6、Day 6 ...
-
GMT：December 14, 2311 Monday
Weather Report：气温-4~0℃，雨加雪，海港风力3~5级。
05:30 am.
我醒了，好像昨晚根本没有熟睡，大脑一直被一些东西混淆着，可是睁开眼却什么也记不起来。
在床边坐了大概十分钟，查看了电话，没有留言或其它信息，之后注意力完全去向了房间以外。我想听见什么？我的思考有些漫无目的。
洗漱完毕，整理好衣装，刚好06:00。
“Tieria～去哪里？去哪里？”，准备离开房间时Haro叫住了我，我也才想起它。
“…海边。”，我说完去开门，忽然想起那一晚它在沙滩上的样子，也许，该带上它。
沙滩
记忆里，在以前，我飞过大海多少次？曾经执行地面任务，因为机体构造特殊而不得不借海底进行隐蔽。可是，对这片海我却了解甚少。
沿岸的房屋离海滩很近，大概一百米的距离，从海边望回去，那个男人的房子在阴暗天色里显得很孤单…孤单，那又是怎样一种感觉？是不是像我这样一个人旅行，或者，像这个叫Lyle的男人一个人生活？
海上的风卷着粘稠的湿气从北边吹来，不远海面有一盏航道灯在水面摇晃，在起雾的海面只看见昏黄的一个光点在忽明忽暗。
我拎着鞋子，赤脚走下沙滩，潮湿的沙粒粘附在脚下，有些刺痛，有些冰冷，但感觉却很真实。在边缘行走，海水交替拍上岸，我顺着它们的频率，走近海边，在海水涌起时又避开，就这么反反复复地走着。
Haro在我旁边，学着我的步调反复跳跃，我观察它，发现它一直很小心地贴在我最近的位置，这让我想起了那场沙滩上的争论。
“Haro，上次掉进海里感觉怎么样？”，我看着它，那次争论以它的出现做结尾，现在想来其实还不坏。它忽然停下了，望着我的眼睛一直在闪烁，好像在读取什么。
“Tieria和Lockon一样～Tieria和Lockon一样～”，它说着又跳起来，似乎想起什么开心的事。
“什么意思？”，也许是它的某个波段感染了我，引起我对Lockon Stratos在身边而我没有参与的一些过去的求知欲。
“不要笑Haro～不要笑Haro～”
如果它没有说这句话，或者话题就就此带过了，但现在我笑了，因为这个小东西的直接，也因为想起那个男人曾经玩笑的模样…
在Throne小队接二连三向各国军事基地设施发动破坏性打击、在我们终于向他们宣告反对立场之后，似乎世界找回了那么一点平静…
早上九点，窗外阳光灿烂得让人却步，我站在阳台门边眺望，海岸线的沙粒在光线下闪烁得刺眼。
一阵风流转过阳台，有什么吸引了它们，混沌了热气的海风卷入房间，然后空气里多了另一种气息。
我转身，房间门打开了，有个身影在那，是Lockon Stratos。
「在想什么？」，他走到窗边书桌靠着，拿起一本书随意翻阅，那是我昨晚在书房角落发现的一本工程学，已经是十年前的内容。
「不懂进房间前先敲门吗？」，我不喜欢这样，不喜欢他总是轻易地就和谁表现得很亲近。走回书桌，伸手向他拿回那本书。
「我敲了，你没应我。」，他说，我用眼神表示怀疑，他耸耸肩微笑，用他带来的一个本子换走了那本书放进我手里，走到落地窗边，抬头看了天空几秒，回头看我，「Tieria，该出去做一下光合作用了～」
沙滩
Lockon Stratos，这个男人是个奇怪的生命体，我可以逃避重力，可以避免与人接触，却就是不晓得为何难以免疫他，似乎任何事情从他口中道出都会变得合乎情理，所以，我站在了这里。
他在帮Setsuna剪头发，偶尔停下和我身后说是要做水果拼盘的Allelujah闲聊几句，而我，拿着他给的那个本子，按照一堆天书般的说明，调配着他说是花草茶而我却不确定成品是什么的液体。
「Tieria，柠檬水要冰镇哦～」，他在叫我，可我懒得搭理他，因为我刚才发现这个本子里记载了一些奇怪的配方。
「呃，Lockon，那些材料你在哪里买来的？！」，也许是我的沉默，离我最近的Allelujah开口接过了他的话。
