烧毁心脏让它裂开似的。
史库瓦罗张口傻傻的张望著第九代首领,铿锵的金属掉落声音是他掉落的自尊和武器,不可自主要阻止心脏爆裂而用右手抓住的胸口在这一幕里彷佛是他自动向彭哥列宣示遵从的行为,额头泌出的冷汗模糊了视线,他却清楚看见彭哥列第九代首领惬意的站起身等候什麼一样。
马上史库瓦罗便清楚彭哥列在等什麼,因为那只伸出并且微微下垂的左手正牵引著他,往对方的身躯直直走去,身下的双脚虽然站稳著但却迷迷糊糊的走向前,史库瓦罗不懂、他恐惧!是什麼力量在驱使他的□□但他的心灵却仍旧清晰,他稍微转眼一看其他原本在他身边的枪手,甫一看他的脸色大变——每人胸口上那一团火是什麼?而自己胸口里的火热又是什麼?
这种炙烧就是彭哥列让人臣服的规制吗?
是了。史库瓦罗总算是了解到彭哥列第九代在他进门时何以保持他霸王的态度,因为只要他愿意,随时随地都可以让史库瓦罗跪地求服。原因不是其他,就是这团不明的火,说不上来的乾恶在他的胸口回荡,过度的焚烧让他有点意识混浊,不清晰的视野但彭哥列的身影逐渐变大,他知道他的膝盖已经自动跪倒在彭哥列第九代的脚前。
即将要虔诚牵起的手、即将要献上一生奉献和家族律例的证明之吻——史库瓦罗迷失的双唇在旁观的XANXUS瞪视之下亲吻上彭哥列第九代的戒指上。
「斯夸罗家族从此为彭哥列家族誓命,不分过往的仇败。」史库瓦罗冷冷的嗓音让所有在场的人听到,观战的泽田家光在羊皮纸上写下了签约一般的立誓证明,上头的史库瓦罗证明不是别的,是前几天在彭哥列医护室里淌下的血迹。
「从今起,你就是瓦利亚的至高代理人,斯佩尔毕斯夸罗。」
仅仅半小时,在大厅里面,彭哥列要他的屈服像是威吓,史库瓦罗以为那跟他家族里所有针对他的尖牙利齿没有两样。他的主人不是他,彭哥列第九代。
他恨他。
然而他没有一丝办法可以不回避彭哥列第九代。史库瓦罗的带著冲动和憔悴的眼神注视著XANXUS,交接的目光让他恢复了一点意志。但XANXUS向前倾的身体却给了他一巴掌,让他无法再承受任何刺激的半跪的身体完全倒下。
「不要太粗暴了,XANXUS,斯佩尔毕是彭哥列家族重要的资产。」家光带刺的目光随著话语这麼对XANXUS略有警告的说。
除了他。没有人给予意见,甚至是第九代彭哥列,他的眼神只是在研探,在探究史库瓦罗的心理几乎是没有给过XANXUS一个目光,他的脸孔浮现因为觉得有趣而勾起的微笑,稍微抬起的手示意其他人和他都可以离开。
——斯夸罗家族回来了。史库瓦罗听见有人这样低语。
「你现在打算怎麼样。」倒在地板里的史库瓦罗忍痛著脸上的伤痕青肿,拚命使用肌肉要说出问话。他需要清醒点,心头那团交易似的烈火已经消失了,而XANXUS现在就在他身边,他居高临下,撒下的鼻息和眼光这麼强烈。
生命裏在这麼多人身边徘徊,唯有跟他一起史库瓦罗才感觉到自己可以真正交谈,他可以真正达到自己的美梦。内心交战的尊爱与惊慌让他伸出高举的右手在颤抖,抓著XANXUS的衣角觉得世界上剩下他所要做的事情便是凝望著他。
XANXUS在低语,「你是为谁效命。你发誓要跟我一起,彭哥列不会让你继续生存下去。他可以摧毁你——而我也可以。」
「只有你可以摧毁我,XANXUS——」史库瓦罗微笑起来,他说的是事实,摧毁他的词句像是在勾引一样,圣堂里燃烧的地狱才是他生活的地方,「我的心、我的命、我的效忠都属於你。」
