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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胖爷,小爷喊你回家吃饭了。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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当我窝在安安稳稳的小古董店的被平淡的生活一天天消磨着少年豪情,以为后半生也就会这么平平淡淡下去的时候,怎么也不曾预料到命运已经窥伺了良久,然后以一场迅雷不及掩耳之势的意外颠覆掉这个二货青年的整个人生。
当我第一次见到闷油瓶的时候怎么也预料不到以后会有这么多无穷无尽的交集和纠葛,正如怎么也不能想象胖子这个活蹦乱跳的话唠有一天会长久地沉浸在低沉的状态中中懒得跟任何人交流。
你看,这个号称铁三角一样的存在,一个跑了,一个闷了,似乎只有我还勉强算是正常的。
我会说,会笑,谈起生意来比从前更加犀利,不用跟人赔笑,不用拍桌子掀板凳也能让人敬畏了,眼神一冷眉间一跳就有人颤颤巍巍思忖自己做错了什么,不论到哪儿都跟大爷一样自然就有人上来伺候嘘寒问暖。
这是我从前根本不敢想象的生活,也没期待过,可是现在呢,我往那儿一坐,当有人恭恭敬敬称呼一句三爷的时候,他娘的我就变身了,我变成三爷了。三爷要干的事儿我都要干,三爷要教训的人我来教训,需要发怒的时候我就发怒,需要淡定的时候我就淡定,需要沉默的时候我就哑巴,整一个影帝模式全开。
这种影帝模式大概持续了两年,一代新人替换了旧人,手下可靠的人马都稳定下来,吴家的生意也有条不紊地发展着。
岁月静好现世安稳,这八个字是我从前所憧憬的极致美好境界,可是等我安静下来了,我盯着它,我觉得脑袋空空,胸口空空。
刀尖上舔血的生活不是我想要的,现在的生活似乎也不是,我回想了下小老板时候的日子,那时候我也觉得没意思来着。
人呐,果然是贪心的动物,永远追求着得不到的东西,而对于握在手里的东西,看不清楚也不知道珍惜。
闷油瓶离开的第五年。
我给阿贵打电话,问他胖子怎么样。
阿贵说,那货白天做做农活,晚上做做饭,看着月亮发呆,话倒是多了不少,但是要恢复到当年的好玩儿扯淡劲儿还需要漫长的时间。
我骂了句艹,心道这都五年了就算是痴情也得有个限度啊你丫想一辈子就那样伤感下去老子我还看不过呢,我嘱咐说你先别告诉他,我现在闲了,过两天去你那儿溜达一圈。
王盟很快订好机票,当天下午我就飞到了广西,到了晚间的时候看见了胖子。
我是从后面走过去的,离得远的时候竟没认出他是胖子,他瘦了不少,低着头,正捏着根树枝在面前的一堆篝火里戳来戳去,火上面架着只铁架子,不知道在烤着什么,香喷喷的。篝火前面就他自个儿的影子。
这情形明明挺普通的,但就一下子戳到了我的虐点,眼眶瞬间就酸了。
我想象了无数种与这货重新搭讪的方式,都觉得惶恐。事实上,这两年我也懒了,除了平时和王盟接触,已经很少见什么的人了,除了必须用语言表达的东西,其他也懒得说话了。我一张口就觉得累,觉得说话是件很辛苦的事,觉得跟人打交道是件很伤神的事,我就想整天关在一个屋子里,安静地看看书,写写字,最好什么也不要想,什么也不用想。当然,以上只能作为我的终极追求,现在的我是达不到那个境界的。
以前我不知道一个人可以被一件事挥之不去地缠绕着,无论什么时候,无论做着什么事,脑袋里一直都有着那么一处地方,藏着一些不能向人言说的东西,那是一种不能祛除的痼疾,它会使你整个人永远处于一种诡异的状态中,是,我看到你在笑,你自己也觉得可能是开心的,可是你知道自己身体里有一处是荒凉的。
十年之约是我的枷锁,我的痼疾,我终其生命都不能也不舍得斩断的羁绊。
我不能说话,我说话就觉得累,我早就失去了就算对着一个闷油瓶也能喋喋不休说得欢快的能力。
这样一个哑巴的吴邪去勾搭一个同样哑巴的胖子,结果很可能是两眼泪汪汪,但无语凝噎。
我忽然想到,也许现在的倒斗铁三角应该叫做哑巴铁三角才对,虽然队长同志不在这里了。
哑巴吴慢慢从后面接近哑巴胖,因为还没有想好要以怎样的开场开始所以故意把步子放得很重,期待着哑巴胖能发觉然后扭过头来搞个开场。但哑巴胖显然不这么想,本来以他当年的身手和警觉性早该发现了,但他没动,也许是故意的,更可能是在发呆,在想念他的花姑娘。
最终还是哑巴吴开了口,他影帝模式全开,慢慢走到哑巴胖对面坐下,弄出个大大咧咧的笑脸,吐出俩字:“胖子。”
哑巴胖猛地惊醒过来,愣愣看着哑巴吴,表情复杂,一时间悲喜交集似的,然后大笑:“他娘的你小子还记得这鸟不生蛋的地方啊。”
“胖爷您在外逍遥这么久了,小的这不来看看您有没屈尊回朝的意向嘛。这烤的什么,鸟?”
胖子撕下来一半烤的发亮渗油的玩意儿递给我:“吃货,你丫脑袋被门板夹了吧,这是兔子腿儿不是鸟翅啊,难不成进城关得久了被虐成傻了?”
我指指自己脑袋:“饿的,不经饿,一饿就智商退化,城里饭不好吃,来这儿混口野味儿。”
“得了,正好,这满林子都是鸟,相中了哪只自己射去,胖爷我帮忙烧个火。”
。。。。。。
过了会儿,胖子拍拍屁股站起身说你呆着吧胖爷我去弄点酒。
于是我就呆着。
我总以为该是三个人在这里的,我总觉得哪怕那三个哑巴一语不发对着喝闷酒也好。
胖子自己酿的酒,香味跟他身上的膘一样醇厚,但口感又是极清冽的,我俩就对着篝火,抱着酒,懒懒扯淡着。半夜篝火烧得差不多了,才滚去睡觉。
胖子说:来,给爷暖暖。
我说:你妹。
胖子说:我妹娇羞了啊。
我说:不扯了,睡觉,你丫这一步三回头的是怎么回事。
胖子说:天真,胖爷我想死你了。
我说:真恶,你丫言情剧看多了吧。
胖子说:在这儿没事儿干,就看看言情片儿,一不小心看多了,整天扯来扯去的,不就爱恨别离这仨字吗。
我说:错了,是四个字,啊,又错了,是九个字,胖爷,小爷喊你回家吃饭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