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偷渡去泰国》跳舞骷髅

7、藏身底盘下

　　岩乐飞快地奔了过去，脚下卷起一阵尘土。我跟在他身后进了树林。

　　林建枝叶茂盛，古树参天。阳光火辣的舌炎也吐不到这里来。我们在阴凉的树荫里七拐八拐，在茂盛的树冠中钻进钻出。我心里想着山林里会有蛇，就叫了一声，岩乐哥——我心下发虚，感觉背后的草叶簌簌的响动，好像蛇腹摩擦地面的声音。岩乐哥——我又叫了一声，没出息的带着哭腔。其实真不是我胆小，东南亚一带多蛇是出了名的。泰国曼谷还有专门研究毒蛇血清的基地。一些致命的诸如眼镜蛇，蝰蛇，常出没于密林丛生的山野。

　　岩乐大步地走在前面，好像一切危险性的事物对他无法产生影响，他把自己当成隐形人。怎么啦？他不太耐烦的问了一句。连头都不回。我刚想说话，告诉他草丛里面有蛇。他就停住了，他猛地顿住了脚步，完全不理会差点撞到他身上的我，他侧耳仔细听了一阵，然后大喜的回头看了我一眼。岩乐一开心的时候就咧嘴笑，露出让人嫉妒的白牙齿。他两个手指放到唇边，呜呜地吹了几声口哨，很快的，像是作为回应，远处也响起了几声清脆的口哨音。

　　他们在那！

　　岩乐兴奋不已，他跳起来，几步窜到一棵大树后面，拨开那里浓密的树丛，跻身进去。

　　我也跟上他。拨开坚硬带刺的灌木，挤了进去。只见前方居然有一片空地，空地中央停着一辆老式货用汽车。长条形挂满灰尘。左侧的后视镜镜片已经破损。

　　后来我知道这些偷渡用车都是一次性的，到目的地后立刻报废。因此蛇头们干脆选择即将报废的汽车，既划算又省去不少麻烦。

　　一个男人背靠着后车厢上，正悠闲地抽着自制雪茄。眼睛很享受的眯缝着，看见我俩从一大片荆丛里冒出来，一点也不惊讶，还冲我们招了招手。这人身材高大，185公分左右。有一头浓密的卷发。他穿着普通的衬衫仔裤，只是看起来破破烂烂的，很邋遢。引起我注意的倒是他胸前挂着的眼镜，那时侯茶色墨镜还没有在国内大范围流行开。这个男人是我见到的第一个外国人，可他不像书里描述的那般——眼珠像海洋一样深蓝幽邃，他的眼睛浑浊暗黄，盛满了深深的欲望。

　　他大概就是接应我们的，岩乐所谓的蛇头朋友吧。我心想。

　　上午好，可爱的孩子们。他嘴里叼着烟卷，讲话含糊不清。

　　岩乐径直走过去和他拥抱了一下。

　　提仰跟我说了你的事，那男人说，我吓了一跳。没看出来你小子这么冲动。

　　他表情夸张，说话时嘴型张得很大。

　　还是别提了。岩乐沮丧地摇了摇头，退后一步，从背包里取出一叠钱交给他。男人接过去数了数，就是那种把手指放在舌头上舔一下，蘸着唾液的数法。

　　好了。他露出满意的笑，把钱塞进后面的裤兜里。这事，他才像才注意到我一样，对我点点头。

　　嗨，你跟他一起来的吗？我是你们的司机，我叫保罗。过来，你是他什么人？小男友吗？

　　我刚走过去，对他最后的话觉得既愤怒又吃惊。男孩子也可以交男朋友吗？我脑中产生这种疑惑。脸一下烧起来，直瞪着他。

　　他是我弟弟。岩乐倒是很不以为然，平静地说。

　　诶呦，真可爱呀，你是小和尚吧。

　　保罗一脸猥琐，打量着我的光头。

　　被他那种目光盯着，我感觉浑身不自在，那感觉就像踩到一只田鸡。我梗着脖子，对他说，没错，怎样！

　　可爱的小和尚弟弟，噢，真棒。他双指取下嘴里的烟蒂，随手丢开。那么，上车吧。

　　不是要等到三点钟吗？岩乐不解的看着他。

　　保罗已经拉开前车门，一脚跨上去。不，不，你搞错了，他说，那是我能等的最晚时间。事实上，提仰交代过，你人一到，就出发。嘿——你干什么？

　　他见我俩走到车厢后面，正想推后车门。立刻大声嚷嚷：“ 那里面满员，你们得上这儿。”说着他手指着方向盘，快进来，别磨蹭了。

　　我俩惊讶的上了驾驶室。不得不承认，蛇头们为了达到目的，想尽了各种办法，此时，他们居然掀开了汽车底盘，那里面赫然两个大窟窿。就是我们在接下来的几个小时要藏身的地方。

　　我们会不会死？我担心的问。我这一问实在是多此一举，换来外国佬轻蔑的嗤声。岩乐转头看了我一眼，说不清眼里的意思。然后他手撑着两边矫健的跳了进去。

　　藏在底盘下面十分不舒服，当然，要不是为了偷渡，没人会选择做这么愚蠢的事，既愚蠢又可笑。我蜷缩着身体，用一只手臂护着头，看着黄头发的保罗放下了盖子。

　　你们已经比后面那些缅甸佬强多了，别挑三拣四的，小和尚，这可是偷渡。

　　黑暗中，保罗被烟熏的破锣一样的声音传过来，带着轻佻的意味。四周满是难闻的汽油味儿，我忍着一阵阵的干呕，感到蜷起的双脚下冒着机械散发出的热气。

　　这时，伴着一阵剧烈的颤动，车子发动起来了。

　　我听着引擎扯破耳膜的轰鸣，知道车已经快速的行驶着。岩乐就在我旁边，可我感觉不到他。只有震耳欲聋的响声围绕着我，像一场永不结束的噩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