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5、盘根错节（3）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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住院翌日，柯晟睿来得比护士早，以至于来派发体温针的护士都愣了一下：“呀，先生，您昨晚没回去啊？”
我还在半睡半醒间，听到柯晟睿说：“早上起得早，睡不着。”
我睁开眼时，看到护士小姐表情带着点酸溜溜的羡慕嫉妒恨，于是对病榻上的我也多少带点泄愤的感觉：“起来测体温了。”
还未及我发怒，柯晟睿极体贴绅士的接过体温针：“我来吧。”转而俯身欲扶起我，这嘴脸转变让我惊得弹起，扫开他的手臂：“唉，你吃错药了吧。”
一旁的护士神情错愕，像是怪罪我是不知好歹、好心当成驴肝肺的蛮横小姐，我是有多么冤枉，于是坦荡地用眼珠瞪回去。
看着护士走出房间，我开腔挖苦道：“柯大少，你至于吗？你这样是故意让别人误以为我在无理取闹好不好？”
“无理取闹不就是你的本性吗？”
“你是故意来气我的吧？是不是觉得被我甩心里极度不平衡，所以特别来奚落我看我笑话啊。真阴险！”
“邓妍，你真是白眼狼啊！”说完，柯晟睿挽起袖口。
“你要干嘛？”成功把他激怒后，我还真有点后怕，我举起双手做防备状。
趁这时，柯晟睿往我腋下塞进体温器，然后稍稍使力按下我高举的双手。腋下一阵冰凉，我又瞪他两眼，“变态！”
“我可以再变态一点，你信不信？”柯晟睿凑近我面庞，距离只有五公分，我看见他眼中的血丝，纹路清晰像极了某种植物的静脉。在那片血丝包围的中心，我的身影占据在他的瞳孔里，我看到自己的迷惘。
“柯晟睿，你这样反反复复的，我会误以为你离不开我。”
当时，迎着初升的太阳，他就那么意味深长的一笑，差点让我信以为真。还好，源源不断的访客将我拉回现实。
“啊？！不好意思，你们继续继续。” 一听声音，便知是张姐。
我把柯晟睿推开，清了清嗓子，对着重新关上的病房门喊：“别偷看了，赶紧滚进来。”
哇，不得了，这慰问队伍如此庞大，人员的分量还是重量级的，我深感受宠若惊。“行长，您怎么来了？我也就胃那么一抽，还劳您大驾，真不好意思。”
支行行长一改平时对我的讨嫌样，假装体恤下属地说：“哎，哪里的话，手下累到住院，当领导的更要自我检讨。你只管好好休息，工作交给小林，小黄她们几个去弄，安心养病，把身子养好，身体健康最重要。”然后，他话头一转，道出了本次谈话的重点：“柯总，小邓平时工作太拼命，这次一定要让她好好休息，年轻人不能光拼事业，家庭和生活也要兼顾才对啊。”
原来如此，看着行长那狗腿样，我真是替我们分行汗颜，干嘛弄得低人一等的样子，有钱人了不起吗？虽然我们部门专打有钱人口袋的主意，但是我决不能向柯晟睿这种人低头。“行长，您可别误会啊，这没他什么事，您别上纲上线的。”
“这说的什么话，你不想想你昏倒的时候，柯总怎么心急如焚把你护送到医院的，不懂分寸。”行长还真动气了，真可笑，他替柯晟睿邀什么功啊。
