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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1、第十章 ...

  •   相思和李馥莲赶到杜家扬州的别院时已经是正月了,天高皇帝远的江南全然没有乱世的阴霾,反而是充满新年的喜庆气氛,家家户户都是过年的喜悦表情。
      相思赶到杜府敲开大门时,开门的老门房见到她愣了一下,随即激动得有些发抖,颤巍巍地向里屋喊道,“小、小姐回来啦!小姐回来啦!”
      安静娴雅的江南庭院突然热闹了起来,小厮、马夫、厨娘、长工,数十人从四面八方赶了出来,激动地看着一年来杳无音讯的大小姐,热络地嘘寒问暖起来——
      “小姐啊,你可回来啦!这一年你都上哪去啦!”
      “是啊,你的坐骑‘追风’在你走后谁都不让骑,现在胖得像头大象了!”
      “小姐,你一定饿了吧,吴妈给你做你最喜欢的红豆粥,那些红豆都是去年在你的红豆园里采的!吃起来一定特别香!”
      “是啊!小姐……”
      “谢谢大家!”相思打断众人的关怀,问道,“谁可以告诉我我爹在哪?”
      “老爷住东院的‘无音楼’。”门房刘伯指了指东院。
      相思马上向东院跑去,正好撞到给杜老爷通报的小厮,相思拦住了他,问清父亲正在书房写字时就示意让他离开,走到书房门口,相思突然有种近亲情怯的感觉,深吸了口气,轻轻敲响了房门。
      “进来!”里面传来杜诚山低沉苍老的声音,听到熟悉的声音相思鼻头一酸,泪水涌入眼眶。
      相思轻轻推开房门,看到父亲在乌木条案上练书法,虽然面色红润,身形还算挺拔,但毕竟已是年近七十六的老人了,满首的银发比去年她离开时更白了,父亲的苍老无言地指责着她的自私与不孝,像把刀割疼了她的心,眼泪再也忍不住,夺眶而出。
      杜诚山见人进来半晌没有动静,不解地抬起头看向来人,当他看到朝思暮想的女儿时竟愣在当场,瞪着双眼眨都不敢眨,深怕这只是个幻觉,一眨眼就会消失不见。父女对视了许久,杜老爷才轻轻掀了掀唇,细不可闻地喊了声,“小、小十二……”
      已经哭成一个泪人的相思跪到老父亲跟前,搂住杜老爷的腰,痛哭失声,“爹……”
      杜老爷也红了双眼,哽咽地骂道:“你、你这死丫头,走的时候不声不响地走,回来也随心所欲……你知不知道我为了找你这个死丫头把整个中原都快翻遍了,爹天天都梦到你,爹好怕你在外面被人欺负,受委屈……你娘想到你就哭……你倒好,不管不顾,只管在外面玩好了!”
      “对不起,爹,对不起,是孩儿不孝,让爹娘操心了!”相思抽噎着嗓子,想到爹娘为自己担惊受怕,自己却连封报平安的信都没有,她自责得要命。
      见女儿这副模样,杜老爷就算有天大的怒气也全消了,毕竟这是他最疼爱的一个孩子,扶着女儿站起来,“什么都不说了,你平平安安就好,看你全头全尾地回来爹就放心了——来,别哭了,抬起头来,让爹好好看看我最宝贝的这个老姑娘!”
      还挂着泪的相思好气又好笑地看着老父亲,微怨地嗔道:“爹!”
      杜老爷挑起白眉,怪气地说:“说你老姑娘哪不对啦?今年四月都二十一了,你娘二十一的时候你都会打酱油了!”
      “胡说,我哪打过酱油!”相思反驳,她第一次打酱油离今天才半年多呢!
      “不和你扯淡,我告诉你,你这次逃婚最对不住的就是李家,你现在回来了,按说我该亲自压你上李家负荆请罪的,可念在你舟车劳顿,容你先在家休息一阵子,和你的娘、兄长们、姨娘们叙叙情,改日我再正式宴请李家,再讨论你俩的婚事。”杜老爷在女儿回来前早就盘算好,毕竟他做了一辈子生意,从来就是诚信为本,更何况在这样大是大非的问题上是绝不含糊的!
