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夏武本纪》成一醉

6、山头触石应常在，天际从龙自不归

　　夜熙兴高采烈的套上骑装，换上骑装就打算去赴约。
　　院子里流霜和无咎等人讨论的正热烈，流霜道“小姐是跟着太子出去，太子那边的护卫还能差得了？”无咎却坚持夜熙这样微服出游不安全说什么都要跟着。
　　夜熙刚一走出来就见一群人叽叽喳喳，“在说什么呢。”
　　沐雪快人快语，“无咎他们非要跟着您。”
　　夜熙心不在焉的点点头，“嗯，跟着吧，流霜也跟来吧。”
　　流霜和沐雪都吃惊的看着夜熙，一般来说小姐出游带着一个侍女那是很正常的，可是，流霜开了口，“小姐，您是去见太子殿下，带十三个护卫好么？”
　　夜熙想了想，从善如流道“也是，煞风景的很。”看着无咎等人，“偷偷跟着，不要让人发现了。”
　　无咎一干侍卫对这个结果并无异议，流霜几个丫头却哀愁了起来，夜熙从小就好排场，这次来明阳，要不是夫人拼命拦着，小姐非得把子个儿的护卫营全搬来，在家的时候倒不觉得这毛病有什么不好，今儿太子说要微服出去，问题立马就来了。小姐能仅靠一个贴身侍女安然度过这一天嘛。

　　巍峨的城门外，烟柳温软飘摇，夜熙骑着一匹雪白的狮子骢和同是骑在马上的流霜在墙根边等子安。夜熙气质极佳，在来来往往的人群中，仍显眼的不得了。
　　翩若惊鸿，婉若游龙。子安远远的看见那个骑在马背上的神采飞扬的少女，一时间心上浮起洛神赋上句子。夜熙虽年纪尚幼，但却已然能当的起荣耀秋菊，华茂春松一语。
　　他不由得微笑，少女在顾盼回首间看见他，并无拘束的向她挥舞着右臂，他带着侍卫策马迎上。一时街上人人侧目，叹谁公子年少，谁家有女初成，这般鲜衣怒马，侧帽风流。

　　“殿下。”
　　“不要叫我殿下，我们这样出来，还是隐瞒着身份的好。”子安道，“叫我林安吧，你呢，我该称你为什么呢。”
　　“林安。”夜熙笑了，“殿下，不，林公子真简洁的很。恩，”夜熙歪着头想了想，“那就叫我云娘吧，我小字逐云。”
　　“云从龙，风从虎，你的小字起的很有志气嘛。”
　　“倒不是这个典故，阿郎在时拟了十几个字让我摸，我顺手就抓了这两个。不过后来阿姆一个个裁开看过，她说摸到这两个字倒的确是我的运气了，其余的组起来，不是明空就是圆静，都像是给我出家准备的法号。”
　　两人说说笑笑，不多大会就到近郊的轩鹤苑，子安说是郊游，实际是打算来这打猎，崔家家传骑射功夫闻名朝野，所以他也并不担心夜熙会玩不来这些。果然，夜熙听后兴奋的很，随即又迅速的惋惜起来，“可惜现在是三月，冰消雪融的，要是再推前几个月，就能去猎蹲仓熊了，现在不大容易猎呢。”
　　子安的侍卫何奥听了小小的吃了一惊，原来听太子说要带夜熙出去打猎，他还觉得太子真是不体贴人，一个姑娘家再怎么精于骑射也定然受不了血腥，现在看来，夜熙说不定是此道高手。
　　子安听了哈哈大笑，“我们就这么几个人，现在猎熊危险的很，何况这就是京郊个小林子，也没熊可猎，左右这几日在京里憋得闷的慌，就随意出来走走吧。”说罢向何奥打了个手势，何奥立马从马袋里拿出一把嵌贝柁木弓和一袋羽箭递上。
　　他拿过交给夜熙，“工部新制弓箭的缩小品，还请崔将军试试效用。”夜熙也并不谦虚，道声多谢陛下抬爱，便兴致勃勃接过一试。
　　他笑语盈盈看着夜熙，内心却颇有些忐忑，他按大越旧例在朝中试练，第一步就从工部开始，与工部尚书凤启维不同，他对边关局势并不那么安心，是以在工部没多久，就下令暂缓对农器的改进转而改进兵工。而兵工一事，京中当少有人比生长军营的夜熙更有发言权。
　　夜熙看看手中的小弓，贝壳磨制成五瓣梅花的形状，错落有致的镶嵌在弓身两侧，固是精巧可爱，但却如同玩物，少了兵器应有的杀伐气概。她拉开弓随意向林间树梢一射，随着一声木质断裂的脆响，飞鸟惊起，一枝白玉兰袅袅落下。她笑着看向子安，“陛下也太看不起在下了，这弓才一石的拉力吧。”
　　子安道，“就是太看得起你，才觉得就算是单石小弓，在你手中也堪当利器。”夜熙微笑并不接话，子安继续道。“不过这可不是工部的手笔。这是内务府依形制防造的女用兵器，的确不太实用，你姑且评评形制吧。”
　　夜熙看着手中的弓，依旧是笑着，却莫名让人感觉严肃起来，“这弓去了箭槽，对高手自然是上箭速度更快，可军中也非人人皆为神射手，恐怕不利于推广。”
　　“但如果用在高手如云的御林军，效果当是不错。”
　　何奥就是御林军里提拔起来的人物，在一旁撇了撇嘴，御林军，高手是多，废物也多。文不成的世家弟子都爱往那儿丢，也不管是不是也武不就。这弓箭若真像夜熙说那样，到不知道是改进还是添乱。
　　流霜在一旁听着却觉得大大的不妥，小姐的约会就是这个样子么，没有风花雪月，没有窈窕情致，倒像是换了个地方谈公事。
　　夜熙脑子里没那么多缠绵悱恻，只是暗暗觉得疑惑，凌子安身为太子，这些事原本不该他操心。说是工部历练，可稍熟朝政的都知道，五部当中吏部为尊，财部次之，刑部又次之，礼部跟工部与上三部比起来实权大大的不如。凌子安从工部下手就很奇怪了，更别提工部现任尚书是凤启维，凤后的父亲。这绝对不是个构筑势力的好地方，还是说，这是他想向凤后示好，才如此行之。不过工部管着官道漕运，土地水文，往深里想，倒也不是不重要。而且也未必不是皇上的意思，难道最近皇上心里头有什么大兴土木的计划。
　　她拿着弓箭假装低头研究，这些事由不得她疏忽，国库的钱就那么多，多拨给了工部，给其他地方的就一定会变少。长长的眼睫毛遮掩住了眼神，手下的小弓翻来覆去的转弄，一缕没琯好的发丝从额前垂下，凌子安站突然伸手将她的发丝抚过耳后，在场几人均是一呆。夜熙抬头看着子安，愣了片刻，才眨巴眨巴眼睛，道了声，“去打猎吧。”便策马转身走了。
　　子安心里暗笑，也打马跟了上去。