站在行长后边的众人，包括老大，张姐，办公室众美女，均嫌弃我般不约而同的点点头，当我是公敌和毒瘤。
我有气没处撒。而主人公享受完一切歌功颂德后，绅士礼貌的说：“有劳大家来看邓妍，本来今天应该做东请大家吃顿饭，但是邓妍情况还不稳定，等她出院的时候，再答谢各位平时对邓妍的照顾。”
众人如受皇恩般，诚惶诚恐致谢。
场面有点失控，我控制不住要跳出来，“你们彼此在谢什么东西啊，生病的是我，受苦的是我，关……”离我最近的张姐过来按住我的嘴巴，叫我将骂娘的话捂在口里。
不一会儿，同事们要告别前，温馨叮嘱道：“好好养病，闹别扭也要适可而止。”
我翻着白眼，苍天啊，我将枕头狠狠砸在柯晟睿身上：“你能不能滚出我的生活啊，你凭什么一副男主人的身份自居啊，谁同意你的？你缺不缺德啊？”
“你想吃什么，我去给你买。”顾左右而言他，行啊，不愧是柯晟睿。
“你干脆给我喂毒算了。”我大吼。
伴着哈哈大笑，又闯进来人，“不就是个胃痉挛么？至于想不开吗？”小麦这死鬼来得真是时候，虽然他自己并不觉得。小麦观察到病房里还有柯晟睿后，怔忪片刻，眼里露出想逃离的意图。
我将计就计，对小麦撒娇道：“亲爱的，我想吃许留山的多芒西米捞和杨枝金捞。”
小麦握着门把手的手明显抖了抖，接住我送出去的暗含深意的秋波，“哦……啊？真吃假吃啊？”
这戏刚开头便注定演砸了，我牙痒痒，小麦这厮该他两肋插刀的时候只会拖我后腿，好不容易让他友情出演一把，还支支吾吾。果然是男人靠不住！
柯晟睿这人精儿没半秒钟就看出破绽，稍向小麦微笑点头，“耍什么脾气呢，胃痛成这样，别吃凉的东西。”
外人听来还真有点宠溺的霸道呢，可我怎么听着那么刺耳呢。“姓柯的，你是存心要恶心死我呢吧。你这套温言软语，赶紧打包回去伺候你未婚妻吧，别吃着碗里瞧着锅里的，小心噎死你！”
“噎死我不是正合你意吗？没亲眼看着我噎着，你多可惜啊。”
嗬，他还给我顺杆儿爬了！“不可惜，我怕脏了我的纯净眼眸。你赶紧给我滚远点！”
小麦显得有点多余站在门口，进退不是，免费观赏一场闹剧。好在，他没有昏庸到底，不知是良心发现，或是看腻闹剧，睨一眼柯晟睿那昂贵却充满褶皱的衬衫：“哥们儿，要不你先回去休息休息，陪夜可不简单，更何况陪这种‘作风硬朗’的病人。”
我彻底崩溃，气急败坏，快速再掏出枕头扔向小麦，“滚滚滚！”为什么我身边没一个正常男人？我拉过充满消毒味儿的被单盖过头顶，独自生气。
在我歇斯底里的咆哮声后，脑子因缺氧而嗡嗡作响，而病房恢复死寂。在那难闻的医院怪味儿迷惑下，我脑子里开始一遍遍扫过柯晟睿的画面。
薰衣草环绕的木屋里，他坐在床沿对我笑眯眯的说：“邓妍，你不仅是马路杀手，还是单身公害吧。”
看着他挂着绷带的手臂，本来嘴里是想扫射来的，我心里头却软了一下，“彼此彼此。”
我的话语传递过去后，他就循着话向我投来注视，嘴角一挑，“唉，说真的，要不然咱俩凑合凑合送做堆吧。”
玩笑，轻浮，玩笑，轻浮！我脑子里重复出现这两个词，心里头却升腾起一股冒烟的怒意：“柯晟睿，你伤的是手，脑子没撞傻吧。”
他扬着45度的角度，一瞬不瞬盯着我的每一个面部表情，连肌肉活动都不放过。沉下来的气氛，冒着一股尴尬的酸意，我舔了舔干燥的嘴唇接着说：“东西可以乱吃，玩笑可不能乱开。”
