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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1、二十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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透雪回到家中,二口子正眼巴巴的在那里等着,眼里都是满满的关切。见透雪进了门,动动嘴又什么都说不出来,透雪看出自己父母那些个担心的心思,倒也并不隐瞒,全部托出,把自己和未己的谈话结果全部告诉了父母,晴子隐隐的料到了这个结果,樱木倒显得有些吃惊,正准备问些什么,透雪直直的迎向他略显焦急的目光,用眼神告诉他,自己心意已决。
好吧,有这样的女儿,倒是令樱木花道很骄傲,从不自我束缚,完全坦荡荡的面对自己的每次决策,其果断和坚决的态度及判断力,有时令樱木自己都敢到汗颜。
晴子不放心,还是想问一件事情,毕竟这时候,也许这个才是最重要的。
透雪看见晴子想要开口的样子,立即接了过去,到底是母女,心中想的都一样。
“孩子,我想自己养着”
思考到现在,想丢掉孩子的想法一刻也没有产生过。连着心,通着血和肉,不是不爱未己,只是因为不想欺骗自己和大家而已,放了未己,也是放了自己。不过,孩子倒是真心的不想放弃。一则自己年龄不小了,二则,女人没有个孩子是一种终生的遗憾,比没被人爱过还要遗憾数倍,毕竟这个才是自己的吧。
反观自己的经济情况和家庭生活,要养活这个孩子也并非难事,无非是要面对一个单身母亲所要面对的问题吧。
前面跟未己明确表示自己会留着这个孩子的时候,看见未己带着歉意的表情,透雪对他说,她不想跟孩子说他没有父亲,父母都在无疑对孩子来说才是一种最健康的生存状态。即使未己不是她的丈夫,但仍然是孩子的父亲。
然后,她跟他说,自己不是因为不爱而分开,而是因为爱才离开。所以,她会如实的告诉孩子,爸爸和妈妈只是不在一起了,但爸爸和妈妈一样爱着宝宝。
未己这时候并没有说过几句话,都是透雪在说着,他在听着。他能说什么呢,所有的一切一切的难题,在透雪这里都迎刃而解,自己的彷徨、苦恼、无助和犹豫,透雪都给了他最好的答案。
他把透雪紧紧的拥在了怀里,最后一次想要好好的抱抱她。
一如十多年来一样,外表并没有什么改变。这个女人,跟他在一起十多年,青春和爱都给了他,还能如此从容,华丽而坚强的转身,藏了多少令人钦佩的坚韧。
放开后,未己还是心堵堵的问了她一句,“透雪,告诉我,这一切,都是你自己想要的吗?不要勉强自己,如果有不愿意的地方,跟我说吧”
未己虽然清楚自己爱的是谁,对于流川,不会放弃对他的爱;对于透雪,真心不想伤害她,从来没有想过,今后也不想。
所以,他想要问清楚,不想让透雪带着一些些不情不愿的心情。其实,他也明白此话说的无力,透雪真要是遗憾,他又能怎样?
透雪离开了这个使自己贪念了十多年的怀抱,温暖舒适,令人贪恋,不过毕竟不属于自己呀。
抬头望着他
“未己,正视自己的感情吧”
“我的父亲爱过流川,但流川只爱着仙道彰,幸亏我的父亲还有母亲,并且,他神经粗线,得不到的东西也就放了手,看着流川快乐,自己倒也不觉得难受了。他从来没有欺骗过自己,也没有勉强过这份感情。流川既然已经有了仙道,那自己就退出。跟母亲在一起,父亲也是真心的爱着她并且真心的爱着这个家。”
“纵观如此,你的母亲呢”
透雪顿了顿,想想还是继续往下说着
“毁了一段感情,得到你的父亲,她可曾快乐过?她毁的不仅仅是她自己,还有你父亲和流川,甚至连累了你。想你父亲在临死前念念不忘的还是流川吧?生死须臾之间自己的丈夫一颗心里想的全别人,又曾想到她几分?这种感情抢它何用,不过是作茧自缚罢了。”
“其中的无味纠缠我没有感受过,不过,你应该还记得些吧?”
