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古今惊情之鬼情人》烟花赏期

21、真相的碎片

　　忆风独自流浪在这个陌生的现代城市，整整两天了。
　　很出乎意料的是，他遇到了许多同伴。他们都和他一样，默不作声地贴在阴暗的墙根下，冷冷地望着眼前忙碌喧嚣的世界。只不过他们中的许多人，都是现代装扮，只有他，古旧得像一尊出土的青铜雕像。
　　忆风看到一个身着紧身一步裙，粉色小西装的长发女子急急地走在车辆争先抢道的四岔路口。红灯绿灯闪烁变幻不及，长发女子被一辆来不及刹车的轿车撞倒在地，卷入了车轮下。轿车瞬间碾过，扬长而去。而长发女子却直起了身来，对着一直观望在旁的忆风笑笑，嘴角渗出一丝血，继续朝前急急地走去。
　　忆风知道，这是一个执念于死亡之地的同类。或许她没能找到肇事的凶手，因而不肯离去，而是在出事地点继续徘徊，不间断地重复着当时的场景。
　　忆风喟然叹息。只是为了一场意外而失去生命，为何不快乐地去轮回，重新开始新的生命，何必要一而再再而三地重复生命离开刹那的痛苦呢，虽然此时的她根本不会感觉到痛苦了。
　　可忆风很快就想到了自己，他又何尝不是执着于前世的情结，从而孤独漂泊了近百年呢？虽然他总是解释给自己听，他的感情，和别人不同。他爱着锦儿，胜过自己三生三世的生命，所以他不能放弃。
　　可是从那天从古宅出来以后，他就开始迷茫了。他突然发现自己的爱，是一张千疮百孔的渔网，根本网不住已经脱胎换骨的锦儿了。尤其是当他发现锦儿的心居然在“曾旺财”那里，他再也无法平静了。
　　我该怎么办？他问自己，漫无目的地流浪在城市的角角落落，直到他无意地走入了一间寺庙。
　　位于城市中心地区的寺庙，白日里香火旺盛，直到傍晚夕阳西下，游客和香客才逐渐散去，还给神佛一个清静之地。忆风就在这时踱入了寺庙。他自己也不知道自己为什么会来这里，或许除了同类以外，只有神佛才能和他神交了。
　　当他散漫地游荡在空落的殿堂间，却只是看到了一尊又一尊泥塑的雕像，高高地坐着，冷冷地睥睨着众生，包括他。他觉得很失望，这些没有灵魂的神佛，连他都不如，世人为何要白白浪费香火呢。可就在他要离开的时候，他听到了一声叹息，“放下吧。”
　　忆风转过了身，他看到了地藏菩萨，稳坐在尘灰覆满的案台上，对着他颔首。
　　忆风默想了一会儿，还是背过了身，坚决地朝寺庙门口走去，“不，我要报复。”