      “爹!我是不会嫁给李付礼的!”先撇开她早有心有所属不说,单是她知道李付礼和如意两人相爱之后她也绝不会再嫁李付礼。她见过相爱之人不能相守的悲痛,她现在也尝试到什么是真正的相思。所以无论以后的日子如何发展,她都不会再选择李付礼,不仅为了自己,更为了她最好的姐妹,如意。
      “这事已经由不得你作主了,我说了算!”杜诚山难得对女儿板气脸来,气氛一瞬间变得紧张起来,杜老爷不想父女才见面就争吵起来,他也知道女儿执扭的性格,挥了挥手示意欲辩的相思不要再说,“这些我们以后再说,你先去你娘那儿吧,她一定想死你了!”
      相思抿了抿唇,现在和父亲争吵也没有什么意义,反倒是和娘聊一下更有助益。

      “我看你是有了心上人了吧!”美丽的少妇看着大义凛然的女儿,不客气地挑明相思的心事。
      果然知女莫若母,相思的脸颊抽搐了一下,无以反驳,轻咳了一声,避而不答,“这不是重点,重点是李付礼心里已经有了心爱的人了,我是不能嫁给他的!”
      “对你来说这是重点,而对你爹来说,你有没有心上人才是重点。”杜夫人轻啜了口铁观音。
      相思听出母亲话中有话,追问:“娘,你这话是什么意思啊?”
      杜夫人放下手中的青花瓷杯,含笑地看着女儿,“的确,你爹的确是个把信誉看得比生命还要重要的人,可若是和他的宝贝女儿比起来什么都得靠边站,全天下的人都知道杜家老爷是最疼女儿的,难道你还不清楚?”
      “您是说,要是我去跟爹说,我不嫁李付礼是因为我有喜欢的人了,那爹就能帮我退掉婚事?”
      “没错!”
      相思将信将疑地看着自信满满的母亲,皱着眉问,“这能行吗?”
      杜夫人没有直接回答女儿的问题,反问道:“你有几个姨娘?”
      娘怎么问这个?“您是爹取的最后一个夫人,如果加上已经去世的六个姨娘,一共有十四个。”
      杜夫人再问,“你觉得这代表什么?”
      相思撇撇了嘴,“男人有了钱就花心!”虽然爹是很疼她,但她可不会这样就偏袒他。
      杜夫人没有评论相思的意见,只是又道:“你大娘和你爹是青梅竹马,两人小时家境都很穷,而你爹在洛阳的生意稍有起色以后,他马上就把远在山东的未婚妻明媒正娶迎为他的正妻,你爹那时可以说是今非昔比了,可他却不忘糟糠之妻。
      “还有你十一娘,生你九哥十哥的时候难产,两个孩子是生下来了,可你十一娘却没有挺过来,你十一娘走后你爹整整三天一句话没说,以后就和你九哥十哥长年吃斋,而且年年都亲自给你十一娘上坟。
      “你大娘生了你七哥以后身子越来越弱,你爹十年如一日,天天亲自给你大娘喂药,直到你大娘去世那天。
      “你的十四个娘,包括我在内,嫁给你爹都是自愿的,没有一个是被迫的。”
      相思若有所思地沉默了,杜夫人又道:“你肯定纳闷我为啥和你说这些对吧,我是想告诉你,你爹的确挺花心,但他不薄情,你爹是个至情至性的人,对一些为富不仁的人来说,感情也许是最不值钱的,但对你爹来说,感情才是他最宝贵的东西。这也是他最大的魅力,是我们十四个女人愿意死心塌地跟着他的原因。”
      她知道了,她有一个爹,十四个娘,十一个哥哥,十五侄儿,可家中从来没有因为钱争吵,十四个娘亲如姐妹,七哥是杜家的新当家,他上头有六个哥哥,却没有一个人对此不满,这都因为有个重情重义,以身作则的爹。从前她一直想问娘,嫁给比外公还要大的爹她到底幸不幸福,她到底爱不爱爹,看来现在她得到答案了。
      “其实你爹挑李家公子为婿,并不是你以为地看重李家的家世,而是欣赏李付礼这个人,他觉得李付礼会善待你,疼爱你,而且还能把你留在洛阳,离他不远,让他想你时能随时看得到你。他是多么疼爱你是有目共睹的,一般女儿家嫁人最多不会超过十七岁,而你爹任性地把你留在身边十九年才想把你嫁出去,为的就是能多疼你几年。”
      相思点了点头,她突然发现自己是这么幸福,她总觉得父母虽然疼她,却不了解她真正想要什么,可现在她才明白,最为她着想,最怜惜她的人就是她的父母。
      “我会和爹好好说说的。”
      “你爹那边我会和他说的,你该好好谈谈的人不是你爹,而是李付礼。”
