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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7、第一个任务(一) ...

  •   我曾经以为钢琴是世界上最美妙的一样艺术品,人们用十指弹奏,然后美妙的音符倾泻而出,音乐可以抚平任何痛苦的情绪,哀伤似水流走,心情变得平静。它让这个无比可笑滑稽的世界看起来有那么一点人情味在其中。

      然而我没有想到,我将使用它来杀人。

      一流的杀手必去要做到不留痕迹,事实上,这很难。所以我们改变了规则,创造意外的死亡情景。钢琴线就是绝佳工具。上好的钢制线,高音阶部位的弦可以切断一个人的喉咙,这只需要经过一段时间的训练就可以轻松的办到。

      我呆了半晌,然后飞速的冲上楼去,我觉得自己的脚步飞快地都要飘起来了,有人来救我了,我神经质的不停地重复这句话,不在乎从一个魔窟又落入另一个魔窟,我们是拴在一根绳上的蚂蚱,至少以后很长一段时间里我不用再考虑自己什么时候会死,像个傻子似的。

      Ice载着我驶过满是热带丛林覆盖的山间公路,坑洼不平的地面一直延伸到西面和背面的隐蔽之处。在那些终年不被人发觉的地方,自然的神彩像女神的光辉,在群山的环绕中构成了一个失乐园。

      在这里穿行让我恍惚有种沉入海底的感觉,周遭充满绿意,头顶的古树投洒下斑驳的太阳光,到处都是深绿和黑暗交织的颜色,黑暗向土里延伸,就像生命的根须向土中扎根。车拐过一个弯,浓雾笼罩的山峰赫然出现在眼前,大片大片的森林从倾斜的山体伸出触手,悬崖陡峭,隐约能见到山顶上幽暗的塔尖。隐遁在世界之中最好的选择也许就是生活在此处,不问世事,不被烦心俗事所累。我坐在在昏暗的后车座上,不时盯着反光镜中Ice的眼睛。

      你在曼谷有认识的人吧。

      什么?

      Ice若有所思的看了我一眼,怎么,你感到惊讶吗?觉得这个国家野蛮、原始、暴力,不可理解的瑟瑟发抖了吗?

      他戏谑一般的语气勾起了我的愤怒,我不自觉的握紧了拳头,可脸上却没什么变化,没有,我淡淡地说,不知道是回答他哪一个问题,我没有。

      Ice没说话,打开了音乐。一个男人沙哑的嗓音从里面传了出来,慵懒,颓废,蓝调让人扭曲的兴奋。我忽然想起一些黑白老电影的片段,我看过的电影不多,有印象的更少。我记得最深刻的一部电影是《魂断蓝桥》,那还是和岩乐一起在别人家放映室里看的。我们村寨有一家放映室,老屋子昏暗又潮湿,店主人是个三十出头的消瘦的男人,以前在苏州一家茶馆做放映员,后来茶馆倒闭了,他跟着家里人到了云南,就带着那台放映机。去看电影的人极少,大家对那些虚幻的光光影影也颇不感兴趣。我和岩乐就成了那里的常客。大卷的胶片电影,几乎全是外国的老片,爱情片,战争片,米高梅的最多。

      放《魂断蓝桥》那天天色阴沉,我和岩乐约好在放映室见面,他答应带一点卷烟,阿妈没有明确地表示我们需要远离那种东西,我们就隔三差五的接触。我先出了门,天突然淅淅沥沥的下起雨,雨越来越大,我索性脱下身上的夹克,蒙在头上猛跑,等跑到他家时已经气喘吁吁了。阿福家住的铁皮房子在一片傣族竹楼中尤其突出,我敲窗户,一边向里看。雨水的凉意溅在我卷起裤脚的小腿上,我还汲着一双拖鞋,冷风刮起,脚指头可怜的缩起来。过了一会,门开了,阿福迷迷糊糊的出现在门口,他把拉两下后脑勺的头发,脖子一梗,掉头就进屋了。梗脖子是我们几个发明的动作,我不知道在其他人眼中,这代表什么意思,但是在我们看来,这意味着友好和欢迎。我跟着阿福进了屋,屋里面浑浊又温暖的空气扑鼻而来,阿福养的老狗趴在走道边的一只拖鞋上,看到我进来,摇了摇尾巴。这狗已经和我们混得很熟,否则他平时见到生人都是一副呲牙咧嘴的凶相。

