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1、第一章 挖坑不填雷大叔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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长白山四周，除了梳着小辫子的女真，还零散分布着少数狩猎采药为生的汉民。他们祖辈从战乱的中原，一路迁徙至人烟稀少的长白山一带，在此定居，几近与世隔绝。他们大多有着世代传承的武艺，深居山林，过着艰苦却平和的生活。
这些猎户和药农，可谓是祖祖辈辈守着长白山生存，山民骁勇彪悍，外人难近，便是同样善战凶狠的女真人，对这些熟悉地貌，入山如虎的汉民，也不敢随意招惹，敬而远之。
雷山石便是这样一个靠着狩猎为生的猎人。据其父辈传闻，他祖上曾是一名将官，后被阉人陷害，携妻抱子，逃到此地。据说这位雷姓将官，天生巨力，尽管深居山林，也不忘传承自身武艺，雷家子孙，从三岁起，便闻鸡起武，打熬筋骨，皆身强力勇，少有人能敌。
雷山石身形高壮，铜铃大眼，浓黑眉毛，背似巨熊，腰如虎狼，天赋远胜父亲和祖父。在他十一岁时，就能扛着壮汉老爹，满山乱跑。十三岁，就能独自进山，按住一只野熊乱打。按其实力，扔到战场上，也是一名人见人畏鬼见鬼逃的凶煞虎将。只可惜雷山石从未想过离开长白山，十岁之前，他习武认字，熬炼身体，二十岁之前，他终日跟着老爹漫山遍野的撵雀猎兽，二十岁之后，他娶了老爹和老叔从山外带回的媳妇，三十岁时，生了一个乖娃儿子。
雷山石的志气就是，每天抓上几只肥兽，吃上媳妇煮的肥肉，白天抱着自家的乖儿子乱窜，晚上搂着娘子睡觉。
当然，人可以志气小，但是不能没癖好。
雷山石最大的喜好，是制作各种陷阱。雷家世代为猎，除了代代相传的武艺之外，也有些祖辈狩猎的经验流传。设置陷阱，引诱猎物，扒皮割肉，硝制皮草，细数多项猎人技能，而雷山石最大的希望，就是用自己挖的陷阱，捉到一只大猎物。
对他来说，什么徒手擒狼啊，什么单刀砍熊啊，都是他小时候玩剩下的，单论力量体格，他青出于蓝而胜于蓝，可说到他制作陷阱的功夫，三十年来勤勤恳恳，只换得老爹一声叹息。
无论是少年时期，青年时期，还是如今一把年纪，雷山石最喜欢就是在山上挖坑设陷阱。而且越挖越大，越挖越远，不亦乐乎。附近的群山，遍布雷山石的作品，从捕捉野鸡专用，到给狗熊留的坑，花样百出，数不甚数。除了据说有神仙居住的长白山，周围群山，无不在雷山石荼毒之下。
唯一遗憾的是，这些陷阱，居然一只猎物都没有逮过。
天气渐暖，雷山石舒展筋骨，斗志昂扬，大雪封山，憋了一整个冬天，他迫不及待地想要大展身手，挖坑设陷进去了。
告别妻儿，满脸春光的雷山石，怎么也无法预料他后来的遭遇。
深山步行两日，他设下的陷阱终于捕获到了第一只猎物。
那就是他自己！
雷山石掉进的大坑，是他自己去年深秋的时候挖的。在即将入冬之时，雷山石琢磨着，反正是当年的最后一个陷阱，干脆就挖得大些。于是他工具备齐，足足挖了一个有他三倍高度的深坑。那时，他沿着绳子爬出深坑时想，这么深一个大坑，定然会有所收获吧！
可惜两日之后，大雪突降，雷山石来不及去查看坑里的猎物，就结束一年的辛劳，窝在家中，等待开春。
等着，等着，然后，他就给忘了！