      经杜夫人一提醒相思才想起,李付礼才是大麻烦,他爱上如意,却向天下人许诺他非杜相思不娶,又让傅义配合他的计划来骗她。先不说因此造成她和傅义的误会,就算她不嫁李付礼,死心眼的如意一定以为是她的错而不愿嫁给李付礼,一辈子没名没分,那是多大的委屈啊!虽然很想整整这个貌似谦和知礼实则城府深得看不到底的漕帮帮主,可想到好姐妹的终身幸福,她不得不以大局为重。
      看来她的确该会会这个李付礼了。

      她才寻思着要找个时间拜会一下她那个有缘无分的未婚夫时,当事人却先找上门了。
      而且还挑了个……适合耍流氓的时段。
      “虽然我们的确应该坐下来好好聊聊,但你也不能大半夜地闯入姑娘的闺房啊!我劝你现在还是先回去睡觉,然后明天发个拜帖来,我再发个请帖过去,你正大光明地从正门进来,我们有什么话再隔着个屏风说,这样才于礼相合!”随意批着件外套的相思把玩着桌上的茶杯,没什么诚意地说。
      “杜姑娘,你现在才和我说于礼不合是否晚了些?”李付礼冷冷地挑了挑嘴角,这个杜大小姐连逃婚这样惊世骇俗的事都做得出来,还好意思腆着连和他说“礼”,“而且我只想和你说,不想惊动杜老爷。”
      原来这才是他真正的样子啊,不再是众人面前亲善温和的漕帮帮主,冷漠,这才是李付礼真正的表情,相思反而更愿与眼前这个李付礼交谈,毕竟这才是李付礼,而不是传说中那个完美无缺的男人。
      相思扯起大大的笑容,“我想你大半夜地翻到我的屋里,不会是想向我求婚吧?”
      李付礼看着她过于灿烂的笑容觉得刺眼,一张冷脸染上愤怒,眼神锐利得像刀一样刺想相思,看得相思浑身不舒服,连忙挥了挥手,“开玩笑的,我才不想嫁给一个双面人!”
      李付礼敷衍地抬了抬嘴角,笑未达眼底,“我也不想娶你,在这个问题上我们还是能达成共识的。”
      看着他一副理所应当的样子她就觉得一把无名火烧上心头,“你这个人难道一点内疚都没有吗?都是因为你,我也不会和傅义……你竟然还一副什么都没发生的样子,你别告诉我,你根本不知情!”相思越想越气,这是怎么一个人,把亲兄弟当工具一样利用后竟然没有丝毫愧疚之情,她真怀疑他有没有真正爱过一个人,否则他怎会一点都不能体会她现在痛苦的心情,而这一切都是他造成的!
      李付礼冷冷地说道:“我不需要感到愧疚,你们的误会是你们的事,要你们自己想办法解决,我持什么态度根本于事无补。我今天来不是恳求你什么,只是和你商量一件我们双方互惠的事情——我们不用成亲,同时可以不影响李杜两家的关系,我也可以娶到如意,而你想怎样就随你!”
      一副标准的生意人口吻,相思是又气又无奈,没好气地呛声:“你说得不错啊,我的确不会嫁给你,一切我都会揽到我身上,现在你的形象在我爹的心里已经是近乎完美了。我想就算我们不成亲也不会影响两家的关系,而且我爹还会因为愧疚而更加器重你。”
      李付礼缓缓垂下头,眼神有些疲惫,冷漠的表情加进了一些复杂的情绪,“问题在如意身上。”
      相思闻言一愣,“她不喜欢你?”
      李付礼摇了摇头,苦笑道:“她觉得我和你是难得的良缘,她的介入是坏了你的好姻缘。她认为你过得好才是最重要的,她根本不在乎她自己!”
      相思仿佛明白了,知道为何李付礼看到她时有一种冷漠而有些怨恨的情绪,她说他破坏了她和傅义的感情,而她何尝不是他与如意之间感情的阻碍呢!感情有时候可以穿越生死,有时却脆弱地走不出自己设的魔障,李付礼设下的骗局是横亘在她和傅义的之间的迷障,而如意对她近乎愚忠的感情也阻碍了李付礼和她的感情。
      萦绕在她心头近半个月的迷茫和恐惧突然烟消云散了,正如李付礼所说的,他不需要为她和傅义的感情危机负责,能够挽救他们感情的人只有他们自己。现在的李付礼也正在为他的感情作这努力,也许从某种角度上说李付礼是个冷漠、自私、为了李家利益不择手段的人,可从李付礼的角度上说,他为了李家可以牺牲一切,甚至可以娶一个对家族有利自己却完全不了解的女人。而幸运的是,他遇到如意,这样一个爱他却什么都不求的女人,所以他才愿意冒着伤害家族利益的风险,势必娶她。与他相比,她对感情的坚持却没有他那么执着,甚至想到过放弃,想道这儿相思不禁觉得有些害怕。
      “你是想由我出面说服如意?”