「我叫Setsuna帮忙买的～」，他回答。果然，他总是喜欢怂恿那小孩做些不合常理的事。
把一毫升蜂蜜倒入浸泡着洋甘菊的温水，蒸气飘进阳光里，空气也变得有了些味道，甜甜的。
「完成了！Tieria，吃一块吧～」
听见Allelujah走近的脚步声，我把调配好的茶水装入壶中，转过身，超过三十度的气温让我突然有些头晕，摘下眼镜，闭上眼用深呼吸尝试缓解。
「Tieria，你没事吧？！」，他的语气听来很紧张。
「…没事。」，我抬头看他，他愣了一下，马上不好意思地笑着把果盘捧到我跟前。Allelujah Haptism，这个人很温顺，但就是容易过头。
「弄好了？」，Setsuna走过来盯了果盘几秒，拿起一瓣橙子吃起来。我看着他的头发，并不觉得和昨天有哪里不同。「怎么？」，他发现我的目光，回头问。
「没事。」，我回答，随即把本子翻至某页递给走上来的Lockon，「Lockon Stratos，这是什么？」，我问，那一行所谓的功效说明实在让我不懂该怎么去评价这个男人。
他接过本子看了看，「怎么了？！」，然后竟摆起困扰的表情反问我，于是连带地，Setsuna和Allelujah也凑了过去。
「嗯…这个吗？」，Setsuna首先很平静地做出反应，伸手指向某行。
「…真是失态。」，我表达了我对那种无聊的不屑，其实我更该嗤之以鼻地走开吧？
「啊！Lockon！这个…加强…肾功能？！你让Tieria弄这种东西？！」，很好，连Allelujah也发现了，显然，他惊讶的口气也认同那个配方存在很大问题。
「哦～呐，Tieria，都是男人，这种东西何必说那么白呢～」，他忽然靠近，笑得戏弄，伸手捏起我的下巴。
他的手划过我颚下时，我全身不受控地颤了一下，心跳的频率也猛地乱了节拍，「不要碰我！」，条件反射，我顺手抓起桌上一瓶蜂蜜朝他脸上挤去。
整片沙滩忽然静得异常，他也一样，安静了很久，久得让我开始怀疑自己方才的举动是不是过分了。
「…Tieria，」，他突然叫我，我听不出他那是什么语气。太阳照着他脸上那些粘稠的物质，感觉有些滑稽，然后我听见Allelujah偷偷笑出了声，接着Setsuna的脸上也出现了似笑的神情。
就是一晃而过的事，他突然扑上来，我慌忙得来不及退开就被他抱住了。「你！！你干什么？！！」，我惊呼，他竟然恶劣得把自己脸上的蜜糖蹭到我脸上！一股甜得发腻的味道冲进鼻腔，那瞬间，我对这个男人简直是怒不可遏。
「Tieria，甜甜的，才可爱…」
「Lockon Stratos，你简直罪该万死！！」
“Tieria好开心～想什么？想什么？”，Haro打断了我的回忆，在我前面跳得好高。它说我很开心，是吗？我在笑吗？
“没什么。”，我回答。那次闹剧的最后很混乱，我们四个当晚被Sumeragi勒令就算通宵也得把沙滩清理干净…那应该是我们四人最后一次一起做战斗以外的事。
天越来越亮，海上的雾气退去不少，清晨的阳光从海湾一端的山脚慢慢向岸边照来，前方的码头已经有不少渔船拉起桅杆准备出海。我准备继续往前时发现Haro停下向后方闪了闪眼睛，我警觉地回身，却见Lyle，是他不知何时起跟在了我身后。
“我刚才发现，你的背影就像默片时代电影里的人…”，他双手插在外套口袋，金黄的晨光投在他侧脸，从我的角度，他的笑容有一半已完全融化在光线中。他低头小心地踏步，我这才发现，海滩上只有我的脚印，他…是踩着我的脚印过来的。
“什么意思？”，喜欢用奇怪的比喻，这点他和Lockon Stratos也挺像的，所以我能保持好奇问下去。
“就算没有台词，也很美～”，他说着衔上一支烟点燃，朝我笑笑。
“很漂亮～很漂亮～”，Haro附和起来，围着我又跳又叫。这个小东西，不过放它和这个男人呆了一晚就已经被“感染”了。
他抽烟的样子总会让我觉得不舒服，有这种感觉很可笑，或者，我还是太希望他是Lockon Stratos了。
电话，突然响了。
「Tieria…」，是Feldt Grace。
“什么事？”，我走回岸边一些，是出于对身份保密的警惕。Lyle，这个人的一切，还是个谜。
