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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十字架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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路易微笑:“睡得好吗?”
我一愣,想了想还是沉痛道:“不好意思。”
这句话有玄机。如果我俩没什么,我就说不好意思还麻烦您让我留宿。如果相反……= =|||
路易缓缓偏过头,睫毛柔和如同林曦,脸颊扫过一片绯红:“别在意。”
……
…………
……五雷轰顶!
这算是什么反应!难道我真的做了吗?难道我真的做了那种违背人伦天理不容遗臭千年罪该万死的事情了吗?!
路易持续怀字闺中……
看来我是借着酒劲把他——了,然后——了,然后又——了……
但两个都是男人……而且我怎么会想到对男人……偷瞟他一眼,嗯,也不是不可能。不过我一定已经醉到没有行为能力了,最多亲了几口,两个男人亲几口有什么的,是吧。
于是,元律师回之泯然一笑。
“很抱歉给您添麻烦了。”我直起身子靠在床头,“您本来可以把我扔在酒吧,却好心带了回来,还大度的将床分给我,实在是非常感谢。”
他将我的衣服递过来,“洗过了。”
拿着雪白雪白的衬衣,我顿时有些算计不下去。
我气沉丹田:“在一个多月前的酒会上第一次见到您时,就为您的身姿气度所折服。而后又有几次有幸看到您,昨天也相谈甚欢,我对于卡帕多西亚先生已然充满了敬仰。能够结交像您这样的人物,那真是三生有幸。”
“但是,我有一件事情一定要告诉您。”我抬头真诚的看着他,“请您相信,我绝对,绝对,绝对,不是Gay。我是非常正常的。”
句尾在空中盘旋三圈,路易愣了一下,目不转睛地看着我。
我理解他为什么表现得这样不相信,昨天我是喝了酒又在外面乱转,看见他血往头上涌,想也没想就找了个能让自己更堕落的地方,瞥了一眼牌子,却完全没有记起来那家酒吧是个什么地方。
Homo Paradise.
明晃晃的Gay Bar啊!
路易出了口气,似乎想说些什么。
我猛吸一口气:“是的,我知道那家是Gay Bar。但是我昨天晚上没认出来,以为只是普通的酒吧所以才会进去的。我们中国人不是那么开放的,您完全不用担心在大街上撞个人就是Gay。而且我爱人刚刚去世,她是一位女士。我是喜欢女人的,从没喜欢过同性。我为我昨晚让您误会的行径道歉,请您千万不要往心里去……”
我猛的顿住,眨巴眨巴眼睛。
卡帕多西亚先生,您这是什么表情?
至于,这么开心么……
突然心脏刺痛,千万根针扎进胸腔里。我躬身窒住呼吸,路易见状不好忙扶我,触碰时一颤,环住我的臂膀不敢用一分力气,“怎么了?”
“没事。”我小口小口的喘气,疼痛拉扯着神经,“心脏有些毛病,常有的事情,不要紧的。”
他视线往下移,愣了一下,我这才反应过来,迅速捂住心口,很快,掌心试到一小片粘稠。路易说:“我先出去,你穿衣服,过一会我找人送你回你的住所。”
我松了一口气:“这就不敢麻烦您了,我一会自己回去就好。”
“你自己回不去。”他说。
“……”
“另外答应我件事情。”
“您说。”
他静静地看着我,在这种时候勾起嘴角,简直像解救了困在牢里的奴隶。“算了,以后我会亲自监督的。”
我看不出他的意图,点头。
他忽然停下:“其实我也有一件事必须告诉你。”
路易•卡帕多西亚先生转过脸来,露出了一个天使般的笑容,让人瞬间相信有天堂的存在:“我知道你不是Homo。”
我知道你不是Homo。
我知道,你不是Homo。
我知道你不是,Homo。
风吹着纱帘,阳光摇曳。
我眼睛和嘴一起张大。
他十分愉快的勾起嘴角:“昨天就知道。”
……!!
