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等我二十年》风棂

20、回忆

　　黄海川对我的到来似乎已经习以为常，每当我要找他坐会儿，肯定是想倾诉什么了。
　　一瓶白酒快要见底儿的时候，我终于开了口。我不说话，他也就静静陪我喝酒。他留了一种时尚的发型，竟然还戴了一副很个性的黑框眼镜，他不是近视。海川周身有股演员的气质，自信的眼神，高贵的做派，我上了四年班儿时，他分到了我当时的科室，他的气质一下子就吸引了我，后来我说，你根本不像工厂的人，比我还不像。“那我像干什么的？”他问，“演员？搞文艺的吧。”我说，他就堆满了迷人的笑。我一度对他有些迷恋，那时我也还没有结婚，他的家就在M市，我经常去找他玩，再后来我就什么都告诉了她。说出来也就释然了，我发现原来我并不是真的喜欢他，只是被他吸引，愿意和他成为朋友，而他的内心非常细致，总是默默听我唠叨，为我排忧解难。后来我们前后脚结了婚，他的老婆不是很漂亮的那种，但是性格非常好，对他没得说，他似乎也很满足，只是现在都35岁了，却一直没有孩子。
　　我说：“海川，很多事我都对你说了，只有小时候的事，还有我少年时的事，我对谁都没有说过，但是它们压在我心底20多年了。每当我要开始一段感情的时候，那些往事就像噩梦一样折磨着我。”
　　海川，静静地听，但是我知道他在鼓励我说下去。
　　“我很小的时候就知道自己和别人不一样，真的。那年，我才11岁吧。我的邻居，有一个比我大三岁的男孩子，那时我们总是一块儿玩儿，玩儿得很好的发小啊。可是，可是••••••”我低着头，痛苦的回忆像蚂蚁一样又开始啮咬我的心脏，我感到抽搐的难受。
　　我的手覆上了另一双温暖的手，他轻轻拍了我一下，我渐渐开始放松。海川，不用说话，他知道怎么安慰我。
　　“那时，我什么都还不懂，我还是个孩子，但是潜意识里觉得自己喜欢男孩子。那一天，我和他在他家玩抓石子儿，玩儿了一会儿，他要上厕所。那时候，他已经比我高了半头，高高壮壮的，大眼睛，挺直的鼻梁，真的很吸引我。我竟然不由自主也跟着和他上了他家自己盖的厕所。他在那儿站着撒尿，我其实一点尿意也没有，一下子就羞红了脸，可是控制不住自己，就是想往那儿看。他已经发育，我看了一下，心砰砰地跳。他扭头看了我一眼，突然邪邪地笑了起来。我赶紧往外走，他却一把拽住我，我愣着不知怎么办。后来，他，他脱了我的和他的裤子，他让我给他用手打，我做了••••••
　　“没想到，噩梦从此就开始了。从那以后，他不断的要求我帮他解决，开始是用手，后来用嘴。我觉得恶心，不愿意，他就掐着我的脖子说要去告诉我妈。我真的吓坏了，我就像一只绵羊乖乖的把自己送到了狼口里。他越来越不满足，随着年龄的增大，我也进入青春期，我开始躲避他，可是他会随时在一个小胡同或者我正上厕所时(那时我家是平房，只能上公厕)抓住我，拉我到随便一个隐蔽的地方威胁我满足他。直到有一天，他按倒我，就那么毫无防备的被穿透了身体，我那时才13岁，我觉得自己被撕开了，已经是两半儿了，在无意识的巨大的痛楚中他趴在我背上喘息••••••你可以想象，我内心深处是多么渴望一份真正的同性的爱，可是又多么惧怕这种爱，我的少年的阴影从那一刻开始深深植进了心底。••••••”
　　我端起酒杯，苍白的脸上一定已经没有了一丝血色，我感到有湿润的液体从脸上缓缓流淌。海川走过来，坐在我身边，轻轻搂着我的肩膀。
　　“就这样，就这样，我熬了三年，我一直在想，熬着吧，这种事，我不敢对任何人说，只是熬着，想着熬到自己毕业了，考上大学，就什么都解脱了。可是，我高一的时候，他出现了，他，他啊••••••”我闭上眼，那瘦削的身影，坚毅的面庞渐渐清晰，我觉得我已经无法再说下去，我的一颗心在坠落，向着深渊。我伸出手去，想抓住那个人的手，可是他已经化成一股烟，飞走了，消散了。
　　“李哥，等着我啊，等着我••••••”我埋下头，在海川怀里无声地啜泣。
　　一直以为，苏醒是我很难忘记的那个人，一直以为，爱他，就给他爱的自由，给他真正的幸福，其实这都是多么可笑的谎言。爱的时候，是无法理智的做到这些的，我放弃了苏醒，无非是无法承受这生与死之间的抉择，我在死的边缘看着天堂里的那个人，回过头来，又怎么能将破碎的心献给无辜的苏醒。我放弃爱情，走进婚姻，也无非是给自己套上一个枷锁，用世俗的生活斩断不可遏止的回忆。
　　因为少年的经历，我想爱，又恐惧爱。可是当我在阴影即将淡去时，我又去爱了不该爱的人，我的宿命，在19岁之前已经注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