“也许你父亲是个有责任感的男人,他对你母亲或是对你,绝对不会是不好,只是没有心罢了。一个连心都不曾拥有的家庭,我要来何用?”
“我虽然想要一个家,但不想只游离于表面现像,所谓的家庭和睦,所谓的永结同心,其实同床异梦,貌合神离,我做给谁看?谁又要看呢”
“未己,我只是遵从自己内心的想法而已,你给不了我完全的爱,那么我便一分也不要了。得不到全部,做个替代品或是摆设,我不会这样勉强自己的”
“不过,我还是感谢你给了我一个孩子,和曾经被人爱过的感觉”
说完,透雪微微的向未己点了点头,,一头耀眼的红发,印衬着红润润的脸庞,优雅的神情和坚毅的表情,在未己看来,此时透雪的神情像极了十多岁时有些羞答答的同未己说话的小姑娘,有些胆怯而又期望的在路上偶然遇见他,只不过,那神采提醒着未己,小姑娘现在比较之自己还要坚强数倍了。
未己也朝着透雪微微点了点头,二个人之间的一切仿佛一抿而过。
最后,透雪跟他说:“对了,我和父母将会离开这里,回到原来的城市去生活。接下来几天我会申请去公司调动工作,父亲也会跟单位说好,年龄也大了,总是要回归故里的”。
看看未己想说话的眼睛,透雪接着道:“未己,我不是神,留在这里只会记起从前的一切一切,已经没有必要再去回忆了,毕竟我也想要一段全新的生活,即使没有你,也要好好的和宝宝一起生活下去呢”
“换个环境,对我来说,再好不过”
“流川有你照顾,我们全家也会放心了”
“仙道君,如果爱了,就请一定要继续,不抛弃,不放弃,不背弃,请坚定的走下去”
“仙道君,加油吧”
未己看着这个陪伴了自己十多年的女人,重重的点了一下头。
挥手,透雪和仙道告别,各自回家。二人出门,一个向左一个向右,各走了几步,都有回过头来想看看对方的背影,同时都看见了对方在看着自己,相视一笑,有风吹过,撩起了透雪的发丝,鲜艳的头发在风中随风飘舞,活力四射,张扬有力,未己逆着风,但也听到了透雪在大声的对他说
“仙道君,你别动,你就站在这里,等我走开了,你再离开好吗?”
“好”未己大声的回答。
透雪再次挥挥手,转身,往前面的拐角处走去,拐了个弯,确认仙道的视线已经看不到自己了,站在那里静了静,心里想了想,嗯,一切就这样结束了,结束了。心里不知是个什么滋味,有些失落落的感觉,但还伴有一种新生的喜悦,决绝而不流于表面。迈开步伐,向着自己新的生活走去。
未己等透雪转了个弯不见了,才转身离开。
未己是等流川睡着了以后,才出去见透雪的,他总是陪着流川睡着了,才会放心的出门。出去的时候带上门的声音不大,传到流川卧室的时候,流川睁开了双眼。他躺在床上,动了动身体,转转头看着窗外有些耀眼的阳光。
拢了拢精神,安静的想些事情。想起一些天前,自己昏过去之前,那个浑身潮湿的男人对他说的每一句话。当时的疼痛差点儿要了他的命,但奇怪的是每一句话语都像是没通过耳朵却直直的敲击在了他的心上。
当时倒下去的时候,未己那轻如蝉翼的话语,流川字字句句是听了进去,一句都没剩下,全都装进了心里。只是因为当时的疼痛,让他来不及做出反应。
每一个字留下的余音包括黑暗中未己那起伏不定的呼吸,就像施了魔咒的气息,一直萦绕在他的心头脑海里,根本挥散不去。
可现在,当一切都安静沉淀下来的时候,这些轻轻的话语突然加深了份量,重重的闯进了流川的心里翻江倒海般的沸腾起来。
自己对仙道彰的爱是无可替代的,这一点,他明白,身边的人都明白,尤其是未己吧。
十八岁的孩子,眼睛像印了一弯月亮的湖水,湖水深深,却又清澈见底,毫不掩示,湖底的小鱼游来游去,鲜活乱串。自己不是不明白只是无法接受。
这么长时间以来,流川根本没有办法把对于他父亲的爱放置到他的身上去,这种爱是爱情,跟别的东西不一样,无法勉强和替代。
这孩子的心思自己一早便是知道的,外表和动作可以骗人,但出卖内心的从来都是人的眼睛。从他18岁时的一个吻开始,或是更久之前的青春期骚动开始流川就莫名的感觉到了这一切。那时候孩子的眼神,尤如一头小兽在看着一只猎物,但不知如何去猎取,左冲右突无法下手,从而暴燥的想要捏碎自己;再后来,到了快要成人的时候,跟当年他的父亲一样,不顾一切的表示着这一切,一个吻也好,一个动作也好,毫不掩示的展现着对自己的情感。
流川不知从什么时候开始未己对自己情根暗种的,所以不知可否的联想到了未己那句:爱也会遗传。仙道彰,如果你的爱能够遗传,那么我的爱可否会延续?
