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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1、十 ...

  •   未己有惊无险的上了高中,没有考入流川所在的湘南高中。向着成人长大的他,凡事都不尽全力,能留四分力,绝不会留三分。样貌虽然突出,身体虽然出众,但成绩不高不低,品德不好不坏,明明能做到100分。他只办到80分,并且只徘徊于80分;明明有能力去办好的事情,他总是一脸慵懒的婉言拒绝。他似乎只发挥80%的精力,学习也罢处人待物也好,线条硬朗的面孔虽时时流露出灿烂温柔的笑容,但总能让人觉查到笑容背后那远远不可触摸的神情。表面平静,暗藏汹涌。
      整整初三的一年,未己几乎都没跟流川说过什么话,同处一个屋檐下的二个人,渐渐的失了交谈没了话语,让房子变得沉寂而幽静。仿佛一下子进入了时光倒转的遂道里,任何光怪陆离五光十色的景色,都进入不了这样气氛静谥的环境之中,偶尔压得人心头沉旬。

      16岁生日的那一天早上,流川同以往一样早早起床,轻手轻脚的来到厨房,打开油烟机上的灯,熟练的拿出砧板,剥好洗净青蒜,切碎蒜花,打开总阀,拿起锅盛上清水,放在灶具上开始煮面。拧开开关,点燃炉灶,少顷,等水沸腾了,磕开蛋壳,打了个鸡蛋下去,略想片刻,可能觉得不够,未己已经是高大健壮的男生了,一个鸡蛋不够他吃,于是又拿出一个,依次打入。鸡蛋打入沸水之中,等到成形之时,将火熄小,慢慢煮上,片刻,上面浮了一层白色粘膜之物,流川拿起筷子,将此物挑起扔掉,(有人说这层白色粘膜是鸡蛋中相当有营养的部份,但流川总觉得看着碍眼,不明不白之物吃下肚里总有翻来覆去的不踏实感觉,不如弃之)剩下清白的水微微翻滚着二枚形状完整的蛋。小火煮了一会儿,流川琢磨着火候差不多了,未己不喜欢吃稀的,也不要老的,就要鲜嫩爽滑,有汁滑动却不流出的那种。

      流川自水中捞出已经煮好的蛋,放在旁边添加了佐料的大碗中,再向锅中加些水,开始下面条。

      每年6月的第一天的早上,流川都会这样做,因为这天是未己的生日,给他下一碗长寿面,清爽而简单,长长久久,长命百岁。即使是16岁的这天也不例外。

      未己在床上很早就睁开了眼睛,盯着天花板,头脑放真空状什么也不想,隐约嗅到了空气中飘出的掺合着麻油和青蒜的香味,撩动着他的胃蕾。梳洗好后,未己坐上桌,流川已自厨房中端来了面条,用淡花素描的大碗装着,看来葱花翠绿闻来香喷可口,未己不语低头,端过来,胡胡吃吃的认认真真挑动筷子全部吃掉。流川在厨房里,听着他吃面的声音,依旧小时候那样爽快,只是,小时候一边吃一边还会大声的称赞流川面条下的好,对着胃口嚷着再来一碗,此刻,只能听到他静静的咀嚼声。

      流川慢慢来到未己的面前,安静的站在一边,看着他埋首下去的朝天发。

      发质硬朗,不经任何修饰,根根屹立于头上。流川想起自己自年少时起,手心不知多少次抚摸过这样的头发,掌心抚上有被戳得丝丝酥麻的感觉,像是撩拨的心底也隐约的颤巍巍。忽然内心升腾起一种感觉,很想伸手去摸一摸,不自觉的就这么想去实现它。随着性子缓慢而又迟疑的伸出手来,轻抚上了未己的发梢。

      “16岁了,时间真快”

      “再过二年,等你十八岁了,一切你自己拿主意吧”

      “到时,你也成人了,想做些什么,我便不再阻拦,但求你分得出是非善恶,跟着自己内心感觉走便是”

      流川喃喃自语,像是说给自己听,不期待得到未己的回答,轻声低吟,语气温柔而爱惜。

      其实流川一直很希望未己长大,一定会像他父亲一样俊朗不凡,卓越超群;可内心却又有些害怕他长大。他知道未己总有一天会知晓发生在他和他父亲之间的事情,他不知道到时候未己会怎么想,怎么看待。他可以不再乎别人的眼光,但心底却在意未己的想法。别人与他流川枫无关,而未己,始终是他牵挂着的人。

      毕竟未己是七岁的时候才跟他生活在一起的。七岁孩子记忆并不完全是空白。七年,他不知道仙道是怎样过来的,但刻骨铭心的爱人之间是有心灵感应的,说不清道不明,就像电波每时每刻在天空中穿梭,密密麻麻构织成一张网,只有相同波段的频道才能接收到。而他们之间就是这种独特的接受模式,只存在于彼此之间。在每个夜色沉寂相思入骨的夜晚,快乐与否似有心电感应并非完全不知。

