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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5、再见沈林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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没想到沈林会突然出现在我面前。
那天我刚下夜班,昨晚设备出了些问题,熬了一夜,浑身就像散了架。舒舒服服洗了一澡,光着身子还没有穿衣服就听到更衣箱里手机铃声。我匆忙打开一看,竟然是沈林的电话。春天的浴池更衣间已经停了暖气,不是很暖和,我一边往身上套衣服一边按下接听键。
“喂,是冬林哥吗?我回来了。”他的语调听上去挺欢快。
我一下子忘记了穿衣服,惊喜地问:“你在哪里?”
“在车站。”
“我去接你,马上,你等着。”
说完这句话,我挂断了电话,但是在这一瞬间,我清醒了。我去接?郑宇一定会去的,我去算怎么回事,我怎么这么冲动啊。我穿好了衣服,头脑也不再发热。想了一下,又给他拨了回去。
“冬林哥。”
我考虑该怎么说,“那个,沈林,你给郑宇打电话了吗?”我心里想,这不是废话吗?人家小两口分别这么久,肯定是早就知道他今天回来了,说不定现在两人就在一起呢。
“没有,他不知道我回来……”
沈林的话让我有些吃惊,他回来了,没有对郑宇说。是想给郑宇一个惊喜吗?但是我明显的感觉到他的语调在低沉下去。
“为什么不和他说,我给他打个电话?”
“不,冬林哥,不要,你、你来了再说吧,我在车站等你。”
电话断了,我茫然地拿着电话,有点不知所措。
急匆匆骑着电瓶车往车站赶,心里不知是什么滋味。这个沈林,为什么不和郑宇联系,却偏偏让我去接他,放着有车的人不用,用我这个没车的人。他要去哪儿?我接他去哪儿?想到这儿,刚才尚有的一点心理优势陡然间消失了,他既然不愿让郑宇知道,肯定也不会去他那儿,那他去哪儿?
带着一肚子疑问,我来到了火车站。
锁好车,往候车室走。可就那么一瞬间,我看到了沈林,我不由愣了一下,他就站在候车室门口,那个位置,就是上次苏醒站的位置,他也在低头摆弄手机,有那么一瞬间,我几乎产生了错觉。但是我马上明白过来,这不过是个巧合,他们俩根本就是不可以比较的两种人。沈林清爽宜人的在那儿站着,比苏醒年轻了17岁,清晨的阳光洒在他的身上、脸上,在他额头的碎发间跳跃。他们两人有一个相同的地方,都那么干净明朗,都有一种潜在的气场,站在那里,让人不得不注意。我呆了片刻,竟然感到了自卑,感到了我和他的距离是那么遥远。
我走向他,离他越来越近,心却越来越排斥。看着他的侧影,看着他微眯着眼若有所思的样子,我甚至想掉头就走。我想起了郑宇,他们是多么般配,都那么潇洒帅气,充满了一种气质,一种贵族的气质。而我只是一个生活在底层的平民,我是个工人,每天接触油、接触轰隆隆响着的机器,常年只用香皂搓洗的脸干燥粗糙,手上生满了老茧,一只耳朵还不停的耳鸣,十多年了,神经性耳聋的后遗症一直折磨着我。
他给我打了电话,是啊,因为他认为我是郑宇的朋友,他和郑宇肯定发生了什么,他在这座陌生的城市没有朋友,他说过,我是个好人,所以,他信任我,所以,他给我打电话,让我接他,仅此而已。
我感到一丝悲哀。
但是他还是看到了我,他欢快地从台阶上跑下来。我有点晕眩,怎么回事,我怎么会想起了夏斌,那个在我前面,晃着膀子松松垮垮走着的夏斌,想起他带着痞气的笑,想起他的问话:我是你哪种朋友?
“冬林哥?冬林哥?”
面前是沈林羞涩而激动的脸,是一双干净清澈的眼眸,是微微弯曲的鬓角。是沈林。
我好像干了很重的活一样,浑身疲乏无力。我感觉自己笑的很勉强,极力平淡的说:“走吧,没吃早饭吧,先吃饭。”
沈林没有动,他比我稍微低一些,抬眼挺可怜巴巴地看着我说:“冬林哥,我不想吃,我可以,去你家吗?”
啊?今天我的心脏不断承受一次次刺激。我没过大脑地脱口而出:“怎么不去找郑宇?他……”
“冬林哥,你要是不方便我可以先住旅馆。”他打断了我的话,眼神里好像闪现出一些失望,还有倔强和执拗。
我沉默了片刻说:“没有什么不方便的,走吧。不过,委屈你乘坐我的座驾了,呵呵。”
他欣喜地笑了笑,跟着我轻快地走向电瓶车。
他只带了一只不大的旅行箱,我把它放在电瓶车踏板上,叉开腿别住它,不至于掉到地上。沈林跨腿坐在后面,车座不大,他的前胸紧贴着我后背,他好像怕摔下去一样,伸出两条瘦长的胳膊紧紧抓住我的肩膀。我被他抓得有点后仰,可是我却突然挺享受这种感觉,一路骑得飞快。北方的春天,风很大,来自南方的沈林,似乎有点受不了,他把头低下来,抵住了我的后背,我能感觉到他硬硬的头发隔着我的衣服蹭来蹭去,有些痒,不过我没有做声。
今天鑫莉是夜班,我和沈林打开家门的时候,她正在拖地。她正要习惯地问你回来了,却发现我身边还有一个人,不由愣了一下。沈林不好意思地低着头轻轻叫了声:“嫂子。”
“嗯,进来,快进来。”鑫莉笑着往进让他。然后用询问的眼神看我。
“噢,这是沈林,你见过啊!上次我们同学聚会是他送我回来的,他——”我突然不知道该怎么介绍沈林了。是啊,怎么说,一听口音就是南方人,这么年轻,我们怎么认识的?最主要的,我有些心虚,因为他是个gay。
“哦,我想起来了,是你啊,快坐。”不知鑫莉是有意还是无意,她打断了我的话。我长出了一口气,可是还得说,只不过有时间考虑该怎么说了。
我自己都佩服自己的撒谎能力,能那么脸不红心不跳,说完了,我觉得这都不是我自己说的。我告诉鑫莉,沈林是扬州人,在北京上的中央美院,绘画专业高材生,毕业后到处走,在M市一家私人美术工作室打过一阵工,正好郑宇的女儿在那儿学画画,他们就认识了,一起吃过几次饭,下伙子人不错就成了朋友。前一阵他回家征得家人同意现在来M市美院应聘来了。暂时没地儿住,就在我家住几天。
沈林看着我不带一点磕吧地说完这些,微张着嘴,想说什么,嘴动一动又没有说。我看了他一眼,后悔路上没和他先商量一下怎么说,也不知我这样说他心里怎么想。
鑫莉倒是很爽快很高心地说:“这有什么,住吧,反正也有地方,离家在外,挺不容易的。”她或许又想起了自己吧,用一种同情的眼神看着沈林。沈林长的好,又乖巧清爽,鑫莉发自内心地笑着给他倒了杯水说:“就当自己家,别客气。”
我看到沈林的眼中闪过一丝慌乱一丝感激,还有?那是一种复杂的表情,甚至夹杂着愧疚。对,就是愧疚,怎么会是愧疚呢?就是在我这儿住一段时间,也不应该愧疚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