　　今天璟夕上班时，刚踏入公司大门，就得到了大波士的殷勤招呼，“嘿，璟夕，怎么样，和纪先生玩得开心吗？”
　　不知道之前纪沐风和大波士怎么交代的，大波士突然对她毕恭毕敬起来，完全是在对待一个身价不菲的顾客似的，嘘寒问暖，让璟夕十分不适应。
　　而等她回到自己的办公室里，又迎上一片暧昧的笑容。
　　“璟夕，公司这次完成这笔大生意全靠你了。你在纪先生那里可是很有说话分量的人物啊。”同事们一反常态，再也不把她当做跑腿小妹，或者加班的唯一人选。马克甚至主动跑来给她泡了杯咖啡，不知道加了多少奶油和方糖，能腻死最甜蜜的情侣。
　　璟夕此时满脑子的问题，根本没心情和他们周旋。午饭后，她又借着短暂的休息时间，独自跑上了天台。她需要一个人静静地想一些问题。
　　如今她已经拥有了三方的资料，来解释古宅的归属问题。假设她得到的所有信息都是真实无误的，涉及的口证绝无虚言，那么她可以清理出这些要点来。
　　一，古宅曾经属于曾家所有；
　　二，曾宅被一场大火烧为废墟；
　　三，纪家建起了属于他们的祖屋，后来买卖给了刘姓人家。
　　璟夕突然发现，如果这三点全部联系起来，似乎并不矛盾啊。古宅在忆风生活的年间是曾家的，后来被火烧了，之后纪家如果在曾府的废墟上重新修建了他们的宅院，那么当然是属于纪家的祖业。
　　但这串推理中还缺乏一个环节，就是当年曾府被大火烧毁后，是谁容许纪家修建祖屋的？要说大火后曾府彻底断绝了后代，这似乎有点牵强，总有个把亲属或者管理人能决定曾府地皮的买卖吧，那么这个人是谁。就是这个人，才造成了忆风认定是曾府的古宅，同时被纪家当做祖业的纠葛啊。
　　璟夕觉得能和她讨论这个问题的人，只有忆风，并且她也需要开解一下忆风。平心而论，她并不讨厌忆风，尽管他像个恶魔一样耍脾气，至少他从来不会伤害她。而且在沐风出现前，忆风一直是个乖巧的孩子。
　　这次天遂人愿，璟夕下班后回到住所，发现忆风居然已经回来了。
　　“忆风，你回来啦！”璟夕很高兴，扔下手提包就跑过去，伸手在他半透明的肩膀上象征性地拍了拍，“你去哪里了？我很担心你啊。我想你就是因为我出现的，离开我这里，你就无处可去了。我不知道该去哪里才能找到你。”
　　听着这些真诚的话，忆风心里之前那种又冷又硬的感觉开始融化了。对于他出现的目的，璟夕知道得一清二楚，并且她没有忘记。
　　假如没有“曾旺财”，璟夕的全部注意力，一定都在他这里。
　　“你回来的正好。我有事要和你说呢。”璟夕迫不及待地把她之前的推论一五一十告诉了忆风。
　　“我觉得这是目前最合理的解释，曾经是曾府的宅子，为何后来变成了纪家的产业。”璟夕说，“关键就是在你去世后，曾家的什么人，把这块地皮或者已经成废墟的老宅，卖给了纪家。”
　　“这还用说吗。”忆风不假思索，尖刻地回答，“当然只有曾旺财才会做这种事情。”
　　“为什么你认定是他呢？”璟夕不解地问。
　　“因为，曾旺财本姓就是纪姓。”忆风指出了让璟夕一直困惑不解的利害之处。
　　“哎呀！”璟夕一拍脑门，她这才醒悟过来，“我忘了，你说过这个后来出现的大少爷，不是你父亲的亲生儿子，而是在你亲大哥去世后过继过来的。那么说来，他本来就是姓纪的。”
　　“不错，他本来是大太太娘家一个远方兄弟的儿子。本来大太太借着自己的亲生儿子稳固了在曾家的地位，完全不用担心我娘亲作为妾室会借着我和大房去争权夺利。她甚至和算命先生串谋，诬陷我的八字对我父亲不利，把我远远送走。可惜我大哥早夭，大太太没有了依仗，现在无论我父亲愿意不愿意，我都是他唯一的儿子，将来肯定要继承整个曾家的产业。所以大太太才弄出一个远方侄子来过继，说到底，都是为了钱。”
　　“那要是这么说来，纪沐风家和你们曾家根本是一家啊，难道沐风的前世……”璟夕没法不这么猜测了。
　　“哼！”忆风冷笑道，“作为大太太的棋子，他的目的根本是篡夺整个曾家。我死了以后，他自然会把整个曾家的产业变成姓纪的。”
　　璟夕沉默了。要是这么推理下去，纪沐风很有可能就是前世过继后的曾家大少。如果他那时真的处心积虑地串谋了曾家家业，这一段恩仇要放下，还真不太容易。尤其让她矛盾的是，虽说纪沐风转世以后，不再记得前生所作所为了。可是毕竟她知道了一切，对纪家的发迹史开始有了不太好的印象。
　　“你现在明白了吧，锦儿。”忆风委屈地说，“就是他当年用尽手段，不让你我成亲，害我深感绝望，才会万念俱灰英年早逝。这样的人，你让我再次遇到，我怎么可能一笑泯恩仇。就是他害死我，害死我父亲，篡夺了全部家产。这样的人，无论前生后世，都是我不共戴天的仇人。”
　　璟夕长叹一声，不知该如何回答。本来以为可以解开忆风的心结了，没想到牵扯出更多恩怨来。连她都不知道该怎么面对纪沐风了。和他计较吧，他什么都不记得了，未免太无辜了；不计较吧，忆风不会罢休，再说真是他害了自己的姻缘，她也没法大度啊。
　　这时她的电话却响了。璟夕接了起来。
　　“喂，老板？哦，什么事啊？什么，去医院，纪沐风出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