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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撬瓶盖是个气力活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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高脚楼搭起的第三天,胖子我俩滚回杭州。
走之前,特得瑟地在那楼里住了一夜,结果感冒了,接着又特悲催地发烧了,烧得整个人都迷迷糊糊的,一下飞机就直接滚进医院睡死了过去。
我似乎是做了个梦,内容记不清了,可是那种很不好的感觉还残留在身体里,不知道是心理的还是生理的,好像这几年积累挤积压的疲惫全蹿了出来,心口有个什么东西压着,身上的旧伤也隐隐作痛,根本一动都懒得动。门咔嚓一声轻响,是有人进来了。不知道出于什么心理,我本来躺得浑身僵挣扎良久才下定决心翻个身的,但是这下又不想动了。
进来的是俩人,听脚步声就知道是王盟和胖子,可是我累,连话都不想说,我闭着眼,继续装睡。
我听见胖子低声说:“这小子都睡了两天了,怎么还不醒?”
王盟的爪子凑了过来,搭我额头上试了试温度,说:“退烧了,快醒了吧,老板这几年累坏了,难得这次睡了这么长时间。”
胖子走到床头柜前面,弯腰倒了杯水,没吭声了。我感觉他的目光落在我脸上仔细打量着什么,身体更是僵硬的厉害。
他忽然就叹口气,说:“天真也有白头发了。”下一刻我眼皮底下的红光被一片巨大的阴影取代了,紧接着头皮一疼。
我暗暗骂了句艹,心道你丫伤春悲秋拔老子的头发干嘛,还有王盟你小子就看着这人拔你老板的头发啊等着被扣工资吧。
那俩人谁也没有再说话,不知道在干嘛。
过了会儿我觉得自己傻逼了,干嘛要装睡,不仅被人拔了头发还耗费体力,正想伸个懒腰表明自己醒了的时候,胖子轻声说了句话瞬间把我给冻住了。
胖子说:“你确定伙计们见到的是他?”
王盟说:“仔细问过了,九成九可能是。这回下去了七个伙计,折了五个,剩下俩说是被一个手指奇长的哑巴的人给顺手救了。”
“他娘的你们怎没把人给留住了?”
“那人就是根本没听他们废话就跑了。”
“这小哥的良心被狗崽子吃了,减刑提早释放了也不滚来看看老哥们儿,他娘的不知道天真急的上蹿下跳了吗?”
我躺着,一动不动,眼皮底子热的厉害,有什么东西呼之欲出,心脏疯狂地跳动,每跳一次就觉得抽搐一样疼,紧紧咬着牙,右手在被子底下攥成了拳头。
接下来很长的一段时间里我失去了思考的能力,脑袋里只不断重复着一个信息,闷油瓶从青铜门里出来了。
我没有力气去分析这其中的缘故,也没有力气去想他为什么不回来找我。一时间我好像分裂成了两个人,一个人在提醒我不能信这也许是假的,希望越大失望越大,但另一个自己其实已经相信了。
等我再次恢复意识的时候,身边已经没有人了。
我瞪着白花花的天花板,脑袋里还是浑浑噩噩的,又困又疼。我爬起来,套上衣服,站在镜子前面。那是一张面无表情的脸,脸色很白,精神萎靡,扯了扯下嘴角,但没料到会拉成一个冷笑的弧度,于是又换了一种表情,这回注意到了眼角的细微的皱纹,再凑近些,捏起一小簇头发仔细看,果然其中夹着几根白的了。
胖子很义气地陪我憋了两天,一出医院大门就叫嚷着要去楼外楼好好补补身子。这人在山里憋了几年了,性子消磨了些,但终于没消磨掉不不靠谱和扯淡,他仍是胖子,无坚不摧。之后,他回了北京,说是休生养息够了,要回去重整旧山河。
闷油瓶的事情我们讨论过几次,结论是这个人太任性太神奇太冷酷出来了竟连个招呼也不曾给老朋友打,山不过来那么我们就过去,胖子在北京,我在杭州,各自派人去找,然后把他给弄回来好好调教下。
闷油瓶上次出现是在河南安阳,那墓太凶险古怪,一下子折了吴家五个好伙计,剩下的两个侥幸才逃了出来,自然是两手空空。我猜不到闷油瓶去那个墓的目的,他也不常是个为了明器而下斗的人,但我还是特别注意了这之后些明里暗里的交易。
闷油瓶会在去雪山之前跟我告别,就没有理由在出了青铜门后不知会我一声,除非一种可能性。这种可能性,胖子也一定想到了,只是不约而同的,我俩都没有提起。没有提起就还有希望,就可以告诉,那个坑爹的闷油瓶并没有再次坑爹地犯了遗传病,如同当年一样坑爹地忘了我们。
可是这种可能是存在的。这片阴影以一种近乎疯狂的速度越来越明晰地笼罩在我胸口。
我不能想象着这个人再次被格盘变成一个空白的阿坤。我不能想象他在一切结束后还要不断重复着可笑的命运,用很多很多时间去寻找他的过去迷茫他的未来。
当年千辛万苦撬开一点的瓶盖啪的一声自动又合了上去,而当年弄开它的青年也老了,也许他再用力也翘不开第二次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