雷山石蹲在深坑底下，懊恼地锤着围堵他的土墙。他一脚踏空，一个跟头栽进陷阱里，已经足足三日了。
值得庆幸的是，雷山石的陷阱，从来不放尖刺或有杀伤的机关，加上他身手敏捷，他总算没被自己的大坑给坑死。
可如今蹲在坑底，无论他怎么折腾，都爬不上去了。
雷山石仰头跳脚，对着坑壁一通猛撞，可无奈经过一个冬天的封冻，冒着冰渣的土壁依然坚硬如铁，他又缺乏工具，奈何不得，只能活生生被困其中。
熟悉这一片地域的雷山石知道，此处距离长白山极近，野兽凶猛，除了他偶尔回来此狩猎，其他普通猎人，根本不敢涉足。
此番境遇，正应了那句“叫天不灵呼地不应”。
被困的日子，过得既快又慢，雷山石蹲在坑底发傻，感觉度日如年，但随身的干粮却不断减少，如催命的小鬼步步逼近，看得雷山石心颤不已。
没人愿意死，更别说是这般憋屈的活活饿死。
雷山石不甘心坐着等死，无法控制地在坑底乱撞，疯狂地咆哮，他希望获得一线生机。
所以，当头顶传来一声细细的询问声时，雷山石激动地浑身发抖。
“喂！你是谁？躲在这个大坑里，做什么？”在陷入绝望的雷山石耳中，这声音如同仙乐。
“我是长白山脚下的猎户雷山石，一个不小心掉进坑里，出不去了，好心人救我，雷山石必报大恩！”雷山石极怕上面的人走了，那他的生机也就断绝，他面色涨红，急切回答。
……
心悬一线的煎熬中，雷山石没有等来回应。
……
人呢？
头顶毫无动静，让雷山石刚火热的心，瞬间冰冷，沉入深渊。
雷山石犹自不甘地继续呼唤，却依然没有半点回音。
人呢？人呢！？人？！
难道上头之人，如此心狠如石见死不救冷血无情？
雷山石几近绝望地朝着天空呼唤，回应他的却是毫无动静的空荡。雷山石的所有希望顿时坍塌，他甚至怀疑，刚才听到的那声问话，是否是他濒临绝境时，突然出现的幻听。
雷山石一屁股坐在大坑冰冷的土上，灰暗之色弥漫他的脸上。
“咚！”
正当雷山石感觉万念俱灰时，一个硬物稳稳地砸落到他的脚边，雷山石一惊，瞪着落在地上的那个野果子。
“底下的人，绳子要扔下去了，你让让，别被砸到了！”头顶上传来的声音，让雷山石起起伏伏的心脏，终于安定下来。
雷山石狂喜地吼了一声：“恩公，大恩不言谢，此番救命之恩，雷山石必将厚报！”
——
——
雷山石一身烂泥，蓬头垢面，面色憔悴，费了九牛二虎之力，顺着垂到坑底的青藤绳子，艰难万分地爬出陷阱，热泪盈眶地坐在地上，仰头看着万里无云的鼻孔，一声嚎叫，发泄出困在坑底的各种纠结。
待他终于发泄完心中的郁闷，扭头一看，一个穿着青衣道袍的小道，头发蓬乱，蹲在地上，满眼好奇，笑嘻嘻地打量自己。
“哇！这个壮士，你嗓门真大！”天金子瞪着这个这人，脏兮兮的泥尘让天金子看不清这人的容貌，只觉得这人像是以前隔壁山里掉进泥潭的黑熊，身高体壮，浑身泥水。
雷山石连忙起身，伸手抹掉粘在脸上的烂树叶，感激万分的说道：“恩公，多亏你救我，不然我就要饿死了。”
天金子一听这“饿”字，顿时感同身受，心有余悸地点点头，说道：“饿了真会死的，不过，恩公是叫我吗？我不叫恩公，我叫天金子。”
雷山石拍了拍身上的脏泥，看了一眼救命恩人肩头的一只黑色小兽，也不细问，只是解释道：“恩公，是尊称，你对我有救命大恩，我雷山石汉子一条，必将厚报。”
“哦”天金子没在意雷山石的话，他看够这个陌生人，直起身来，他拍拍肚子，说道：“好饿，我要吃东西了。”
雷山石绝望的情绪远去，身上也多了几分力气，听到天金子说饿，立刻主动开口说：“恩公你在这等着，我给你找吃的去，你稍坐片刻，待会好好尝尝我的手艺。”