「不要以为那单一点牺牲就可以提高你的价值,垃圾!」XANXUS等了一会儿,眼里闪过一到光线,他想解释些什麼事情,却将手狠狠攫住史库瓦罗的胸口,一把来自XANXUS眼中的愤恨之火投射进他的胸腔里,本身已经衰弱的史库瓦罗禁不起的倒抽好几口气,双手要抗拒似的挥动要驱赶XANXUS带来的令他丧心病狂的麻痛。
「住手住手住手住手——!」史库瓦罗无力的双脚只可以拍击地板却没办法攻击XANXUS,他吼叫著直觉自己要被掏空殆尽,他发出的声音沙哑的要变成哭声,整个身体都要燃烧起来似的扭动反抗著,突然间他感觉到莫名的恐惧和冰冷插进体内,没有火了、没有彭哥列首领曾经烧毁过的他的心脏,回过来那颗在液体中缓慢恢复的心脏如搁置在冷水里过久的□□,原本的不堪的他的内心回来了。
彭哥列的火不再是他的一部分,XANXUS将那部份取了出来,还原了原本的他。史库瓦罗以为自己不能呼吸,直到对方不动声色的驱使他的动作,XANXUS,他站立著一直俯视著史库瓦罗催促他起身。
史库瓦罗又再次看见他脸孔里的顽劣,或者是说本性里所带的违叛。他急於想要知道XANXUS的意思,看著他的所有举动史库瓦罗艰难的起身,他本身也了解到对方的目光停滞在自己身上,史库瓦罗发出不明朗的笑容,「——我知道不可以,因为你的要求还太高了。」
「你根本不知道我要的是什麼东西,时间还很长但是我不允许有时间慢慢来。」对於笑容显得有些厌恶的XANXUS说道,摆摆手,他转身走过地毯,虽然史库瓦罗看不清楚但是他明白XANXUS是要过去阳台,通往外处的阶梯看来度过了很长的岁月;中间凹陷的弯弯曲曲,走路,通往充满亮采的白天。
史库瓦罗跟著向前,他看见对方沐浴在阳光底下却觉得阴冷起来,XANXUS停下的脚步对他暼了一眼,「……喂XANXUS,来发誓吧!」他不生畏惧的对他说话,在句子的中间多半是自己的愚蠢还有一些没来得及被剑帝杜尔割舍的天真,但他深切的注意到,比起不发一语的规随,这些有点嚣张跋扈的目标更来的让人欲要征服。他看著XANXUS,对方不屑一顾的眼上很是深邃,每根睫毛都被描绘的极黑,他半扬的嘴角显得毫无瑕疵,义大利教堂里的圣徒雕像比起他更差了一截。
他并没有疑惑,XANXUS眼里的真正红色、和酒酿相同的红色没有迷惑他,史库瓦罗满是信心的对他说,「我在完成你要的计画前绝对不会剪头发!」为了他的梦想,纵使在此时,史库瓦罗未曾试想过让自己背负XANXUS话语的长发在未来会有多少沉重的压迫——「你也发誓不要剪吧!」
XANXUS冷哼一声,令人却步的态度像要把世界隔离在外。「你以为你被剑帝毁掉的手还能有什麼贡献吗?」以为是被亵渎一样的反击,那双眼睛怒视著不知好歹的史库瓦罗,他眼神掠过对方渗血的残肢有了要触摸的想法,他以为在那个夜晚他所目睹的悲嚎是剑帝杜尔的死亡、只是出乎意外的居然是史库瓦罗自始至终最引以为傲的自尊和武器被剥夺的哭泣。
他在笑,嘲笑一般的想知道被消却了攻击的史库瓦罗可以有何付出。
被戳中伤口的史库瓦罗愣了一下,XANXUS的眼神像在碰触他的致命伤,差点他都要抖索起来,「——那代表我要为你拚命的决心!等著瞧吧!」他以为双脚再也没有支撑他身体重量的能力,史库瓦罗歇斯底里的对他说:「总有一天你会感谢当初把我当成夥伴的!」
在风里的史库瓦罗的短发怎麼可能说变就变,放眼望过去的彭哥列庄园被古老岩石的沉思堆积起来,蔓生植物封闭往外的出口但风依旧飘著,金黄色的麦穗自空中飘飞过来而史库瓦罗的藏白色头发依旧没有因为风吹而化长。
地平线对面乌云密布,闪电打雷像是惊恐的尖叫声音,天空逐渐黑去。