　　轩鹤苑是前代秦王的猎苑，子安的成年后置办的园子。不过子安不好骑射，来得次数也不多。
　　夜熙第一次来这儿倒是啧啧称奇，毕竟北边风物与这边大有异处，“这兔子的毛居然这么短。”那兔子是她用网兜网住的，半点儿没伤着，现在被她拎起来研究，圆滚滚，毛茸茸的，她越揉越欢欣鼓舞。
　　何奥在一旁小小的郁闷了，果然还是世家贵女的脾性，一个上午快过去了，就游山玩水似的网了几只兔子，听口气回去的时候还得放了，好在还没手长到要打扰其它人打猎。但场中呆着这么一位菩萨，到底自己也难得爽利。
　　只有流霜在一旁庆幸，她最清楚，她家小姐倒真不是下不了手，不过是不喜欢杀这种小玩意儿罢了。小姐开始说的猎熊，那是真的每年必去的一项重大娱乐活动，越是凶悍的猎物，越能挑起她的兴趣，像这种无害的小动物，说明白点儿，小姐是不屑于杀的。不过这样倒好，好歹现在，夜熙还是个正常闺秀的形象。
　　比起这两个人在一旁想东想西的，夜熙和子安却是玩的极开心，夜熙进京以后，每日赴宴应酬，难得几日空闲，这般策马扬鞭呼啸山林的生活是许久未过。子安亦是浮生偷得半日闲，久未骑射。两人一面说笑一面随手打杀捕捉些猎物，并不多认真。
　　林风穿过茂密的树林带来一片森森叶吟，阳光斑驳落在林间小径如碎金般璀璨。突然远处的树林传来一阵骚动，几声暴喝混着兵戈相击得锐响。夜熙与子安两两相觑不知出了何事，何奥有些江湖经验，当下冷汗就出来了，轩鹤苑在城郊僻静之地，有江湖人来此械斗寻仇一点也不奇怪。若是平时不论及时避走还是迎头阻拦都罢了，可今日这两尊大佛……要是出了个什么岔子，他有十个脑袋也陪不上。

作者有话说

　　九五曰「飞龙在天，利见大人」，何谓也？子曰：同声相应，同气相求。水流湿，火就燥，云从龙，风从虎，圣人作而万物睹。本乎天者亲上，本乎地者亲下，则各从其类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