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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安静的小镇(下) ...

  •   4.安静的小镇(下)

      我们断断续续地听完了整个故事。
      在六七十年前,这里是一片森林,这片沙漠只不过是在近几十年来逐渐产生的。那时候,这片森林边缘的两个城邦,底比克与辛吉亚,已经进行了长达半个世纪的争战,最初是因为这片森林的主权归属问题,双方都想据此为皇家狩猎场,但争端发展到最后就没有什么理由了——所有的战争都只是为了一个借口,而引发战争的这片森林则被争战的双方所遗忘。
      这倒是便利了那些狩猎者,他们在战争的庇护下开始肆无忌惮地捕捉着紫鼱。
      有一年,一艘战斗飞船在阿萨托拉德城外的郊区坠落,一个年轻男子抱着一个浑身是血的少女从飞船的废墟中走出来。但见到伤痕累累的两人的人们都远远地躲着他们,没有人想卷入纠缠不清的战争中,他们只是远远地站着,默默看着这对战争的牺牲品。
      但是最后还是有一个人迎了上去,他收留了他们,并且治好了那个垂死的少女。
      这本来是个皆大欢喜的结局,偏偏这个收留他们的人爱上了那个少女,少女也不经意间爱上了她的救命恩人。一场悲情的三角恋在黑夜中结束,救命恩人带着那个少女在一个月黑风高的夜晚远走高飞。那个年轻男子得知后紧追不舍,慌不择路的私奔恋人因此双双坠入不远处的一处海岸悬崖。

      说到这里的时候,不知道是不是心理作用,我们确实听到了几声浪涛。照地图上看,这片沙漠确实是跟不远处大海的沙滩连成一片的,也许可能也是有悬崖的,要是如今它们还没被黄沙填平的话。

      在他们坠入悬崖的时候,那个年轻人看见那些紫鼱在如墨的夜色中发着淡淡的紫色荧光,追逐着下落的两人,直到他们掉进海中,它们呼啸而起,发着低低的咝鸣声,升上悬崖,像哀悼似的在他头顶悲鸣地盘旋了一阵,便向远处的黑色森林飞去,拖着一尾淡淡的荧光,消失在黑暗中。
      年轻男子在那一刻发疯似的认为是那些紫鼱夺走了恋人的生命。
      他一边到处打听有关于紫鼱的一切信息,一边没日没夜地修理起载着他们来到这里时的那艘破损的战斗船,好使它重新又能飞上天去。
      在当地人的传说中,这里的紫鼱之中,有一只跟其它的不同,它浑身墨黑,人们叫它紫鼱之王——墨鼱。每隔三个或三个以上的月亮升上夜空的时候,紫鼱就会在墨鼱的带领下,飞上树稍,飞上高空,在森林的上空盘旋徘徊着,吸取月华,以得到迷惑人的能量。
      但是在多月之夜很少有人会冒险去狩猎这些紫鼱,因为这时候的紫鼱,它们有源源不断的自由能量提供给它们去干扰人类的脑电波,让想把它们陷于绝境的人类深陷于自己疯狂的幻想中不能自拔。
      但这似乎吓不倒这名心怀仇恨的年轻男子,在长达一年的准备之后,他静静地等待着即将到来的五月之夜。
      当那个晴朗的月夜过去之后,那天黎明很早的时候,人们发现在一年前躺着飞船残骸的地方,新的残骸躺在那里。从残骸中出来的是那个年轻男子,他头戴着一个奇怪的头盔,只露出一双眼睛,但是,这并不是让人感到吃惊的事情。人们惊讶于尾随其后,他拖着的在网中四处尖叫着乱窜的紫鼱,他们惊讶于见到活着的紫鼱,更惊讶于如此多数目的紫鼱。
      开始,有很多人只是来看热闹。当那些狩猎者发现一连数日都只能在森林中发现寥寥可数的紫鼱的时候,他们中的许多人从卖方转向了买方,希望用欺诈的手法从年轻男子的手中低价买进紫鼱,然后高价卖出。
      但是,即使到后来有人慕名而来,想用高价买下所有活体的紫鼱,那名年轻男子还是像往常一样只是养着它们,根本不为买家的金钱所动。有人偷偷地说他是傻子,那些换来的钱足可以买下一座像阿萨托拉德这样的飞行城市了!
      那些紫鼱似乎是相当的喜欢它们的主人,每当年轻男子来喂食的时候,总是在铁笼子中上蹦下窜,在狭窄的空间中舒展着透明的羽翼来欢迎他。
      事情开始改变的时候,是在一个四月之夜即将到来的时候,年轻人开始把那一笼一笼关着紫鼱的铁笼子拉到阿萨托拉德城中心广场,现在耸立着紫鼱塑像的地方。
      极度的光和热对于紫鼱来说,是一种致命的伤害,它们往往会因为过度的能量转换,像一块放进微波炉中的食物,从内部开始燃烧,最后只剩下一具皮囊。他让它们在正午的烈阳下一直暴晒到黄昏日落。不少的紫鼱都没撑过来,悲惨的咝鸣声一直响彻了整个白昼。它们不解地睁大金色的眼睛看着曾经爱护着它们的主人,默不作声地端坐在一片树荫之下,看都不看它们一眼。
      这样一直持续了好几天,直到四月之夜的到来。路过的人都说他是个彻头彻尾的疯子,连那些小孩子都骂他是坏人。
      他只是为了复仇,不在乎背上什么罪名。而同样的,那个四月之夜,是墨鼱的复仇。它乘着月色而来,虽然月华如洗,可是人们只看到两对流光闪动的羽翼,还有一对人们认为被仇恨而点燃的赤色眼睛。人们看不见它的身躯,它却在所有人的心中烙下最恐怖的烙印。

