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尾戒》纯笙

6、放心吧

　　第六章
　　很多时候并不是不愿意与他人分享自己的伤痛，只是这些伤口除了自己，没人能懂。
　　五月的天，刚诞生的夏天，但是，天气却如春日般异常的缠绵悱恻，下着绵绵的小雨。已连续几天的阴雨天气，整个晋城似乎被雾气笼罩着，湿漉漉的。
　　已经到了中午，江韵琳看着桌边消灭掉的一大部分文件，伸了一个懒腰，正要去倒掉桌上早已冷掉的摩卡。
　　“韵琳姐，你不是还没吃饭吧，也不看看时间呀，走，我们去吃饭去。”方施威似乎刚从外边回来，浑身散发着湿气，毛衣上还留着水渍，凝集成一滴滴的水珠。
　　“这么大的雨，其实好叫外卖的。”她看着窗外细密的雨，蹙眉。不是不喜欢晋城的雨，小时候，喜欢跟着冉哲他们冒着雨往外边跑，那个时候，没有现在鳞次栉比的大楼，也没有马路上来来往往的车流。几个人三三两两的聚在一起，打着伞，彼此笑闹着。会偶尔恶作剧的把伞柄旋转起来，四溢的水珠散在周围的的同伴上，惊起一滩“鸥鹭”。后来，随着城市的发展，还有年岁的增长，一群人再也找不到儿时的乐趣，只是偶尔提到的时候，五彩琉璃的灯光下，笑得格外满足。
　　“韵琳姐，我知道晋城有一家很好吃的小吃店，去不去，走路过去只要十分钟。”似乎在征询意见，但是方施威的语气却看不出任何的商讨。
　　“方施威，你觉得午休一个小时之内，我们去吃个饭，麻烦吗？况且还是个下雨天。”也许是天气不好在心底作祟，她突然间看到胸闷。
　　“哎呀，去嘛，美食能好心情的啦，昨天的文件，我还没告诉你我哥看到后的反应呐。”
　　眼前似乎又看到那双眼睛，沾满着细碎的冰凌，淡漠而礼貌的神情。突如其然的，她竟低低的应了一声好。
　　跟着方施威穿过的路，有点窄，这是条在现在的晋城很少能见到的小路，狭窄的石灰路上，雨水顺着小渠潺潺流淌。没有什么车辆，来回的人群匆忙，但是脸上却都沾着笑意。偶尔几辆电瓶车路过，清脆的喇叭声此起彼伏。
　　是一家很小的店面，许是外边的雨下的实在太久，店里的玻璃窗上氤氲着湿气。但是，声音非常的好。六张小桌上坐满了人。
　　江韵琳拍了拍方施威的肩，笑着说：“方施威，没有位子了呀，我们怎么吃啊。“
　　“这有什么，今天是下雨天，这里算是生意清淡了许多，你不晓得，这家店的牛肉面非常地道，每次我和我姐一起的时候，常来这里。我哥也来过这里呢。“语气里的理所当然，让她低头失笑。不过想到那个清冷的剪影，坐在这么小小的位置上，不知道又会是什么场景了。
　　“韵琳姐，你站在这里等位置啊，一有空座就下手为强，晓得嘛，我去买吃的。“方施威说完便跻身走去，流下江韵琳一个人错愕。
　　约莫等了十五分钟，方施威捧着两杯奶茶过来，身后还跟着端着两碗面的老板娘。
　　她理了理发丝，看了下手表，还有三十五分钟边要到上班时间了，有些心急。似乎看到了她的急躁，方施威笑了笑说：“韵琳姐，别急呀，我大学的时候，每次都来不及，不过老板娘会给打包的啦。”也许是他淡定的语气，让江韵琳的心暂时安稳下来，开始自己观察眼前的那碗牛肉面来。
　　牛肉面的汤料很足，面条在汤汁里根根分明，几片嫩绿的菜叶，热气腾腾的，的确让人食指大动。江韵琳埋头大快朵颐，满足感从心底油然而生。
　　“怎么样，很不错吧。”方施威边吃边笑着看她。
　　“想不到呀，方施威，你居然知道这么正宗的小吃，看你的样子不像是经常吃大排档的呀。”她回到，脸上带着清浅的笑意。
　　“你不知道了吧，饭店里的佳肴虽好，但是吃不饱，华而不实，我每次从酒店出来，就要到大排档一个人默默填肚子呐。”
　　江韵琳慢条斯理地吸着珍珠奶茶里的珍珠，拿纸巾擦了擦嘴，看了时间，似乎也差不多了，打断方施威的话“我们好走了，时间差不多了。”
　　看着窗外愈渐愈大的雨，心底涌上一股近乎怠惰的无力感。如果能够捧着一杯奶茶，就这样看着雨落雨停，听着角落电视机里传来的播报声，也是种不错的享受吧。
　　只是，人生，便是一场驱逐的流浪。人总是一边不停的追赶向前，一边仍想重新走一边原先的路。裤脚的泥泞和路途后的沧桑是曾经走过的最好证据。
　　她突然想起一句话“风华是一指流砂，苍老的是一段年华。”
　　回去的路途有点赶，但是方施威似乎想起了答应给江韵琳要说的话，便开始说起了关于文件的事情。
　　“韵琳姐，其实，那份文件我哥看了之后反应很奇怪，因为他说，他根本没看到过这份文件，但是这么大的预算金额，按理说，我哥必须看过的，所以，目前我们怀疑，是有内鬼。而且，似乎是冲着你来的。”方施威严肃认真的表情她不是没看过，但是，那一句冲着你来的伴随着雨水冲刷的声音，让她停住了脚步，背脊传来一阵冷意。她一向平和待人，怎么会招惹别人，为何会有人想要针对她。