「你…计划什么时候回来？！」，她问。
我有些犹豫，因为眼前这个和Lockon有着相同容貌的男人，如果离开，应该就不再有机会再见了吧？我只是，想多看一眼，即使他并不是他。
「…研发那边有一批部件需要做性能测试，部分已经送往地面直接移入机体…啊！Mileina，不要动那个！」，她电话那边忽然吵杂了一下又安静了。
我有一种不好的预感。
「Erde先生！！！」，果然是她，「Mileina，等我说完正事你再…」，Feldt Grace的声音又出现。好吵，她们是不是在抢电话？我是不是该挂断等她们冷静点再谈？
“要我回天上？”，我选择继续，速战速决是我的原则，不管做任何事。
「是的…不过，如果你想再待久一些…」，看来是Feldt Grace赢了。
“这边…也看过了，明天，我明天回去。”，我是个对职责过分认真的人，我知道，即使我有想多留一天的本意，但二选一，我还是会选择工作。
「不好意思，要你提前结束行程…如果可以，我也很想去看看他…」，她的声音在笑，但听得见悲伤。
“…他，很好。”，我不擅长说安慰的话，我只能把自己的感受陈述给她。
「抱歉，我不能马上回去，技术支持那边…」，她这么说的时候我突然有个想法，关于Mileina。
“让Mileina听一下电话。”，我想让她回去做技术支持，那一晚的通话，让我觉得她也许会是个不错的谈话对象。
「Erde先生～你找我？有什么需要帮忙吗？！」，这个小孩永远都那么有活力。
“你们现在在哪里？”
「瑞士，这边好冷，可是雪景好棒哦！」，她很兴奋，这样的平和气氛感觉很好，只可惜这所有的对话都是建立在应对战争之上。
“明天和我一起回天上，有没有问题？”
「真的吗？放心，我一定准时报到！」，她又是表现得我不能理解的雀跃，或许，就是因为这样我才想带上她…
电话结束的时候，Lyle问我们是不是可以再一起去那个窗边喝热可可，他说，在我走后也许很难再找到这样默不作声陪自己看海的人了。
对我而言，他也许也是很难再遇见的这样一个人。
餐厅
时间接近上午09:00，进出餐厅的客人并不多。窗外，是让我意外的风景，与来时完全不同的风景。
下雪了，不大，只是隐约看到有白色斑点飘过天空，偶尔有一两片打在玻璃窗上。意外，是因为阳光正破云而出，跟随云的飘移越来越多地铺撒在海面与码头。
“你看这个，”，他用一杯苏打水隔开了我望向海湾的视线，“等一下，就快来了！”
不知道他究竟想让我看什么，但他的语气很期待，我想，我也许也该有所期待。
“来了！”，一分钟左右，他突然这么说。隔着杯里微小的气泡，一艘小货船正缓慢驶过海湾，玻璃杯形成奇妙的视觉效果，就像那艘船穿过了那些不断上升的气泡。
“就是这样？”，我问他，但我选择将视线投向吧台边的Haro和那个叫Emma的女孩，他们似乎玩得很开心。
他把杯子举在眼前四处观望，最后焦点集中在我身上，于是我拉回视线盯着他。
“你在看小Emma？！该不是…”，他笑了笑，慢慢啜着杯里的苏打水。
“不是。”，我只是在确保Haro没有异常，我的警惕性他不会知道，所以没必要做多余解释。
“你的工作是在天上？”，他的话题总是跳脱得很突然，“我知道这有点…只是刚才不小心听见，所以有些好奇。”，他到是很直接地作出解释。
“是，卫星工程。”，我们的身份，是S级的机密，但是脱下那身作战服，其实一个简单的借口就能掩饰过去。
“是吗…还真有点意外。所以，你一直在太空工作？”，看来他对这个假象起了兴趣，我却觉得不该再继续这个话题，即使出于保密原则，但说谎的感觉很不好。
“…基本如此。”，顺水推舟的答案，至少这不算完全欺骗他。
他扬了扬眉，露出一种表情，是羡慕？佩服？又或者…我也说不准。他嘴角的笑之后慢慢变淡了，指头在杯壁若有所思地点着，我以为他不会再说什么，所以把目光转向餐厅角落的电视，国际新闻正好开播。
“…三年前那场宇宙战争，你是不是…”
“不是！”，我不知道他要问什么，是本能反应让我去否定，不管会是什么，全部否定！