      “它施展了跟传说中一样强大的精神干扰能力,就像伊斯特的言灵师运用言灵的力量让那些阿扎阿扎在人们的脑袋中作怪一样,它们篡改着人们的想法,唤出了阿萨托拉德城中每个人的恶梦。大家都尖叫着把对方看成是自己脑海中最恐怖的东西,整条大街整个城市开始混乱起来。墨鼱迷惑着人们砸开关着紫鼱的铁笼,一只只的紫鼱都欢快的飞了出去,在四轮满月的光华下,散发出阵阵的淡紫色荧光,不一会儿,小镇上空便成了一片紫色的海洋。它们在伤害它们的小镇上空进行它们的四月之夜的仪式。”
      “那那个年轻男子后来怎么样了,他也受迷惑了吗?”
      一直不作响的她突然小心地问道。
      “是啊,他也被墨鼱唤出了他内心最害怕的时刻,最让他感到脆弱的事情。他看到了他眼中的每个人都成了他的女人,他的女人就在他面前流着血,鲜红的血液慢慢浸染了她的衣裳,她的双手,她颤抖着,那血红的身体就在他眼眶里不停地跳动。最后,那跳动停止了。有时候嫉妒的心就像战争那样的不可理喻,也许他原本想得到的是那个女人再次在他面前活蹦乱跳的样子,即使是她活蹦乱跳着离开也无所谓,而不是这样,不是死亡。他最后明白了,他做的那些让紫鼱痛苦的事情,自己最后所得到的也只会是痛苦。
      “墨鼱带着它的紫鼱们离开了,永远的离开了这个地方。这里一片一片和紫鼱有着共生关系的树种慢慢的枯萎,沙漠悄悄地从地表之下升起。那个时候,在很长的时间里,安静下来的人们都默不作声地等待着各人心中的梦魇退去,但是可能那些恶梦会永远驻在他们的心头吧。他们躲在自己的房间之中,甚至在同一户人家中的亲人,他们也都分的很开,不会三个人以上聚集在一起,以此来避开各自心中尖叫着的魔鬼。这段时间里,也没有多少人有勇气跨出家门一步。最后这座阿萨托拉德飞行之城好像又恢复到了它最初小镇时的模样,空旷,安静。城中的人,疯的疯,走的走,留下的人们就把这种安静当成了一种习俗,他们从此很少走出门户,很少与外界的人接触,从此也不再高声喧哗,在这场变故中让他们明白了清新寡欲地活着的好处。”
      “他们害怕的只是在别人的身上看见自己心中的妖怪吧!”
      我咬着稻草梗,在很小很小的时候我从祖父那里听过一个似曾相识的故事,祖父临死前一直念叨着这座阿萨托拉德之城,于是好奇心驱使我来寻找它。
      他点了点头表示赞同,“是啊!这就是人心的可怕之处啊!不过像这样幼稚地活在这座静悄悄的小镇里,即使是在监狱里,有时候也未尝不是一件美事啊!所以从明白这个道理那刻起,我就再也没试着走出这个地方了。”
      “所以,还是可以逃出这个鬼地方的,是吗?”
      “没有。”老头冷漠地说完,又回过头去。
      然后,新的巡视的脚步声又响彻起来。大家只好又都开始沉默起来。
      铁窗外,已是夜色浓浓,新生起的三轮满月光华如注,还有一颗上弦月和一颗下弦月。

      我不知道那个老头说这个故事的用意,但是,我们根据他所说的墨鼱救紫鼱的方法,然后让我们的紫鼱迷惑住了那个巡逻的兵卫,让他乖乖地为我们打开了牢监的铁门。
      那个老头不打算跟我们一起逃出这个地方,只是临行前他突然问起了我们的名字。
      “林格希娅。我从奶奶那里听过这个故事的上半断和一个不同的结局。”
      “明格勒尔·夏安。我从祖父那里听过这个故事的上半断和一个不同的结局。”
      我们几乎是异口同声地对老头说到,然后我们惊讶地相互看了看。本来我只想让那个老头吃惊一下的,我想她原本也只是这个想法。
      “我看到你们的时候,看到你们的脸的时候就觉得亲切……林格希娅……夏安……哈哈……看来他们漂泊在海上最后还是得救了啊!不过还是失散了啊,不过还好,他们都有了各自的人生……那我的人生呢……”老头叹了一口气,低头沉默起来。
      于是我敲了敲敞开的牢门对他说,“那你真的是不打算走了吗?”
      林格希娅的紫鼱拍着翅膀飞向他的跟前,“沙沙”的振翅声打破了一片宁静,它金色的眼睛仿佛也是在这样询问着。
      那个老头于是又抬起了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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