      阿乐没来吗?我问阿福,进到昏黑的放映室里。今天想看什么?阿福问,走到放着一堆碟片的桌子边,我则熟悉的找到一处角落,窝了进去。

      《魂断蓝桥》,阿福说,绝对经典。

      OK。我没精打采的说。我最讨厌阴雨天,每到这时候我的心情都变得很糟糕。可是我却很喜欢下雨,我很喜欢下雨的时候世界一派安静的感觉,对此我感到很矛盾。

      电影放起来了。阿福说,我再去睡一会。说着就走出了屋子。我下巴枕着一个枕头,几天以前我们在这一面嚼着槟琅,一面聊着我那个有个傻子弟弟的朋友,他弟弟最近被一伙北京来的专家带走了,我说那就是拐卖人口,阿福懂得知识最多,他立即否定了我的想法,没准是跟基因掠夺有关的,就在我们争论不休的时候,他家的狗弄翻了我旁边的一杯椰奶汁,椰奶洒在枕头上,狗就伸着舌头舔,现在这枕头上还留有淡淡的味道。

      我一直看到雨停下来,女主角在呼啸的火车声中隐去身影。岩乐没来,电影放完了,我站起来,揉着酸疼的眼睛,没跟阿福打招呼,推开门又回去了。

      男人还在唱,声音撩拨着我的心弦。我看向窗外,发现我们刚好经过一处瀑布,黄色的泥水激荡而下,激起白色的雾气。

      这儿真美,原始的美。我不自觉的喃喃道。

      车驶出了山区,进入山脚下的小镇。小镇的路面干净,沿路木制的独立建筑通常是给旅客提供住宿的饭店。等一下。Ice 停车,从车上下去。我看着他走到路旁,走到一个站着的老女人面前,从兜里掏钱给她,女人接过钱,转身进屋,拿了两听饮料出来。

      好了。Ice上了车,递给我一罐。

      提提神,我们要去接人了。

      我拽开拉环,一饮而尽。冰凉的液体灌进我的喉咙,在里面灼烧,翻搅。

      从现在开始你跟我一起行动,没有我的允许不能离开我身边半步,除非你想早死。明白吗?

      我们要住在一起吗?

      Ice一愣,随即笑了。当然,确实如此。他似乎有些意外。

      我有过几个搭档,在你之前。

      他们都死了?

      没错。

      我没说话,我早就知道是这样。杀手的等级其实是按照外型来划分的,我和Ice的脸都具有欺骗性,而且我们的武器都是钢琴线,在这种特意安排的巧合下,我们两人注定捆在一起。我们一起行动,几乎天衣无缝,从未失手,对于我们来说,结果可能有失败却没有失手,杀不死的死人和死人两种可能。不久以后,我们拥有了一个代号,同行们叫我们“钢琴师”。我想要是加上“死亡”两个字,就是“死亡钢琴师”,听起来就更不错,更有艺术感。可Ice说那是狗屁。

      那么现在去哪?你家吗?我问Ice。

      不,他发动车子,捏瘪手里的空酒罐,说:我们去找“火龙”。

      “ 火龙”是早年在三蓬华人街贩卖珠宝的一个小贩,有一阵T国的珠宝商和缅甸政府接触极为密切的时候他莫名其妙的卷入其中,后来一批缅甸人被T国军方逮捕,有人怀疑此事可能牵连到曾经轰动一时的血钻事件。

      如果一个违背常规的事件发生了,不管是出于善意还是阴谋诡计,如果这件事对普通大众产生了影响,并且这种影响是无法平息的,那么就一定要有人对此事负责。人们可能习惯原谅和遗忘,但是没人喜欢没有结果的事情。给出一个结果,找到一个替罪羔羊,你就会乐于见到好的结果和反映。

      我不喜欢漫长的公路旅行,毒辣的太阳和高温,汽油味让我的大脑疼痛的像被钻了个洞。有一些杀人的案例专门发生在夜晚的公路上,好心的驾驶者给沿路招手的陌生人搭车,这些变态的杀手通常穿着斗篷,站在滂沱大雨中,兜帽遮盖住面孔。他们坐在后面,假装与驾驶者攀谈,或者一言不发。然后突然在某时刻现出狰狞。

      我在昏昏沉沉里又睡了几觉,醒醒睡睡,始终迷迷糊糊。

      夜晚时,车开到了一所寺庙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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