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神之花园》长安城千里

19、命受千劫心甘愿

　　停不下来……停不下来……想要那个人死的心情停不下来，桃依怔仲的目光落在不远处被林霖抢着的女子身上。空洞的眼神里什么都没有，好像有什么被黑色啃噬，带着一种永远不可忘却的痛苦，挣扎在泥潭。

　　林霖，天生缺木的孩子，自卑又抑郁的样子还留在桃依过往记忆中，最初对于没有同类陪伴的桃依来说，是双方互相依靠的朋友，是孤寂心灵里干净的寄托。那个因母亲喜欢桃花又没有办法的孩子，就那样穿过重重的山障来到她身边，为了那一树繁华忧伤的桃花。那在她最初的生命，被赋予了不一样的意义，她代表着被需要和珍惜的温暖。那个重病在床的女子希冀着每一年里盛开的三两枝桃花，那个孩子会艰辛的越过重难来见她。桃依如此欣喜。

　　后来，桃花开谢她习惯了那样意义的使命，开花变得幸福，谢花变痛苦。直到遇见知之。在桃依看来，他真的是一个善良而又温柔的蜘蛛，哪怕有着可怕的外貌，却有着非凡的耐心和如水的性情。明明谢了花的自己丑陋不堪，却从没被嫌弃过，反而一次次的安慰自己，虽然说话傻气天真，却意外的令人感动，变得开朗起来。那样一个人大概是永远不会寂寞和悲伤的吧!桃依想。

　　到回来，林霖再来，桃依将知之的事情告诉了他，却意外什么回答也没听到。那个时候的桃依有些失落，可更多的却是解脱。那个少年变成了青年，桃花妖变成了桃依，双方破茧成蝶，便再无瓜葛。从十七岁到二十二岁的五年间，桃依拥有了知之，林霖送花人也由母亲变成了迁雨，一个清秀的女子。

　　可惜的是，那两个在命运轨迹之中与他们相交的两个人却毫无知觉。一千三百多年，知之不知桃依为爱他而被束缚在五渡山，迁雨在林霖几十世轮回之后因情所困，为逆神者所控，卷进了有关人间和逆神者之间的阴谋。

　　宿命如此难以解脱，当无数次期望那人回头，却又在那人回头之际跌倒，是多么的难以言喻。桃依原本以为只要知之倾心等下去，总有一天她会向他表明心意，并且护他一生。可是，当知之在她怀里完全失去温度，那最初一见诀别式的笑容，都在刻骨铭心的告诫她多年来的迟疑有多么可笑愚蠢。失去温度的身体，被血染红的面貌，看不出当初少年温吞憨厚的样子，只有心冷的发涩腐烂，里间关的野兽咬烂了理智的四肢残骸。

　　她冷着神色，麻木着表情，桃花雨在她身侧纷飞，可无论如何也不复当时的美景，只剩一片惊心的狠毒与残忍。全不顾林霖如死灰的眼神，万千花朵如刀一般直向两人飞去，似乎不刺个肠穿肚烂不足以罢休。林霖露出仓皇的神情，把女子拖到身下,用身体护住了她，似乎清醒了一般，女子震惊凄凉的声音响彻桃林：“不！林哥！……”

　　然而，那些桃花停滞在离他们不足一尺的地方，颤动着，似是不安又难以逃脱的情景。迁雨看见一个女子踏在银色长绫是，身着银紫色华裙，腰际系了一只金色铃铛，一根碧玉簪斜插进发间，双眸深黑如渊，唇边带一点肆意、魅惑之笑。从容优雅的从天而降，眼光一扫当场，便只看被桃依抱着的知之，她手中三朵光华闪烁的花朵中其中一朵黑色的便飞向桃依，一朵红色飞向林霖，一朵紫色飞向知之，花落在三人身前，她高高在上，俯视一笑，声音轻柔似风，却又难以抗拒：“桃花妖，汝，所求为何？”

　　“待婢别无所求，愿以一切换所爱之人平安。”桃花妖深深的看了知之一眼，虽然脸色依旧冰冷却多了一丝平和。伸出手来毫不犹豫的抓住了那朵黑色花朵。小心翼翼的放下知之，她抬头仰望着无所动容的月颜回，声音温柔似情人低语：“待婢不堪镇守暝殿主之职，私自与小妖相爱，弃己职与不顾，且大开杀界，罪责深重，愿去待职，受千等劫罚，万望月大人成全。”

　　“汝愿死？”月颜回勾起一丝叫人不敢直视的浅笑，手一s指黑色花朵：“愿死，他生；愿生，他死。受千等劫罚，他替汝之职，守此三千年不可下山。汝愿否？”
　　“侍婢甘愿。”在迁雨震惊的目光中，桃依轻然点头，那么骄傲又理所当然的表情见到知之之后变得一片温柔。她手中那朵花像是听到了那般的誓言，像是风华晶莹的千年古物，消失在空气中，在它隐匿的一瞬间，桃依的身后一扇高大的黑色门扉无数的洞开，门上烈焰和各种刑器栩栩如生，隐约间有各种惨痛的呼声自其间传来。门两侧是两只怪异形态的狮兽，口中各吐出一条黑色的利舌绞起桃依的左右手，将她凌空拖起拉入黑暗的门中，两扇门缓缓关上，将那深情望向知之的目光隔挡，最后不知是否她看错，有一滴似泪水般的晶莹色彩一闪而逝。
　　等迁雨胆颤心惊的抱住林霖，惊恐万分的看着他身前那朵红色。却正巧见月颜回用饶有趣味的笑看着她，不由使劲捏紧林霖的衣角，轻声的唤他：“林哥，别……”哀求的眼神令林霖一阵心软，叹了口气，点头表示自己无碍。硬着头皮对上月颜回的视线，深吸口气，沉静而凝重：“迁雨犯了许多错，村民的死她尽管不知情，但要负一半的责任，桃依和那个少年的事我也要负责，我们两个罪孽都不清。我不知道你是谁，但看起身份很高，我们在你眼里也大概是生杀予夺的蝼蚁。既如此，我想问，她的罪责，我可以一人承担么？”
　　月颜回没有再看他，反而更在意迁雨一般：“汝以为呢？”她轻然一笑，又好似根本没有看他们两人，目光透过他们看向了世间最深远之处。“世间万物从来未有代罚一说，各受罚之人亦不是无人感冒死情愿，只可惜天地万物各有规则，因既已起，果何能不结。”回过神来的林霖不明白，月颜回却一指迁雨：“汝可愿林霖受罚？”
　　“不，不行！”迁雨摇摇头，泪在眼眶里打转。清秀的脸上全是哀求，目光看着林霖手紧紧抓着他的衣袖。字字如锥，怀着莫大的决心说道：“全是妾的错，是妾因爱生憎才害死了这许多无辜之人。妾愿受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