      “是的!”
      相思偏着脑袋想了想,突然问,“如意现在住在你们家里?”
      “是的,”李付礼答道,随即又说,“但我们一直以礼相待,发乎情,止乎礼,没有任何逾矩行为。”虽然他没必要和她解释这些,可事关如意的清誉,不可儿戏。
      相思含笑地点点头,看来他真的把如意放在心里,看来她的逃婚还是有些积极意义的,至少为如意觅得一个好郎君,“好的,明天我就亲自道府上替你说通如意。”
      这时李付礼脸上才有一丝柔和轻松的情绪,“我希望她是自愿嫁给我,而不是你要求她的。”
      相思豪气地挥了挥手,“不麻烦,从小如意最听我的了,我一定能让她看清自己的真情的!”
      是吗,但愿如此。

      是谁说如意最听她的话的?拖出去,砍了!
      已经一个早上了,任她说破嘴皮,旁敲侧击,如意就只是用力摇着她那漂亮的小脑袋。她真的有种想敲开如意的脑袋,看看里面构造的冲动,这世上怎么会有这么死心眼的人啊!
      “小姐,求你嫁给礼爷吧!”如意说这话时明亮的眼睛中没有一丝杂质,只有满满的真诚。
      相思翻了翻白眼,这话应该时她对如意说吧?相思耐着性子看着如意,“如意,你知道你在说什么吗?”
      “我知道,我求你嫁给礼爷!”温润的嗓音是无比的坚定。
      “我嫁给李付礼,那你呢?”相思定定地看着如意,她简直无法相信一个女人如何能毫无芥蒂地把自己心爱的男人让给另一个女人,还如此坚定真诚。
      “小姐,所有人都希望你嫁给他,你们俩是受到所有人祝福的。”
      相思听到这有也恼火了,不觉扬高嗓音,“所有人?什么所有人,包括你吗?”
      “我是第一个!”如意没有丝毫犹豫,“他是那么好的男人,他不会伤害你,欺骗你,他会全心全意地爱你,你会像你的爹娘一样幸福的!”说到杜老夫妇俩如意心头一紧,她永远忘不了那天无意间在红豆园外听到杜老夫妇的对话,从那天开始她更坚定地认为李付礼命定的妻子,她,只是一个无关紧要的意外。
      “他会是个好男人那是因为他爱的人是你,你们在一起才会幸福,与我无关!”怎么会这样,如意情绪已经有些激动,语气也更坚定,仿佛现在就要把她推到李付礼身边。
      “不,他是世上最好的男人,你是我最重要的人,你们会幸福的!”如意完全听不进相思的劝解,心中的罪恶感像堵高墙一样围住她所有情感。
      她是她最重要的人?相思心中一惊,沉默了一会儿轻声问道:“……那你呢?如意,告诉我,如果我和李付礼成亲了,你怎么办?”
      “我会很幸福。”如意哽咽着嗓子,却没有丝毫勉强。
      “你骗人!不能和最爱的人长相厮守怎么会幸福!”
      “不,我是真心的,在我心里,你的幸福才是最重要的,比爱情、生命,一切都重要,只用你幸福了,我才能幸福,你过得好就是我的梦想,我活着的意义!”如意的眼泪婆娑,多年积累在心中情感瞬间倾吐出来,“那些所谓的爱情只是年轻过的证明,未来的日子重要得多,我身心礼爷能让你幸福,而你日后的幸福才是最重要的!”
      “……”相思泪流满面,已经快说不出话了,“为什么这么委曲求全?就因为我时你的小姐?”
      “不是委曲求全,不是报恩,不是因为你时杜家千金,只因为你是杜相思,那个把我从人贩子手中买回来的杜相思,为我挑布裁衣的杜相思,那个为我打架,那个带我出去玩,逼我一同闯祸,一同受罚的杜相思,那个视我为姐妹,给我尊严,给我亲情的杜相思,为了你,我做什么都开心!”如意的眼神无一丝闪烁,即使哽咽,语气也依然坚定!