你留给未己爱的血液,我是否也能继续对你的爱?延续到未己身上?
流川摇摇头,自己的爱今生已经全部给了仙道彰,剩下的根本已经没有了,空荡的内心,装不下什么东西了,又用什么来延续呢,用什么来继续爱人呢?
有些想不下去的时候,流川起了身,下了床,一个人慢慢的走到客厅中。
出院以来,未己便在自己家里住下了,无时无刻,小心翼翼的照顾着自己。出院的时候始终伴随在自己的左右,一时也没有离开过,从收拾东西,到扶着自己出院门回家里,旁人根本插不了手。
从樱木和晴子那淡定的表情上,流川想,该明白的,人家已经明白了,不说而已,一切已经表面化和明朗化。
倒是透雪,流川此时最在乎的反倒是透雪了,毕竟已和未己有了婚约,结果自己这一病倒,再不明白的女人也该利索的知道些什么了吧。
流川一个人静静的坐在家中,心底一片安寂,开始命令自己什么都不要想了。
当身体上的疼痛渐行渐远的时候,那么心里的那个地方又开始隐隐作痛起来。
不过,这段在未己无微不至的照顾的日子里,流川已经越来越习惯于未己在身旁的感觉。
每天早上,未己都会把早饭准备的好好的,不断的变着花样给流川准备可口的食物,相当重视营养搭配。一碗粥,一碗面,一块饼,都从来不会含糊。鸡蛋剪的饼,面条是手擀的,和出面来,擀成面饼,拉过之后再层层叠起,用刀,一刀一刀切出来的,不仅形状整齐而且口感俱佳,吃在嘴里嚼劲十足,相当美味。亦或是将鸡蛋绕成蛋花打入酒酿中,再加些小圆子做成一碗酒酿元宵。粥也是花样百出,有时是一碗清粥,只有米香浓郁;有时粥里有各式各样的食材,比如,红豆,红米,黑豆,燕麦,红枣等等,吃着吃着这些颜色繁杂的粥,流川就会狠狠的瞪上未己一眼,有时会气鼓鼓的包着腮帮子,切,这人,怎么感觉拿自己当坐月子的女人一股伺候着?实在可恶。
未己知道流川的心思,他会用一种很不屑的眼神回看流川,然后跟他说,粥是我煮的,里面有很多营养,吃了对身体好,所以,别瞪我,该吃的要吃掉,吃多撑着了,我们下楼散步去。
流川转过目光,不看未己,如果被未己看到自己略有怒意的眼神只能换来未己更多无法回驳的说教。
这时候流川心里就会想,虽是血缘关系极近的人,但除了外表极为相似以外,内心却并不完全一样。如果换了仙道彰,自己气鼓鼓的样子,总能换来他的一顿软香温存,细心及耐心再带温柔的跟他解释一下自己的一番苦心,直到自己不堪忍受一只大苍蝇在耳边嗡嗡围绕的感觉挥手撵走;而未己根本不在乎自己有些气愤的表现,仿佛他认为是对自己有好处的东西,就一定得让自己接受,有些小小的霸道,虽不经常表现,但一旦表现出来,就不让人有任何异议,那眼神会极俱赤裸的告诉对方,就得这么做,然后直接让你去做了。果然不是一样的人,从性格上而言,未己比彰更为直接。
不过,想着这些的流川不经意的扬起了一个微笑,一个好看的弧度在自己的嘴角晕荡开去,连自己也没有发现,那是不经意流露出来的笑意,未己的照顾的确很受用,那堆天天换着花样繁杂的粥类,的确很滋养自己的身体,再加上他处处细心的照顾,家里的一切事情由他一手操办,虽然霸道了些,不过这些个霸道很管用,也很实用,他料理的事情,流川自己也挑不出什么刺来。连洗澡水的水温都要他自己试过后再喊流川进来,有时流川进来后,看他还不肯出去,把内衣内裤什么的一一给他摆放齐全,于是流川有些气呼呼的直接问他,是不是想一起洗这时,未己看见流川嘴角憋住的一丝笑意,赶紧跑了出去。