他沉默了，看着我，突然摇摇头笑出声来，“真是的，你老是那么认真～”
比起理解他的笑，我更想让他知道这个话题容不得他去玩笑！那场战争是一道伤，那时的我们用所有的觉悟去抗衡去纠正这个世界的错误，他只是亿万平民的其中之一，他不会明白一直身处的安宁是用多少残酷现实换来的，为了这亿万生命，我失去了重要的东西…
我看出窗外，看向远处海面，想把不愉快的回忆抛开。我看见了一群海鸥，从海湾附近的山边急转飞跃进空中，然后又追逐着冲向海面，展翅、滑翔…每一个动作都那么自由，无拘无束。
“看到吗？那个灯塔…”，他在玻璃倒影里看看我，然后望向远方，“也许，你那位朋友说的‘风景’是它。”
果然，在雾气退尽的海那边竖立着一座灯塔，在一个孤岛上。餐厅里，只有我们的位置可以完整地看见。
“灯塔是一种希望，在某些人看来也代表一个目标或者期盼…”，他如是说。
“即使偏离了原有的‘路’，只要看见它就能走回正确的‘路’。”，这是我所理解的他话中的含意。Lockon，这也是你想告诉我的吗？你不惜用生命换取的那些“希望”和“期盼”，你满意吗？说实话，眼前世界的平静让我时常感到不安，电视里每天宣讲的“真正统一”开始让我越发担心。
“它…会不会无法到达？”，Lockon，我有些迷惘，可是你再也无法教会我任何了。
“不会！只要清楚灯塔的方向，无论绕了多远的路，用多少时间，总会到达的…”
他说这番话的瞬间，我看见的全是Lockon Stratos的样子，那么清晰地在桌子的另一边，那时我记忆里他才有的神情和语调…
“…Tieria？！”，他的叫唤让我从思考里醒来，一切又变回现实。他依旧不在意地微笑，然后我们安静地看着海，不再说话。
眼前的男人，像他，但不是他，我清楚的，我应该清楚的…
车站
我的无数次拒绝没能赢过这个男人的坚持送行。
“这些天，打扰了，送到这里就可以了。”，我看着他，又看了看不断经过身边的人流。走下车的一刻，我突然有想要赶快离开他的念头。
“唉，说再见的话还真是让人感伤呢～”，他眼里全是玩笑，拍拍我手上的Haro，“小家伙，再见咯！”
“Lyle还会再见吗～Lyle还会再见吗～”，没想到Haro会这么回应。那男人看着我，我躲开他的目光看向别处，我不懂该用什么表情面对他。
然后，他突然上前抱住了我，熟悉的温度，但却不一样的味道，烟草的味道。
“Tieria，再见了…”，他的声音很轻，我只听见最初的那句到别，他似乎还说了些什么，但周围忽然经过许多声响，没过了他的声音。
也许一分钟，也许更久…直到他先放开手，我才回过神。
“那就到这里吧，我有事要先走，再见！”，他回到车里，笑着朝我挥了挥手。
车子驶离的一刻我忽然想起，我，没有说道别，多可笑，就这么傻傻地看着他离开…
在月台上等待，我对脚下这方就要远离的重力好像不再那么排斥了，Lockon，我渐渐明白你喜欢那扇窗那幕风景的原因，你心中的那座灯塔，我知道，在这样的世界里想要到达还有太长的路要走，但是，我会走下去，为自己、为你，为最初我们所有人一同坚持的理想，不管多久，无论付出多少代价！
抬头仰望，夕阳下的天空，是我太久没认真眺望的红。把手放进口袋，却摸到有什么东西，拿出来细看，是那间餐厅的餐巾纸？我从不在口袋放任何物品…会是谁？
打开的纸巾上，黑色墨水已经渗得很深，但依然能看见…
[Please Don’t Forget…]
是Lyle，是刚才拥抱的时候…不要忘记什么？是指他？不，要忘记，忘记见过他，忘记他和他有一样的面孔…我很清楚，他的所有只是表象，只是基因偏差让他们拥有了相似的容貌，只是…总之，一切都留在这里，我们都会遗忘。
Lockon Stratos，不，Neil Dylandy，因你而出发的这段旅程，暂告于此了。
我会再回来的，希望那时的世界，得到了你期盼的宁静…
作者有话说
第6章 Day 6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