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挂东南枝》麦子咪咪

6、第六章

　　其实兰芝一直都知道章仲卿喜欢的人是淑安，可是淑安不喜欢章仲卿，她也就心安理得地表示自己的爱意了。
　　兰芝记得有一回围棋课分组对弈，平日里都是兰芝和淑安一组，章仲卿和晋先安一组。那日章仲卿对自己道：“我同淑安公主尚有一局未解，不知今日能否和静安公主一换棋友？”
　　兰芝尚不及答话，淑安公主已道：“都说棋逢对手方能自在，淑安棋艺不如公子，妹妹棋艺胜过淑安，不如让妹妹替淑安和公子对弈一局？”
　　章仲卿话未出口，拒绝二字便已写在脸上。淑安公主不能章仲卿明说，又小声道：“我久仰晋先安棋艺，能否有幸和他对弈一局？”
　　此话一出，意思再明显不过。晋先安是出了名的愚钝，久仰棋艺显然是假话，章仲卿思考了半响，终是点头答应，面色不忍。那日的棋局如今说来还叫朝廷中人津津乐道，足足下了两天两夜，连皇帝太后都来旁观，最后兰芝以半子的劣势败给了章仲卿。
　　章仲卿道：“静安公主实乃女主豪杰，棋风犀利，压得在下几乎无力还手。
　　那时兰芝只当他是赞美，后来说起那次对弈，淑安道：“妹妹那局棋杀气甚重，招招不留性命。”兰芝这才知道原来章仲卿的话是贬非褒。
　　那次对弈过后兰芝蒙头大睡了整整一天，章仲卿更是三日没有来学堂。兰芝去找姐姐，问道：“你和章仲卿下过棋？”
　　起初淑安公主只是遮遮掩掩道偶然在园子里碰上，后来抵不过兰芝百般纠缠，才终于道出事实。原来章仲卿经常私下找淑安公主，有时是下棋，有时是讲经，或者出去同游。淑安公主多是不答应的，但总有那么一两次不好推脱。有的时候章仲卿也会领着晋先安一同来，淑安公主更是难以拒绝。
　　“他说喜爱我。”
　　淑安公主这么说的时候小心翼翼地看着静安公主，却见兰芝只是点头笑道：“原来如此。”
　　可是就像章仲卿殷勤的举动未曾打动过淑安公主，兰芝的频频到访也始终未能打动章仲卿。只是章仲卿喜欢淑安公主十分低调，并没有几个人知道。而静安公主喜欢章仲卿这件事，却是满朝皆知的。
　　这些兰芝都知道，所以很容易便猜到了章仲卿等的人是淑安公主，可她却从未听说过晋先安喜欢自己，恐怕连淑安公主也不曾知晓。
　　兰芝迷迷糊糊快要睡着的时候，想着，真是可笑啊，自己喜欢的人喜欢着姐姐，姐姐喜欢的人，却喜欢着自己。
　　可是，为什么晋先安不是去叫姐姐，而是来叫自己呢？却没想出个答案来。
　　第二日却是被章仲卿轻微的动作给唤醒的，兰芝迷糊睁眼，发现自己整个人都钻井了章仲卿的怀里。也许是怕她着凉，他居然环保着自己。结婚一来他俩同床异梦，从未有过如此亲密的姿势，兰芝一时竟不想起来，最好永远这样下去。
　　“公主，天色已亮，还是早些上路罢。”
　　一夜休整，反而更加觉得累。手脚都觉得酸痛，但也总得咬牙前行，只有两人在山谷里生活终究是个不现实的想法。两人皆是沉默不语埋头向前，偶尔章仲卿递过手来拉她，竟是十分默契的。也不知是行了多久，大约快到申时，远方传来了隆隆的水声。章仲卿耳力本要好些，默默听了一阵，苦笑道：“有瀑布。”
　　果然没有走多久便行至一处水潭边，章仲卿跃上山石查看：“只怕有二三十米。”
　　兰芝知道，二三十米对于章仲卿并不算太难。
　　她还记得有一年教习武艺的师父要给一众弟子出考题，选的地方便是郊外一座偏僻的小山。起点站一人，终点站一人，往返时间最快的便有奖励。兰芝忘记自己从哪听来了消息，便缠着姐姐一同去看。结果自是失望，只见心上人越走越远，自己哪里跟得上？
　　后来章仲卿回来，兰芝便缠着他说路上的见闻，其中便有几处瀑布，上下极为不易。章仲卿是那一次考试的第一名。他是如此优秀的一个人，兰芝又怎能不爱？其实宫中并非没有其他女子表达爱意，却碍于静安公主在上，总是要含蓄许多，甚至不敢为人所知。但小女子看见心上人的眼神，又如何能轻易掩饰呢？兰芝只当作这是对自己好眼光的映衬。
　　“不如夫君先走，寻了人再来接我。兰芝便在此处相侯。”
　　“往前路途不知多远，夜间未必能回，公主一人在此，不害怕么？”
　　兰芝摇头：“怎会不怕？但你我二人总不能在此处坐以待毙。”
　　章仲卿有道：“公主就笃信我会来救你么？我大可就此逃走再不回皇城，你我此生不再相见。”
　　兰芝没有想到他竟有如此思想，沉默许久，勉强笑道：“夫君若是高兴，兰芝，亦无怨言。”
　　章仲卿冷笑：“公主总是表明为了在下什么事都可以做，在我听来却是如此可笑。公主若是早说这些话，在下定会公然抗婚的。反正公主为了在下，也不会在意名节。”
　　兰芝摇头：“我知夫君恨我，但也知夫君并不是如此心狠之人。我只求同夫君一段姻缘，如今心愿已了，没有理由再牵绊夫君。姐姐心爱之人是晋先安，我无法劝说。但若有朝一日夫君爱上了其他女子，兰芝定然成全。此番若留着姓名回到皇城，一纸休书论去留，单凭夫君做主。”
　　章仲卿负手而立，纵然一身白衣已经面目全非，仍然掩不去的气度。他盯着兰芝看了许久，还是觉得自己不明白她到底在想些什么，终是叹气道：“公主定然能回到皇城，这瀑布并不算太高，我自可背公主下去，公主无需忧心。休书之事，今日休要再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