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爱我，你怕了吗》余蓝亦心

17、敌进我退（2）

　　那日下午，六榕寺人烟寥寥，偶有手上带着佛珠的市民默默而入，这个没有信仰的民族只会临时抱佛脚，遇事便来光顾，平日无恶不作。

　　我自认也并非善类，平时无肉不欢，言行张扬得罪人无数，纵然如此，我也无太多忏悔之意，连效仿唐甜甜这样的伪信徒都懒。所以啊，“恶有恶报，不是不报，时候未到”，这话印证在我身上准确无比。

　　郗祁扶着我，缓缓穿行于古树红塔间，尤是暴躁如我，也随之沉静心绪。都市喧嚣被隔绝在外，偶有知了撕扯着嗓门不显吵嚷，反而衬托着宁静。本想趁着禅意多逛一会儿，碍于我这“狗腿”，被迫在古刹古树下歇息。

　　我不说，他也不语。在宁夏安静的氛围里，我全身的细胞在休假两天之后开始敏锐起来。于是，这样轻轻一瞥，我就瞧见了他们。男的一如既往的桀骜不驯，女的则是优雅温驯。男人疼惜地护着女人，女人在他的呵护下乖顺地跪下，虽然背对着我，我依然能想象女人满脸安详幸福，双手合十，虔诚祈福。祈福内容无外乎：白头偕老、执手今生。

　　我恨，恨不得掐断我乱飞的思绪和肆意蔓延的想象力。

　　“邓妍，你就不能静静地等我处理完这件事吗？”

　　“邓妍，别闹了，我现在焦头烂额，很累……”

　　“邓妍，你讲点道理行不行，谁没有点过去，你不是也前男友成堆吗？”

　　“邓妍，别无理取闹了，别什么事都上纲上线的，你累不累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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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可怜可悲的回忆开始来袭击我，影像开始随着血液奔流，在脑海里吱吱倒带。

　　“邓妍，邓妍……”耳边的郗祁唤我，他推了推我塌下去的双肩。

　　“你怎么了？又闹什么情绪啊？”

　　我看得到郗祁依然笑容明朗，可是他不知道女人的思维是发散的、情绪化的，他肯定不明白毫无恶意的一句话，已经深深刺进我的心里。

　　“闹？！我闹了吗？我哪敢闹啊！”我冷笑着，透着凄凉。

　　郗祁何等聪明，马上察觉到什么，自我批评，“亲爱的，你没闹，是我在闹你。”

　　郗祁见缝插针的在语言上占我便宜，男人喜欢用亦真亦假的态度挑逗女人，所谓进可攻退可守，这样的尺度只会让魅力倍增。

　　正前方的那个男人最擅长这招式，这会儿他正扶着身旁的佳人上演你侬我侬的戏码，我不仅对比着：那时感情正浓时的我与他是否有过这样的亲密，他可曾对我用过这样的眼神，付出过这样的体贴？搜罗了一圈记忆，未有结果，心一下子空荡荡的。原以为，我也可以学习别人笑着与旧爱相逢，一番招呼，一番告别，做得十足潇洒。此刻，我鄙视我自己，表面装得坦荡荡，心里却做不到满不在乎，只有掉头就走！

　　不得不承认，事实上我只不过擅长用张牙舞爪伪装自己罢了。

　　毕竟是行动不便的人，奋而奔走没多远，速度和力度都弱下来。

　　郗祁落后我一步，声音从后方飘过来：“你这种病人是最让医生头疼的，完全不听医嘱。”然后，他上前挽着我的手臂，让我的重心落在他身上。

　　“郗医生，你是不是也觉得我挺胡闹任性的？”

　　“好吧，我错了，不该说你闹情绪。就算有情绪发泄，也是女生的权利，哪有没情绪的人呢。我收回之前的话，所以，你也别记仇了。”

　　“我明白了，你的意思是我小气又任性。”

　　“呵，看吧，你果然不够了解我，我的意思是像你这种美丽不可方物的女人有权利处置自己的情绪。只要可以排解，不管是发泄还是记恨，都是理所应当的，因为对男人来说，这是一种福利。谢谢你给我这样的福利。”

　　郗祁说得义正言辞，诚恳无比，我想了一想，再怎么也不能亏待自己的耳朵，这样的恭维难以拒绝，终于翘起了嘴角。但是，这并不能解除我的疑惑，又或者与柯晟睿的前尘往事涌上心头，让我心头酸涩，语气尖锐。