路易先生整了整华贵繁复的领子,向我一点头,优雅轻盈的走出房间,体贴的带上了门。
是日上午,卡帕多西亚宅上空爆发十二级怨念,造成多处房屋——没事,惊起一山飞鸟。
折腾了十来分钟,我摸出房间的时候发现这栋房子大得像宫殿,而且在深山里,心想怪不得他说我自己回不去。问了一个像是管家的人卡帕多西亚先生在哪里,咬牙切齿道我想向他道谢,管家说老爷吩咐,让元先生吃完早餐后由司机送回去。
我也在这种满屋子帮佣,出门车接车送的环境里生活过,但风格不同,看着西式早餐略有些食不下咽,想起路易最后的笑容,捂脸,叹气,匆匆解决,搭车回城。
原本想洗清罪名顺便攀交情,没想到精明的元律师居然……被耍了。
出门时路易那张圣光熠熠的脸,多么美丽,多么欠揍……
车程将近一个小时,轿车里路过一片五彩斑斓的树林,相似的景色撞得我心中一痛。
静涵。
她就葬在这样一片林子里,下葬的时候我甚至没有去送,直至今日也没有去看过。
永别,实在太残酷了。
路上接了一个客户的电话,他对我还颇为关心:“小元,怎么有气无力的?”我苦笑:“生了一点小病,没有大碍。”
几乎是摸爬滚打的回了家,推门就见到一座万年不化的冰山。我愣了好久,缓缓说:“流光,你回来了。”
刀削般的面孔,利剑似的眉毛,犀利的上挑的眸子。木流光回答一如既往的简练:“回了。”看了我好久,慢慢伸出手握住我肩膀:“我知道静涵的事。”
我心情复杂,没躲。他说:“没事,有我。”
…………
木流光一米九多,标准的帅哥,可惜不会笑。
他是我从初中开始的同学,并且一直同校到大学。我从小没见过父亲,十岁被母亲寄宿到流光爷爷家,上了大学住宿舍,而后工作便出来与他合租。木流光小时候比现在还要沉默,好端端一个富二代,不接手家族产业,混到外企去从基层开始干,没几年职位飞升。静涵还在的时候常常说谁嫁给流光就是撞了大运,我看着他在厨房里忙,手起刀落,深以为然。
餐桌上简洁的三菜一汤,流光皱起眉头:“又心脏疼?”
“好久没有了,”
“别老想着静涵。”他声音很低沉。
我手一抖,忽听啪的一声,瓷勺子碎了一地。
流光瞪着我,我瞪着那堆碎片。
它不是掉下去摔碎的,而是先碎在我手中,然后掉下去的。
先是捏爆了手机,然后又捏碎了勺子?
我忽然想起很久远的一件事情。小学。仇视。回避。议论。急促的喘息和暴虐的眼神——血……
握紧拳,指甲扎进肉里,冒出几缕血丝。
赶紧闭眼摇摇头,把大片阴霾甩出去。
这时窗户上响起哒哒声,流光开窗,一只黄眼睛黑绿羽毛的鸟优雅的飞进来,落在他肩上。这鸟是流光刚上高中的时候捡来的,大概是十年前。起初是雏鸟,而后长得不是一般的慢,还看不出品种。它不乐意被养在笼子里,一直在外头自己过,偶尔回家来呆一会也不长久,挑肥拣瘦,不吃谷子只吃肉。
我一直觉得它长得颇为严肃,跟主人有的一拼,平下气后过去逗它:“尼奥”
尼奥喜欢我,在我指头上叨了叨表示亲近,晶亮的眼睛上划过一道异彩。
吃晚饭,一起看电视,尼奥蹲在桌子上闭目养神,孵蛋一般。报道里说有几人在附近的山里失踪。我说:“最近好多人失踪,或许是有野兽。”
他不置可否。我问:“你这三个月去哪了?”
“出差。”
我说:“我知道,不是去意大利了吗?很漂亮吧。”
“还好。”他拿起苹果削给我。“我来。”我坐过去,碰到他的手臂,他吸了一口凉气。本来还没在意,却看他迅速站起身,胳膊上血色晕染开。
我一把扯起他的袖子:“怎么回事!”
他猛的拽下去。
一条伤口蔓延整条手臂的,像被刀割开的。
“你出差为什么会受伤。”我皱眉。
“静涵出事那天不小心蹭到。”
我张了张口,无言。
可以想象到他听到噩耗,失魂落魄的穿过马路被车掀翻的场景。
一番清理后,拿着纱布给他慢慢缠。一抬头,对上流光来不及收回的目光,他咳了一声,转过脸,说:“静涵葬在哪里?”
“就在爷爷家的山里,木氏陵园旁边。”
“有空去看看。”
“……嗯。”
…………
夜晚来得很快。
流光睡在另一间屋子里,我看了他一会,听见均匀的呼吸。有些想理理他额前的碎发,但只是站在门外。
洗漱完后,镜子里映着我显得有些阴沉的脸。
元悉,这个名字从高中开始在外人看来代表的就是孤僻,凌厉,以及优异的成绩。
浓墨重彩的眉眼,瘦削的脸颊,鼻梁直而细,嘴唇薄的几乎无情。
慢慢解开扣子。胸口浮现出来浅浅的印记,而后像有刀在割一样一丝丝加深——血红的十字,边缘一点点渗出粘稠的血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