　　“韵琳姐，放心。我哥已经开始在查了。你只要继续工作就好了。”看到她蹙眉的样子，方施威忙劝说。
　　到办公室的时候，她的心还是很乱。不是不知道公司里的明争暗斗，即便是在江家，她从小触碰到的也会有黑暗丑恶勾心斗角的东西，但可是自己一步一脚印小心的走着，为什么还是会有人对自己动手。她要的不多，只是一份工作和一个简单的生活，可是为什么还是有人要打乱她的渴望。
　　电话声响起，她揉了揉僵硬的眉角，接了电话。
　　“江韵琳，过来下。”是苏染尘的声音，六个字的时间，便结束在电话的嘟嘟声。
　　她有些紧张，又有些释然，有他在的话，应该会安全的吧。那么笃定的信任感，连她自己都感到诧异，似乎胸口闷闷的，那么不确定的信任感让她感到很不自然，像是一个黑洞，危险又不得不靠近。
　　快到到办公室的时候，她看到Alina笑意未明的眼神，深呼口气，走了进去。
　　他似乎很累，眼脸下淡淡的青影。额前的一缕头发柔顺的在一边，眉宇间写满了疲惫。他抬起头，看向她。她看到他眼底的血丝，只好默不作声的等他的话。
　　“江韵琳，那份文件，幸好被你发现了不对劲。干的很不错。”他丝毫没有提到那个恶意要中伤她的人，但是，淡定无波的语气，让她在那一刻，信服。他，应该能够处理好的吧。
　　也许看到她的默然，苏染尘嘴角抿起，看着她，眼底浮起一丝笑意。墨黑如玉珠的眼眸里，荡着眸光，整张苍白无表情的脸似乎也生动起来。
　　“江韵琳，你不担心吗，那个企图伤害你的人？”语气里带着疑惑，声音轻淡，随着冷气氤氲在房间。
　　有那么几秒钟，她的思绪有点呆滞，但是，很快回应：“苏染尘，我信你。”她对他微笑，那个笑容牵扯着心里最深的困惑，最终释然。简单的思考也许不一定会带来最好的结果，但是，最好的结果一定是简单的。既然事已至此，相信眼前的人，或许是最好的抉择。
　　也许被她的笑容给感染了，苏染尘眼角的笑意更深。语调却依旧平淡“江韵琳，放心吧。事情我会处理好的。”有那么一瞬间，她感到他眼底的郑重。
　　如果千帆过尽，有那么一个人对自己说“放心吧，我会替你处理好”，那么他一定能看穿她所有的逞强和口是心非，那么，这样的人是不是能够和自己相携一生。
　　总有那么一段时间有种想哭的冲动，铺天盖地的委屈连带着窗外灰蒙蒙的苍穹纷涌而至，仿佛整个世界谁也对不起自己，却始终不知道为什么。切菜割破了手指，如果没有人问你痛不痛，那么伤口也就无所谓了吧；失败的时候满世界的兵荒马乱，如果没有人问你好不好，那么睡一觉，哭一场，应该也就无所谓了吧；全世界都不相信你，如果没有人像你说我信你，那么流泪之后，舔伤口之后，应该也就无所谓了吧。只是他一句话，一念起，天涯咫尺。
　　神志有两三秒钟的恍惚，她还未来得及理解那句话的意思，手机在裤袋里轻轻的振动，微微的松了一口气，江韵琳扭过头去接电话，“我知道了，马上回去。”
　　“苏染尘，不好意思，我家里出了事情，能请假回去一下吗。”她看着他，慌乱的不知所措。
　　“什么事情，需要我陪你吗？”他看着她，似乎在看一帧艺术品，眉宇间的认真让她更加慌乱。她没有注意到她刚对他的称呼，只是脸色愈发苍白。
　　“我父亲在医院里。”纵使对父亲再多埋怨再多怨恨，血缘里割舍不掉的亲情始终抛不掉。
　　“我送你回去吧。”不容置疑的语气，少却了往日的平淡。苏染尘拿起衣服，便带着慌乱的她离开。
　　离开办公室的时候，她感受到四周好奇的眼光，有猜测的，有低声讨论的，但是此时此刻，她再也顾不得，只是希望早日到医院。她的肩膀微微抖动，眸里的脆弱似乎不堪一击，嘴角抿的紧紧的，被牙齿要的泛白。
　　坐在车上的时候，江韵琳感到像是一场梦一般冗长。似乎感受到她的不安，他的车里没有放任何音乐，车子快速的奔驰着。
　　到医院里的时候，看着病床里的父亲，她的眼圈就红了。没有眼泪，但是眼底的湿气越发浓重，强忍住眼泪，直到终于确定无碍，只是疲劳过度忧结于心才缓缓松一口气。
　　这才颓然的坐在一边的沙发上，太阳穴突突的刺痛一片。
　　身边的那个人也坐了下来，他说“江韵琳，会没事的。”肩膀上有人轻轻拍着，像是宽慰，像是无声的鼓励，心底许久不曾触动的温情此刻却被这样的情景感动的一塌糊涂，她冲着身边的他轻轻笑“谢谢你，苏染尘。”
　　他看着她的笑，眸光闪亮。
　　“那么，江韵琳，可以告诉我，你左手的尾戒，是从哪边来的吗？”声音很轻，窗外的风吹来，细密的雨声和走廊里回荡的声音，让她以为只是自己的幻听。
　　“这枚戒指，是从哪来的呢？”声音再次重复，却证实了问题的真实存在，江韵琳望着他，心底里铺天盖地的慌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