“怎么？是不敢开玩笑，还是不敢认真？”他的这一枪命中靶心。
那句话怎么说来着，孬种型女流氓，语言彪悍，思想单纯，外表开放，内心保守。那就是对我这样的女青年的注脚。被跑进来的风一吹，我清醒不少。
“切……女人一旦认真起来，男人未必玩笑得起来！”这样的先例比比皆是，感情游戏里谁先陷进去，谁就输了。远的例子不说，凌泣就能说明一切！
他缓缓站起身，“没试过，你又怎么知道？怎么？不敢试？嗯~~”我步步撤退，他步步紧逼，他蓄意将最后一个上翘的尾音喷在我差点气极冒烟的头顶上。而后，他只手拉开门，转眼像个没事人一样，提议说：“愣着干嘛，吃饭去。给你考虑的时间。”
妖孽妖孽！
那晚的夜里，我翻来覆去，被那个骄傲不羁的单音“嗯~~”牢牢占据整夜的睡眠！柯晟睿成功击垮了我这个貌似强悍的女流氓。欲擒故纵的把戏，人家玩起来那叫一个游刃有余。
后一天，从子衿表露出了他的狼子野心，一大早就把凌泣拐上他的车子。徒留我一人，把柯晟睿这伤病号从薰衣草的幽香花谷车回城里。一上车，他一派稀疏平常的问：“昨晚睡得好吗？”
这种开场白在我肚子里绕了九九八十一弯！能睡得好吗？抛了一个定时炸弹，还期望安之若素不成？我可没这“余则成”的心理素质，我顶多就一“翠平”的三脚猫水平。可总不能实话实说“失眠”吧，保不齐人家把这失眠自动升级为“为情所困”，虽然确实如此。而说睡得好嘛，那实在是瞎话！
“SOSO啦！田里的癞蛤蟆吵了一夜，难道你都没听着？”我挤了挤美眉，旋而带上墨镜，遮去那双粉底也掩盖不住的黑眼圈。
“我对这种动物不通灵，所以自动过滤！”说完，柯晟睿也单手架起黑超墨镜。
没睡好觉的我不止反应迟钝，词穷，还脾气暴躁，愤恨的骂一句，“BT！赶紧系上安全带，小心撞不死你。”
“我们俩还没到要一起殉情的地步吧？”
“我呸！你知不知道你这人真特别讨人厌，就像水沟里的榴莲！”
那日骄阳似火，毫不顾及我的精神状态。
又是周末，柯晟睿把我从被窝里揪出来，“邓妍，带我逛逛广州吧。”
“柯晟睿，我不是你的小秘，慢走不送！”我瞪他一眼，习惯性用脚后跟关门，回去倒头睡觉。
辗转反侧，几次三番，我终于投降，柯晟睿又一次成功击垮我的睡眠。我起身披了件薄针织衫在吊带外面，拉开门，柯晟睿就那样该死的帅姿势靠在墙上，他听见开门声，从黑暗中冲我抬头一笑，“穿这样去不合适吧？”
“柯大少，你觉得你这样合适吗？大清早来堵一个不熟识的女性的门，你就不怕遇上什么意料之外的尴尬吗？比如说……”
“比如说藏着一个别的男人？”柯晟睿诡异的笑，然后非常顺势的绕开我的防卫，进了门，“那正合我意，我好和他正式宣战啊！”
亦真亦假，果然老手啊！
我翻了白眼，拉开冰箱拿一罐可乐，柯晟睿抢着说：“我不喝可乐！”
我一语双关，“少自作多情。”说完咕咚咕咚往胃里灌。
“早晨吃什么？”
“一般不吃。你要干嘛？”
“我饿了。”
“有病！我家又不是饭店…… 哎哎哎，你干嘛？你干嘛？那鸡蛋我是用来做面膜的！哎哎，那是珍珠粉！牛奶和柠檬也是我的面膜材料，少乱动！…… 喂喂喂，柯晟睿！”
我的粗暴警告可谓余音绕梁，却丝毫不显效果。
“柯晟睿，我上辈子肯定和你八字不合！不不不，这辈子也是不合。”我支支吾吾，嘴里嚼着蛋炒饭。