      相思看着如意许久,眼中的眼泪无法抑制地掉下,“为什么你只看见我的好?我不值得你这样牺牲,你忘了,我为了自己的任性,强推你上花轿,让你成为全城人的笑柄。现在我回来了,还要抢走你爱的人,你觉得我是你的一切,可我却从没有真正为你着想过,如果我再逃一次婚,把烂摊子甩给你,我什么都做得出来,而不会有丝毫愧疚。为了这样一个自私的人,值得吗?”
      “值得!”
      “你知道吗?我是个很骄傲的人,我不允许我的丈夫除了我以外不能有其他的女人,而我的家世绝对可以支持我的这个要求,他只能有我一个妻子,不能再娶别的那人,哪怕她是我最好的朋友。你不会有任何名分,甚至再也看不到李付礼,你也愿意?”相思冷下面孔,眼神变得冷漠,不再是那个嬉皮笑脸的杜相思。
      如意背脊一冷,有些陌生地看着这个与她共同生活十二年的相思。
      不等如意回答相思又咄咄逼人地开口,“我还会把你嫁到一个不影响我生活的地方去,让你伺候一个你不爱的男人,这是你要的?”
      “小姐……”如意有些惶恐地看着相思,眼泪挂在眼角忘了掉下。
      “你觉得你成全了我的幸福,你却放弃了一个深爱你的男人,李付礼那么爱你,得到的就是这个?他为了和你在一起精心安排,而你却毫不争取地把他交给另一个女人,你有想过他的感受吗?你只为自己的良心好过而胆小地放弃,你知不知道你的行为可能葬送了三个人,甚至更多人的幸福!这真是你乐见的?”
      如意听着相思的话,目光有些涣散,相思看得出她的心墙开始动摇,就差临门一脚,她轻轻叹了口气,站起身离开,走到门边时轻说:“后天就是正月十二,婚礼在后天举行,一年后的同一天,嫁过去的就真是杜相思了。”说完头也不回地离开了。
      房中只剩下瘫坐在椅子上的如意。
      这……真是她要的?

      又是正月十二,一年前那个轰动洛阳乃至整个中原的李杜联姻未遂也是发生在正月十二,只是那场婚礼只有英俊的新郎和哭哭啼啼的李代桃僵的小丫鬟,而今天逃婚的新娘回心转意乖乖回家,新郎新娘全部到齐了,才子佳人,完美得没话说。
      傍晚时分,太阳悬在西面的天边即将垂落,在扬州漕帮的新宅子里张灯结彩,大厅中一对龙凤蜡烛燃过半,宽敞的大厅灯火通明,李杜两老笑吟吟地坐主座上,看着牵着同心结缓缓走上厅堂的一对璧人,一身红袍的新郎牵着穿着样式素雅高贵喜服的新娘,鲜艳夺目的红缠绕着二人,如同混合的鲜血,难分彼此。
      观礼的人也满脸喜气,人丁单薄的李家人和人丁旺盛的杜家人站在一起有说有笑,很显然,两家人的三度联姻已经把李杜两家绑在一起,密不可分了。
      两人在香案前站定,两人中规中矩地并肩而站。杜老爷欣慰地看着两人,微叹道:“兜兜转转,你们两个终于能在一起了。”
      李老爷也附和道,“是啊,这是天定的缘分,拆散不了的啊!”
      李付礼礼貌地垂了垂首,表示对长辈教诲的受教。李老爷对旁边的司仪挥了挥手,“您请开始行礼吧!”
      一位年近五十的男子礼貌地对两位家长颔首,然后高声喊道:“吉时已到,新郎新娘拜天地——”
      高亢的声音引来众人的喝彩,司仪又道:“一拜天地——”
      两人向门口轻拜一下。
      “二拜高堂!”
      两人又向李杜两位老人拜首,两位老人笑得合不拢嘴。
      “夫妻对拜——”
      “不能拜!”门外突然传来的不和之音打断了喜庆的仪式。
      所有人不约而同地看向那个不速之客。
      一身风尘的傅义快步从外面冲了进来!
      “你们不能结婚!”还好赶上了!傅义轻呼一口气,要是他晚来一步,待相思与李付礼礼成了一切真的就晚了。
      李付礼看到行色匆匆的弟弟,嘴角不觉浮起一抹笑容。
      而最惊讶的莫过李老爷,不敢相信自己眼前的男子竟然是那个已死了五年的小儿子,过了半天才找回颤抖的声音,“付……付义……你、你还活着?”