想到这里,流川的笑意更深了,想到从浴室跑出去的未己有一些些的狼狈,好像很有意思的样子。谁让他把自己看成了弱不经事的一个人,该。
如果,能够就是这样,生活在一起,好像也不错呢
流川心里不经意间流露出这个念头,愣了一小会儿。
爱,也许给不了未己;但未己的心思流川能看得出,那坚如磐石般的不可改变,可以改变吗、能说服他吗?如果能说服,恐怕早在十多年前就已经改变了。
如果说十多年前,是未己青春年少,少不经事,朦胧半懂之时表现出的过激行为,那三十多岁的男人了,于情感来说,早已成熟,也早已确定了自己的心意。
既然无论如何也是改变不了了,那么,随他去吧。
其实爱一个人或是相爱有很多种吧。最好的最理想最推崇的境界,当然是我爱你,正好你也爱着我,于是我们幸福的生活在了一起。还有一些,是我爱着你,而你不爱我,或者你正爱着别人,这种最为纠结痛苦。
那么,有没有一种爱:我爱着你,并且让你知道我爱你,而你并不爱我,但却并不讨厌跟我在一起。所以就这样,在一起呢?
流川听未己提到过,透雪今天找他去有些事情要谈一下,他能感觉到恐怕就是这件事了。心里说不出什么感觉,希望有个怎么样的结果。好像无法得知。既然如此,随它去吧。
是的,我们永远纠结在选择与判断之间,有时心思反复做不出一个决定。有时做出的决定也总是存在着后悔。不能保证选择的对与错,永远像时钟的钟摆,摇摆不定。却忘记了随着每次钟摆的摇晃,时间便会前进一步,然后,最终的决定权交给了时间,它会为一切的对与错,是与非,成与败,给予一个最为绝然的答案。不一定完美,可一旦由它来做出的决定给出的答案,便已无法更改。
既然如此,又何必试图一定要改变未己呢?
听见远远的有上楼的脚步声传来,流川听出那是未己回来了,脑海有一瞬间的空白
他知道他和透雪谈完话了,那个结果会是怎样的呢?
对于这个结果,流川突然有些茫然起来。有一些些的期望,却又有一丝丝的担心。
流川暗自嘲讽自己,此时怎么反倒青涩无章的左顾右盼起来了?无论怎样,他相信未己和透雪二个人都会处理的很好,他们的处理结果,自己都会满意的。
站起身来,脚步声已经快到了门口,流川不加思索的走过去,为仙道未己打开这扇房(心)门。
流川直直的迎上了那个正好出现在门口的朝天发高大男子,那男子的目光落在刚刚打开门的流川身上。清澈透明,尤如一弯印入了月亮倒影的湖水幽深温柔的包裹着眼前这位叫流川枫的男子,从少不经事的时候开始,一直从未改变过那柔情似水的萦绕。
流川的眼睛也正好看着他,漆黑明亮,在未己的一弯深潭里毫不回避的进入那片月色之中,月色洒入其中,眼底星光闪烁,带着一缕不明显的笑意
未己对着流川说:“流川,我回来了。”
“嗯”
回应他的,是流川一声意料之中的回答。
全文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