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义薄云天》韵言

5、初入江湖

　　时过境迁，一晃十八年。

　　灵山寺，天王殿。

　　年近古稀的空寂大师闭目禅坐在大雄宝殿的中央。寺内的诵经声一如既往的不绝于耳，但此时空寂的心中却不太平常。

　　今日是灵山寺三年一次的开山，每次开山，灵山寺都会派几个年轻有为的弟子去体会民间疾苦，普度众生。今年却是个例外，因为，灵山寺里，仅有一个少年，合了他的心意。

　　他睁开眼，对身边侍奉的弟子说：“普光，你去劲武堂，把臣风召上殿来。”

　　身旁的普光对空寂行了一礼，说：“是，方丈。我这就去。”说完，便小跑出了殿门。

　　看着弟子远去的背影，空寂面色凝重，微微的叹了一口气，又重新闭上了眼睛。

　　不一会功夫，普光便领着段臣风快步的来到空寂面前。

　　段臣风是空寂养大的孤儿，从小到大都生活在这禅宗古刹之中，跟着空寂的师弟空镜学习武艺。空寂跟空镜一直都很疼爱这个孩子，特别是空镜，对这个学艺刻苦的少年更是喜爱有佳。但是空镜并未收他为徒，也未让他剃度，所以一直以来，他只能算是寺中学徒，而非僧侣。

　　臣风跪在空寂面前，迅速地拜了一拜，问道：“方丈召弟子进殿，不知有何吩咐？”

　　空寂看着面前这个清秀而健壮的青年，缓缓地说道：“臣风，你也大了。听你的师父说，你已然将我门的各种武艺学完。本座想让你下山去闯一闯，体验一下民间疾苦。”

　　灵山寺的香火极旺，几乎没什么机会要下山去化缘，在臣风自己的回忆中，所有的一切都也是打禅，敲钟，挑水，砍柴这些庙里的事情。这时候他听空寂这么一说，怔了一怔。不过他也知道这是年轻弟子的考验，惊讶之余也充满期待。毕竟是被选中的弟子，此时的他难免还是有点激动。

　　方丈站起身来，若有所思的回望背后在墙上的巨大弥勒佛，“这次下山，你帮我去找一下空缘师弟吧。本座最近听说，他在锦州附近出现过。你去查探一下。” 臣风抬起头，看着空寂，他依然背朝臣风，仰面看着壁上的释迦摩尼。臣风清楚的知道，这十年间，他无数次地派弟子去找寻空缘，却是一次又一次的失望。

　　空寂这是又平缓地说道：“临行前，记得回去劲武堂，拜别一下空镜师弟。”

　　“是，弟子知道了。”段臣风道。

　　回到堂中禅房，臣风便开始收拾行装。心想第一次要离开这养育自己十几年的地方，真是百般滋味在心头。房外笔挺的修竹，山间丝丝的清风，溪涧中清澈的流水，所有的一切仿佛都在此刻涌上心间，让臣风倍感不舍。这里有他情同兄弟的同门，有他习以为常的生活，要离开这扎根已久的故乡，怎让人不饱含离情。

　　正在他凝神想着件件往事时，空镜从门口走了进来。

　　“我听说了。你现在就要走？”空镜一如往常，说话从来都言辞简要。

　　“是。多谢师父对臣风多年来的教诲。”臣风缓缓的跪下，对着空镜，认真地连磕了三个响头。虽然空镜并未收他为徒弟，但是臣风还是心甘情愿地叫上一句师父。

　　空镜看着他，点了点头，说：“我这里有点盘缠，你且领着去用，兵器架上，你拿一件顺手的武器去使使吧，行走江湖，要件兵器防身也不坏。”说完，空镜把一包银两放在桌上，又看了臣风两眼，便转身离去。

　　俨然间，臣风看到，平日里严厉的空镜，好像在门口，不舍般的驻足了两秒。

　　离开了灵山寺，臣风一路来到了荣华镇。城镇比起山中老寺，少了庄严肃穆，却多了许多热闹新奇。臣风这从未离开过寺院的孩子，此时在人来人往的街上，东张西望，倍感新鲜，游玩的兴奋感将他下山时的丝丝离愁赶到了九霄云外去。

　　从山上下来的半天路程，腹中空空，臣风决定坐下来，找家客栈入住休憩。

　　他让小二点了两个菜，盘算着这下山来第一次的开餐要对自己豪气点。可刚坐下不久，门对面却不知不觉的闹了起来。

　　“贱民，本少爷见你家贫屋寒，开恩让你少交点种粮，说好交不上就拿你女儿去我家当丫鬟。你倒好，不交粮还动手打我，你以为自己是什么东西……”一个穿金戴银的少年，一脚蹬翻一个满头白发的老人，领着身边一帮身形壮实的打手，从一间破屋子里拉了一个年轻姑娘出来。后面被蹬翻的老人家，可怜地躺在地上，嘶声裂肺的对着那个踢倒他的人骂着“畜生！”

　　慢慢的，周围的街坊都围观了过去。几个打手就那么厚颜无耻的在众目睽睽之下把一个看上去年仅十五岁的少女连拉带扯的拖走。女子奋力挣扎着，嘴里大声地吼着“放开我！你们放开我！”可是前面的男子仿佛没听到一般，淫容满面的任由打手将她带了走。周围的人越来越多，可是却没有一个人上去帮忙的。