没再作响的XANXUS准备起身离去,史库瓦罗突然说话了,「我要回去了。」他告知XANXUS。阴暗的天空给他一股难以言比的鼓噪,如同XANXUS可以给他的心中的骚动一样。
笨猫在懒洋洋的阳光下打盹。侧躺在咖啡厅外、红砖墙边的它偶尔翻身让肚皮可以享受到太阳的温度,而它的金色皮毛此时在黄金的午后更像一块缓缓溶化的块状奶油。坐在外场桌边的两个人,轻闻著从门缝流出来的包含著奶味的咖啡香,倾斜的夕阳让一切缓慢的像是静止一样。
原本还静静观察笨猫毛色的迪诺转而剥弄自己的手指,过度使用板机的食指还有总是被家庭教师斥骂要紧握长鞭的掌心,都逐渐死去的表面肌肤在堆积,累积经验一样的堆叠起像茧似的功力。
突然间他开口。
「你讨厌我了吗,斯佩。」迪诺的神色看来落寞,XANXUS带回的史库瓦罗还有消息都给他消沉的理由。自幼他就认识XANXUS,若非不懂他的行事风格和态度,他又怎会出现在三人共处的时空。虽说一切距离都过於遥远,出身彭哥列的他和不过是小加百罗涅的自己——如何可以连成一线;又怎麼可以相作比较。
「这下你又怎麼了迪诺?」从书本里抬头的史库瓦罗瞥见迪诺看似无辜的剥著他食指上因为练习扣板机而形成的硬化皮肤,这时候史库瓦罗想,迪诺扣板机的别扭模样真的可以让他继续在黑手党的争夺中生存吗?
迪诺摩擦自己的手掌,试图让粗糙的掌心可以略有一点改善的平滑,「你不要我和我的加百罗涅了。」他抬眼看见的史库瓦罗在时间里似乎停滞一样的思考他的问题。
「少在那边任性了迪诺,我从来就没有答应你什麼东西。」说出这句话之后史库瓦罗便给自己的一时冲动后悔了。迪诺垂帘的睫毛中随时以要掉出他灵魂这麼重大的力量来威胁史库瓦罗,「迪诺,比起让你保护我,我或许更有力量可以捍卫你的家族。只是我不行,我选择了XANXUS。」
直觉而为的迪诺伸手攫住了史库瓦罗的手腕,早已经湿透的脸颊掉下来的眼泪缓缓的浸淫著史库瓦罗胸前的一片衣料。迪诺一张像是被手掌用力揉烂的纸张的脸,用尽他所有力气的哭叫著,「不要走,斯佩!」
「迪诺!」史库瓦罗使劲的摆开手却没有办法甩开迪诺的力道,他烦恶的喊出迪诺的名字,「你哭什麼?你这种懦弱的德行要怎麼继承加百罗涅!你以为你哭就可以保护你底下几百几千手下还有他们的家人吗?真是够了迪诺!」另外一只空闲的手掌顺著史库瓦罗尖锐的话还有角度,狠狠的搧上迪诺的脸颊。
巴掌的声响打醒了在午睡的笨猫,傻傻的它踱步来到两人的身边,从迪诺脸上滑落的眼泪淋湿了它的前足,还以为是要跟它玩耍让它扒弄著迪诺的裤管不放。
「斯佩尔毕,我不需要你也可以成为当头的BOSS!」
「那你就去啊!做一个让我可以敬仰的BOSS看看啊!」
心情颓丧的迪诺放开手,跌跌撞撞的跑了开了。夜晚已经来了,就在迪诺离开的时候。让狭隘的街道挡住的风使得咖啡厅前头来来往往的人变得快速移动,没有任何人听见少年式的争吵一样,纵使他们无心的争论也许埋下了在日后可能会触发的战争谁也都没有留意。
眼睁睁看著迪诺跑远的史库瓦罗颓靡的倒在座椅上,坚硬的藤椅压著他腿根的脉动,四周传递过来嘈杂的义大利方言,过度热闹的南方居民个性让他觉得吵杂的不可抵挡。升腾的热气在窄小的街道上和语言一起蒸煮,把他的心情闷的更是浮躁。
笨猫挨在他身边紧紧盯著迪诺消失的方向,可能它也了解到两个主人之间的分离,时刻已经不远。
史库瓦罗一挥手,盛著淡淡奶味的咖啡打散在地面红砖上,如此浓稠的颜色像是流血一般痛的让他双眼疼的睁不开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