“你别叫我恩公，我叫天金子，你就叫我天金子！”小道士一本正经地纠正雷山石的称呼，想了想，又说，“你会做吃的？”
“好，”雷山石也不矫情，听到小道士的问询，他颇为自得地说，“这漫山遍野，哪处我不熟悉，咱老雷的一手火烤，可是十里八山有名的！”
这雷山石自夸同时，也忘了自己前一刻还丢人地缩在大坑了，哭天喊地，鬼哭狼嚎，等待救助。
好在天金子涉世未深，也不细究，一提到好吃，他便迫不急猛点头，顿时觉得能收获一份大餐，不枉费他跑了一段远路，寻到长藤救人。
雷山石缓缓起身，壮硕如熊的身形，不动如山，顿时有一股凶猛彪悍的气势油然而生，他微微眯眼，一扫四周，侧耳静听。天金子也受这股气势影响，闭嘴静音，浓黑微卷的睫毛飞快扑扇，黑白分明的眼睛，直白地透出“好想吃好多好吃的”心思。
约过了半刻钟，雷山石突然往东边窜去，庞大的身躯，灵活如矫兔，声息隐秘。天金子也屏息凝神，满脸期待地盯着雷山石大叔远去的方向。
不一会儿，爽朗的大笑从远处传来。
“哈哈，饿了几天，身手有点慢，差点让这只贼獐子逃了。”一会儿工夫，就见雷山石大手抓着一只不断挣扎的小兽，大步走来。
“哇，是肉啊！”天金子两眼放光。
“这獐子皮滑柔嫩，最适合大块熏烤，稍等会儿，且看我如何处理。”
作为狩猎为生的猎户，雷山石处理起起猎物，手法娴熟，起刀利落，转眼之间，割喉放血，剥皮切肉，一只鲜活乱跳的野獐子，在雷山石的手中，化为新鲜的肉块和一张完整的皮毛。
“嘿嘿，金子，你看上去也就比我家的宝娃大了几岁，我雷山石托大，你就叫我一声雷叔吧！”不过一会儿工夫，雷山石和天金子便混熟了，两人都是大大咧咧粗心大意的性子，越发聊得欢畅。
天金子目不转睛，注视雷山石转眼之间，就在地上垒起一个野灶，干柴枯叶，火石撞击，不消片刻，肥厚的獐子肉，就被架在火上细细烤制。
他们也不讲究，搬了两块石头，坐在篝火边上，等待食物成熟。雷山石随身带了些调香的细粉，不时均匀抖落在泛着油光的烤肉上，随着肉片焦熟，香料植物的芬芳，融化进肉片里，诱人的肉香飘散在空气中。天金子忍不住凑近，抽了抽鼻尖，咽了咽不断分泌的口水。
“雷叔，啥时候能好啊？”青丹观一派清静，只有开火炼丹，从不生烟做饭。入口食物，皆是新鲜的果子和云芥子即便给他带肉食上山，也只是烹制成熟的食物，天金子从小到大，活了十四年，到现在才亲眼看见火烧油煎，好奇之心，膨胀发酵。他目不转瞬，津津有味地盯着雷山石熏烤的手法，时不时双手有模有样地学着摆动。
“等会儿，等会儿，”烤制到了关键时刻，雷山石加快了翻动肉片的速度，另一只手拿着一根用锋利刀片修得笔直均匀的小木棍，在肉片上试探地戳了戳。
“好了，”雷山石看火候恰好，将獐子肉微微提高，小木棍扔到一旁，快速从腰间取出一颗奶紫色的拳头大小的果子，划开果皮，一股香气浓郁的奶白色汁水流出。雷山石用力一挤，奶白色果汁便均匀的散落在獐子肉上，本就香气四溢的肉块，越发油黄喜人，飘散出一股特殊诱人的食物香气。天金子直直盯着，加快了咽口水的速度。
作者有话说第31章 第一章 挖坑不填雷大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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