　　臣风见状，心想不好，赶紧往桌上拍了一锭银子，喊了句“小二，结账！”就往外冲去。

　　就在这时侯，一个身穿紫罗裙的女子出现在人群的前面。她往面前一站，毫无预示的一掌将当头的那个恶少打翻。恶少淬不及防，整个人重重地摔在了地上，衣服擦破了几个口子。

　　“你！”恶少捂着脸恶狠狠的站起来，指着女子就骂道：“你不要命了？敢打老……啊……”恶少连个“子”字都没说出来，接着挨又一掌，这回是被拍了一个狗吃屎，门牙撞飞了两颗。

　　“你识相的快把人给我放了，姑奶奶我现在很不爽，要是不听话我把你满嘴狗牙全打飞！”少女喝了一声，几个跟在后面的打手见状不对，纷纷冲上前来跟女子动手。

　　一阵搏斗之后，姑娘毕竟双拳难敌四手，被一群大汉五花大绑了起来。恶少在一旁咧着流血的嘴，得意兮兮的走过来，顿笑着说：“小妮子，你不是要打掉大爷我的牙么，来啊，我让你打！”说罢一脚将绑得动弹不得的紫衣少女踢倒在地。他挑起她的下巴，色迷迷的说：“长得那么标致，大爷我也舍不得打你，干脆你就跟本少爷我回家去，给大爷当个丫鬟的，以后好生听话，今天的事我就一笔勾销，爷保证会好好疼你的。你看好不好？”

　　少女的嘴巴被布条塞得紧紧的，想骂却又无能为力，只凶巴巴的把头拧到一边。恶少一生气，一记响亮的耳光扇在她脸上：“贱女人！别给脸不要脸！”

　　站在一边的段臣风冲上去，一手把恶少扔了出去，押着两位姑娘的壮汉还没反应过来，他又大方给每人的面门送了一击重拳，硬生生的把两人打趴在地上。他回过头，他自小便在嫉恶如仇的空镜手下学艺，最见不得这种恃强凌弱的恶人。他怒眼圆瞪地跟摔成死鱼样的恶少说：“你们滚，今天我不想破戒。”

　　恶少怒火中烧，一声令下“少废话，拦路的都给我打！”，其余几个打手便像恶狗一样扑上来，手上的刀枪棍棒一股脑的往臣风身上砸去。臣风舞起棍棒，跟几人厮打起来。

　　平日里靠权贵横行霸道的街头恶霸，真正动起手来又怎会是灵山武人的对手。一套拳脚下来，地上包括恶少在内一行人都一动不动，见了阎王老爷去了。

　　围观的群众原本都在拍手叫好，可一见出了人命，一下子又全都惊恐的散去，有些人甚至直奔衙门，报官去了。“出人命啦！”街上顿时吵成一片。

　　臣风连忙蹲下帮地上的两个女子松绑。他问道：“两位姑娘，你们没受伤吧？”

　　“事倒是没事，可惜这一身好衣裳了。”紫衣女子貌似一肚子的不满意。她一下子跳起来，抖落身上的绳索，用眼角扫描了一遍这个“救命恩人”。臣风样貌清爽英俊，一身刚健却不显得粗壮的身材，刚才那一□□夫，还让人觉得他颇有英气。

　　“没有就好。他们去报官了，我们要赶紧离开这。”臣风也没来得及仔细瞧这个被救下来的姑娘，便赶紧转身帮贫家女也松了绑。

　　贫家女带上自家老父，上前来对臣风连连叩首道谢。

　　臣风扶起他们，安慰道：“老先生，切莫如此，拔刀不平本就我习武之人的本分。只是我打死了这些人，怕是会连累老先生你，实在对不住。”

　　“恩人，你千万不要这么说。这李家仗着有个当高官的亲戚，连年欺压我们，连衙门都不放在眼里，这生活我们早就没法过了。如果不是恩人你今日出手相救，我等怕是会被虐待致死也不可知啊。老身自带着女儿，跟随少侠，以后天南地北，也好照顾少侠起居，以报救命之恩。”老者深陷的眼眶里露出无比的敬意。

　　想到要长途跋涉地带着一老一小去逃难，段臣风还真是一个头三个大。他面露难色地说：“小身不是不愿，只怕……”

　　老者一见着急了臣风要拒绝，连忙不停的磕头求到：“如今老身及小女已无家可归，少侠要是嫌弃我们，我们只有死路一条了。”

　　段臣风心里一软，却不知怎么回答他二人。这是，身旁的紫衣少女对着他们认真地说“不如，你们跟我一起去迎风楼吧。”她拍了拍身上的尘土，开口说道：“迎风楼离这里不太远，在城西边，现在赶路去傍晚兴许还能赶到。那里地处偏僻，官府一般很少去那边巡查的，你们也可暂时避避风头。”

　　臣风一听，喜出望外。他高兴地转头向紫衣姑娘说道：“多谢姑娘指点。敢问姑娘芳名？”

　　“唐玉欣。”她朝他挑了挑眉，笑靥如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