“你忘恩负义的本性是与生俱来的吗？”柯晟睿在我对面坐下，探着头过来就着我勺子里的半口饭吃下去。他的睫毛就在我的鼻翼前抖动，他额前的头发扫着我的眉毛，他身上的薄荷香围着我的周身，差点勒住我的呼吸。
我目若呆鸡。一下两下，默数着他喉结的运动，我开始不淡定的咳嗽起来。
柯晟睿过来给我拍着后背，他靠近我的步伐让我的心紧了紧。“不就吃你一口吗？至于那么激动吗？回头再给你做一份就是了。”
我不动声色将脸往暗处别过去，含糊着说：“你不知道我本来就小气嘛，所以你千万不要惹我！”
他又给我递过来一杯新鲜的苹果汁，眼中含笑，“好好，不惹你，真要命！”
是啊，真要命！柯晟睿，你的出现对我来说真要命！
后来甜甜告诉我，男人对一个女人说真要命，那对女人来说那真是要了命的诱惑。而我怪甜甜总结陈词来得太迟。
夏日的午后，乌云推拿翻滚，两侧高楼乌沉沉，我们一直呆着，一个沙发，两个人。
“柯晟睿，你为什么回国？为什么来广州？”
“因为爱国？或者因为想家？反正就是回来了，想安定下来了吧。”
“呦，柯大少何来此言啊？正是血气方刚，正是花样年华，要是我恨不得耍他个声色犬马，闹他个夜夜笙歌呢。”
柯晟睿抿了一口咖啡，注视着我，不言不语。刚开始，我处之泰然，片刻后，落荒而逃。
家里的播放器循环放着张国荣的《风再起时》，扰得我心绪烦乱。
“哎，真别说，你们圈子里那些小明星有几个长得还不赖。”我转移话题。
空气里布满潮湿的分子，活跃涌动，状似酝酿一场倾盆大雨。
“邓妍，你不要总觉得我在开玩笑。”我的心突突的，心中默念八字不合，八字不合！
而他继续：“我们这圈子确实爱玩，但本性都不坏吧。”
“也不见得是什么好人！”我插话！
柯晟睿睨我一眼，又说：“也对，总的来说不好不坏吧。优点就不说了，缺点真不少，曾经不务正业，曾经夜夜笙歌，曾经莺燕环绕，别看我们风风光光的，走到哪儿别人阿谀奉承的，可那也是需要付出代价的。”说到这，他顿了顿，我怀疑他想抽烟，但鉴于没找到烟灰缸作罢了。
“你知道为什么从少看上了凌泣吗？因为他和我一样，我们都明白安定的重要。我们其实内心都多么寂寞，寂寞到需要用外界形形色色的东西来填补，可后来我们发现原来这是个无底洞，只会越填越深。”说这话的时候，他的眼睛呈现出忧伤的褶皱，让人想伸手抹平。
“然后呢？你们想找我们暂时填补一下空洞，试一试能不能填平？”我问。
“不试一试怎么知道呢？邓妍，不否认，我喜欢你！你率性，你热情，你自信，我喜欢你直来直往的性情。你和我吵架，你和我抬杠，你得理不饶人，这是从来没在我的生活里出现过的。我特别喜欢你的真，让我觉得自在，我喜欢这种感觉。你对我一样也有好感，你不要否认。我们先不要预设一个结果，我们就很自然的呆在一起吧，两个人的生活总比一个人要有趣多了。嗯？？”
又是这个上扬的音调，我的逻辑性向来没有凌泣强，似乎需要很长的时间去消化这个推论。然而，柯晟睿没有允许时间溜走，他只是慢慢靠近我，把我融进他的怀抱、他的身体！
真是要了命的一发不可收拾！
作者有话说
第15章 盘根错节（3）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