      流川不可能不去想仙道,曾经想像过他有妻有子的生活,会是家庭幸福,妻贤子孝。可无论如何他都想像不出仙道会快乐起来,他其实很希望仙道快乐,自己怎样都无所谓,一个人过来,至少不要面对别人伪装,不要虛情假意对着旁人傻笑,至少有自己的生活,自己的时间,即使孤单,仍是自我。但只要一想到最后一次离开仙道时那样的眼神和身影,刺痛直接可以摧毁流川一切的理智。毕竟那样的一段感情,早于习惯于身体之中,拔去无意,除去无法。

      在和未己一起生活的这些年中,流川的心较以前平静了许多,以前的他即使平静,那只是表面现像。有了小未己的到来,家里多了人的气息。颜色不再是单纯的黑和白或灰色。有鲜明的红色,旺盛的绿色,皎洁的黄色,和博大的蓝色。流川的笑容即使没有脸上,但笑意却经常浮现。想起自己第一次露出笑容,把那个小小的刺猬头唬在路中间,不进不退,呆若木鸡的样子,流川背过身去,走去小刺猬看不到的角落里,狠狠的扯动着嘴角。

      流川很喜欢未己,是那种从骨子里渗透出来的溺爱,他不擅于表达,表面即使若无其事,内心却已绽放灿烂。他没有自己的孩子,但血肉相连的感觉每次在面对未己的时候都能真真切切的感受到。抚养未己的这么多年以来,尽心去做一个合格父亲。只不过,有一天早上他抱着篮球出去,一场酣畅淋漓之后再回到家中的时候,神经粗枝叶的他,偶尔的觉察出了空气中有一丝不明的气氛。飘然若淡,如烟轻浮,稍纵既逝。他没有捕捉得到。他根本就没有伸出手去,以为可以飘散无影,谁知几成梦魇。

      他转身看见立于水池旁的小未己用一种奇怪的眼神盯着窗外的阳光,阳光落在他的眼里,似乎全然没起作用,隐约闪烁,波澜不惊,看到不一丝情绪的波动,却又觉得隐隐有够不到的东西沉溺在眼底飘荡,见不着聚焦的光亮,流川之所以觉得奇怪,就是因为他从没看过未己有过这样的眼神。无法琢磨,完全不知他这会儿在想什么,就这么一动不动的盯着看,像是在看着什么,又像是眼前景物全然不在眼内,有空洞和虚无。还有,一点点儿的火苗在攒动,不明跳跃。

      那一天,流川只能用奇怪来形容二人之间的氛围,别无他词。

      直到那天,小未己态度和样子大为转变的一天,流川似乎有些惊醒,尤如一记炸雷开裂于头顶之上,闷咚响亮声不绝于耳,震得流川摇摇欲坠。接近成年的身体中崩发出来的力量、眼中聚焦喷射的能量交织在一起,尤如猛兽,望而生畏。

      当时立于流川面前的,是一个完全陌生的仙道。流川望穿秋水,都没能再找到仙道的影子。

      上了高中的未己,像一匹脱了缰绳的野马。野马性子刚烈,久驯难服。驯的方法还要得当,刚则易断、柔则无力,得刚柔并济,训练有方。可惜流川并不是一个好的驯马人。

      那具极具攻击力的身体从天然中聚焦的能量,如火山爆发似的崩然裂开。浑身使不完的劲,使不完的力气,左冲右突找不到出口。怎么办?少年在迷惘的时候,不会通过学习或是思考来满足自己,而是一味的惹事生非,横冲直撞的行为不负责任的发泄。

      拖着伤痕累累的身体回来,流川已经见惯不怪了。还记得自己第一次看见满身是血的未己回家时,震惊和震怒的感觉,气得自己脸色发青说不出话来,找来药品和包扎带,回身正好望上未己那双根本不耐烦的眼睛,似乎受伤的不是他自己,这具健硕的身体跟他本人没关系,这具躯壳装载了太多的未知数,斗殴只是为了发泄。没有疼痛,没有挣扎,眼神冷酷,神情倦寞。如果未己的眼里有丝毫的疼痛,些许的害怕,一点点儿的畏缩,流川都不至于那么生气。可惜这些东西在受伤的未己那里根本不存在。他像是斗兽归来的战士。

      未己并没有阻止流川为自己包扎,没有一丝挣脱和逃避,手轻也好手重也罢,却也见不得他眉头一刹紧皱。在流川的面前,他根本不想掩示自己受伤的事实。好像有意激怒流川似的,浑身是血的他,估计一从战场上下来,下一步就直奔回了家里,出现在了流川的面前。伤口还在殷殷的淌着血,肆意昂扬着头颅,眼神带着一丝挑衅,有些顽劣,有些冷漠,嚣张而肆虐的直视流川震怒的眼神,自己的脸色却平缓而红润,仿佛这满身的鲜血不是从他的体内流出似的。

      他也知道,自己这副模样来到流川面前,即使自己毫不在乎,可对于流川来说,这血就像是从流川的心里渗出的一样。当看见流川震惊,愤怒,伤心,心疼,难过,自责等表情依次出现在神情中时,未己心里竟然隐隐升腾起一丝疼痛的快感,那种感觉就像是悬崖上命玄一线的人突然看见了绽放在自己面前只手可取的一朵鲜艳欲滴的彼岸花--花叶两不见,生生相交错。想要伸手去采,却不能离开,因手松人落,迟在咫尺,却遥不可及。就这么看着望着闻着想着,直到筋疲力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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