　　“郗医生，你为什么喜欢我？因为我直率、热情、坦白？还是因为我直来直往？或者有生以来没出现过这样类型的女生，觉得蛮新奇的？”

　　郗祁直直看着我，好气又好笑：“邓妍，你把我看成什么人了？没错，你的直率、热情、坦白、直来直往，这些无疑是增加你魅力的一方面，这确实很吸引人，但是我在国外时间不算短，这样的女生国外比比皆是，要说光凭这一点就喜欢上你，未免对自己太不负责任。传统意义上，我更忠于内心。”

　　“什么？”我翻白眼，心里暗暗说，把你看成什么人，哼，把你看成处处留情的情场高手。

　　“邓妍，每次见到你在我面前哭，我心里都特难受，像插着把刀，钻心疼。我的目的其实很简单，就是让你没心没肺的笑着，张牙舞爪的乐着，别让你眼里出现落寞，独单，悲伤，别让眼中滴下泪水。所以，当我女朋友吧，我想照顾你。”

　　我心尖一颤，怔忪片刻，透过榕树缝隙泻下来的阳光衬着对面的男人闪闪发光，他眼眸中跳跃着真挚，我看到他瞳孔里唯一的自己呆呆的表情，于是我开始傻傻的发言，“谢谢你，郗祁。在看过我那么多丑陋尴尬的时刻之后，还能这样和我说。老实说，我刚刚结束一段恋情，我还不想那么快进行下一段感情，那样对你，对我，对别人都是不负责任的行为。做你女朋友这件事情，我真的需要认真考虑。要说我对你没有任何感觉，那是自欺欺人，但如果你问我喜不喜欢你，我现在的回答是我自己都不清楚。坦白说，我谈过不少恋爱，有暗恋的青涩，也有青春的张扬，但我坚持认为作为男女朋友最基本的条件是彼此喜欢，在我还不确定之前，我不能答应你。我不要不明不白，不清不楚的关系，要就要纯粹。”

　　郗祁微微笑，满意而释然的模样，他趁着我发愣，一手环过我的腰，一手摸着我的头顶，“终于长大了。我也一样，只要真心真意，一心一意。强迫的感情，我可不稀罕。”

　　听他这话，好似前面那么多铺垫，就是为了引我说出这番话，顿时有些羞愤不爽，斜着眼说：“郗祁，你蓄谋已久的吧？”

　　“冤枉啊，要不是你咄咄逼人，还误解我的初衷，我至于说那些话吗？再说了，如果我真蓄谋已久的话，还不得引经据典、甜言蜜语、成语连篇、妙语连珠的呀！”

　　“你瞧你瞧，狡辩起来就开始成语连篇了！”我撅着嘴指证他，心里却是喜洋洋的。那么多年了，仿佛身边的男人都练就了从容不迫、滴水不漏，可是，还好有人是满心真诚的不是吗？而且还是这样一个美貌才华兼具的男人！

　　郗祁抬手抚了抚前额，“饶了我吧，这可是佛门之地，借我几个胆也不敢在这儿撒谎。站了那么久，累不累？要不要歇会儿再走？”

　　闻着他身上清爽的肥皂味靠过来，我大煞风景地问，“你刚才说难受得像心里插着把刀，是手术刀吗？”

　　郗祁叹了叹气，似是宠溺又无奈，“你就不能浪漫点，想象成美工刀什么的吗？真要命！”

　　“谁叫你是医生呢？医生对应的就是手术刀。画家才对应着美工刀呢！”

　　“按照这样，屠夫就是只配杀猪刀了吗？”

　　我嘿嘿直乐，“对头对头。”

　　“行了行了，先去屠夫那儿买点肉，回去煲点粥，出来那么久，饿得不行。”

　　岁月确实是把杀猪刀，侵蚀我们光洁的肌肤，污染我们纯洁的感情，吞噬我们美好的梦想，足以让生活变得面目全非，我挣扎过，抱怨过，痛苦过，可此刻，我却庆幸，这把杀猪刀把他带到我面前，让我感受到原来被人真诚对待，真心表白的感觉，就如同盛夏里的一场阵雨，凉爽明亮舒服。

　　“谢谢，幸好这时候在我身边。”

　　郗祁正低头帮我系好安全带，“我要更实际的感谢——迅速爱上我吧。”

　　我瞪他一眼：“恬不知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