      傅义冷冷地看了眼共处不过的父亲,疏远而冷漠的回道:“对不起了,爹,我还活着,让您失望了!”他一直是爹的耻辱,一个不该出现的人。
      “这些年……”
      “爹,这些年我怎么样您不会感兴趣的,我也不想说太多无谓的东西,今天我来只想要回我的女人!”傅义深情地看着一身红服的新娘,“你说过你要嫁给我的,今天我无论如何都要带你走。”
      李付礼把新娘护到身后,“义,一年来你保护相思我的确要感激你,但现在婚礼已成,我们已经是夫妻,你若是想抢你的嫂嫂,休怪我不顾兄弟之义!”
      “大哥,我知道你爱的人不是相思,你娶她不过是为了家族大义,她嫁给你是不会幸福的,今天我一定要带她走!你弟弟李付义五年前就死了,现在世上只有一个不顾生死的傅义,你把我当兄弟也好,当抢亲的强盗也罢,今天我一定要带走相思,我希望能平安离开,但若真动武,这里所有人都不会是我的对手!”
      所有在场的人都倒抽了口气,对于这个突然出现的“李家少爷”大家是又疑又惧,互相交头接耳地问道。
      李付礼笑道:“我当然知道你武艺超群,也是因为这样我当初才会把相思的安危交给你。可今天你却来抢亲兄弟的亲,还放下狠话,这一切我都可以不和你计较,既然你决心抢亲,你是否也问问新娘的意思!”李付礼微微欠开身子,而身后殷红的人儿却又缩回他身后,其意溢于言表。
      傅义心头一痛,有些激动地看向那个牵动他生命的女人,“相思,我不会向你道歉,因为我不觉得你是我的错,所以我拒绝为此付出代价!我不要失去你!你既然答应要嫁给我你就不能再嫁给其他男人,如果你不舍得你的爹娘,我们就不回大漠,定居在洛阳或者扬州,一切你想呆的地方我都愿意陪你,只要你愿意回到我身边,我可以什么都不要!”
      她还是躲在李付礼身后不肯出来,傅义欺身上前,闪开过来阻挡的人,一把抓住她的手腕一边把她往外拉一边道:“我一定要带你走,就算你恨我一辈子我都无所谓,我只要和你在一起!”
      李付礼用力拍掉傅义的手,抱住有些惊恐的人儿,傅义一见心爱的女人抱在另一个男人怀中,也不管那人是自己向来敬重的大哥,妒火冲顶,“放开她!”毫不收力的一掌击向李付礼。
      “你能给她什么?”
      掌力猛收,挺在李付礼脸前。李付礼毫不躲闪,直直地看着傅义,“你能给她什么?李家漕帮的当家主母?豪宅?华服?金银首饰?不说这些,你能给她安定的生活吗?”
      傅义看着兄长,轻轻地闭了闭眼,脑中闪过身着华服的相思和躺在葡萄架下看书的相思,再睁开眼是,眼中不再又迷茫,坚定地说:“这些我都给不了,我只能全心全意的爱她,给她这条命。”
      喜庆的会场突然安静了,困扰傅义许久的自卑,怯懦一扫而空,他爱的那个相思在乎的从来不是这些,而为了爱这样的她,他可以什么都不要,只要她!
      “……”低低的抽噎声从刺绣精良的盖头下传来。
      众人看向哭出声的小新娘。
      “我、我演不下去了!”新娘揭开盖头,看向傅义,“付义少爷,不好意思,您说的这些话真的很感人,但半个时辰以前我也说了类似的话,所以……”
      “相思半个时辰以前离开了,我说你大概已经从云中出关了,现在她应该赶向码头,坐船追你去了!”李馥莲强忍住笑向哥哥交代那个二度逃婚的杜小姐的下落。
      傅义看着那个秀美的脸庞,半晌才憋出一句,“该死!”然后头也不回的冲出去了。
      如意看了看健步如飞的傅义,又看了看李付礼,微愠地埋怨,“小姐也真是的,为什么不早告诉我她心有所属啊,害的我在众人面前说出那样的话来!”
      李付礼温柔地看着她,“如果不由你自己想破,你怎么能不顾一切地跟我呢?”
      如意心满意足地把头考着李付礼的肩,回忆着相思走前说的最后一句话——
      我去追我的梦想了,你的梦想,要换人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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