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阑幽梦》早春芳华AND余静若

26、第二十六章：求救

　　今天已经是十七了。

　　虽然十五的月亮十六圆，但是到了十七，基本上用肉眼还是看不出来月亮已经开始进入“缺”的周期了。

　　有些无聊地半躺在次间的榻上，窗半开着，支着手肘歪着身子，刚好可以欣赏在不厚的云层中时隐时现的月亮。

　　对目前的这种状态已经很熟悉了，也都开始习以为常。可是，凌小萱始终找不到一件最重要的东西，那就是——存在感。

　　有时候静下心来也会思考，现在的凌月和袁天放之间的相处，还能持续多长时间？虽然有名无实的夫妻生活，对于她这个不小心的“闯入者”来说，简直就是天赐良机，但是，这对于除却她以外的所有人来说，都不公平吧？

　　直到眼睛里的星星开始出现重影，凌小萱才不得不收回视线，调整了一下姿势。

　　不过，今天的气氛总觉得有些奇怪。

　　从她醒来之后，就感觉空气之中似乎弥漫着一种莫名的紧张情绪，就连一向叽喳多话的云儿也安静地很，自己刚才出了这好一会儿的神，两个丫头居然也是一声都没吭，这就更让她心里的不安感觉越来越重。

　　“霜儿，少爷呢？”自打赏灯回来，她就没见过他，昨夜去书斋喝酒作诗，总不会今天又是如此吧？而且，以他的脾气，自己乱跑害他一通好找，至少也该找她数落几句才正常。

　　“少爷他，去了袁夫人那里。”霜儿只是淡淡地回道，连头都没有抬。

　　这个答案不奇怪，可是这丫头的表现却是有些不寻常，凌小萱直觉一定有事瞒着她，于是直起身子追问，“出了什么事情吗？”

　　“这个，这个霜儿，就不太清楚了。”霜儿不太流利地说完，又偷偷瞄了云儿一眼，这更让凌小萱确认一定发生了什么事情。

　　她站起身来，向着云儿道：“走吧，我们去前面瞧瞧。”

　　“小姐，都这么晚了，还去前面做什么呢？”这下轮到云儿着了急，赶忙劝阻。

　　“去看看是不是出了什么事，我总觉着，今天会出什么事情。”凌小萱没有理会劝阻，边说着，已经穿好了绣鞋走到了门口，却不想被人从后一把拉住了手臂，她回头一看，竟是一向胆小的霜儿。

　　霜儿急急跪下道：“霜儿求小姐不要过去！”

　　“为什么？”凌小萱只感觉心上有几百个问号，这事情的发展进程也太奇怪了吧？

　　“那个……少爷虽然撤下了小文子，可是，霜儿觉得小姐还是留在沁芳阁比较好……”

　　不说？凌小萱也不再追问，转身又待出门，却又被云儿拦了下来。

　　“你们两个今天是怎么回事？为什么拦着我不让我出去？莫非，莫非真的发生什么大事了？”凌小萱又气又怕，这么反常的两个人，在她成为凌月的这段时间内，她还没有见识过，这让她更是担心。

　　“小姐，”云儿也是“扑通”跪了下来，“云儿不敢阻拦小姐，只是，只是小姐真的不能去前面。”

　　“那告诉我为什么？我为什么不能去？”凌小萱只觉得自己的心脏都快跳出来了，这两个丫头居然说了半天，就是不入正题，她只好提高了声音，厉色问道：“云儿，你说！”

　　云儿本也不想回答，但见凌小萱点了名问，又拉下了笑脸，于是只得偷偷地和霜儿对了个眼色，有些战战兢兢地回答：“云，云儿听说，今儿下午，府里来了个人，说是宫里有信儿来，接着……”

　　“接着怎样？”既是和宫里有关，那必定就是关于袁老爷的事情了，这个也确实是大事。

　　“接着，接着就听紫莺说，袁夫人她，她昏倒了！”

　　凌小萱吓得心脏顿时“咯噔”一下，难怪自己一直觉得有事发生，能让袁秦氏晕倒的信息，还是从宫里传来的，莫非——

　　“莫非是袁老爷他……”

　　这下轮到霜儿开了口，“听说皇太后这两日病重，皇上龙颜大怒，下令把御医都关进了天牢，袁老爷虽非御医，却更是身负皇上重望入宫为皇太后诊治的，所以，怕是也……”

　　“怕是也凶多吉少吧！”凌小萱把她不敢说出来的后半句说了出来，心里却一下子五味杂陈。

　　要说这袁老爷进宫，本和她没有关系，但却显然是因为凌月，因为如果没有凌月，凌老爷也就不会出此下策。虽然时移世易，但是因果相连，怎么说来，她总也是有一些责任的。

　　“霜儿，云儿，我们走。”想到这里，凌小萱有了主意，拉起了两人。

　　“小姐还要过去前面吗？袁夫人不知怎么样了，霜儿怕少爷他又——”

　　“不，我们不去前面，我们回府。”

　　“回府？”两个丫头异口同声起来。

　　凌小萱点点头，“是的，回府，你们赶快去准备，要快去快回才行。”

　　“可是……”云儿还待再说，却被霜儿一个眼神阻止了。

　　“霜儿明白了，小姐放心。”

　　为了不惊动其他人，凌小萱带着霜儿和云儿，悄悄地出了大门。又在霜儿的带路下，来到了城东的凌府。虽然因为心急，三个人的脚程都不慢，但是两府间的距离确实也不远，大约也不过十几分钟的路程而已。

　　这是凌小萱第二次去凌府，却是第一次从正门走进去，她根本无心留意这富豪之家的府第如何奢华，只是一心想着必须要见到凌仲文和凌孟氏，因为解铃还须系铃人，祸从何出，就要从何止，即使这个祸事怕已经是很难弥补了。

　　开门的小厮见到突然回来的凌小萱，早已经一溜烟跑去报信了，于是在凌小萱才刚踏进前厅不久，凌孟氏就从后面赶了过来。

　　“月儿，你怎么突然回来了？”一见到凌小萱，凌孟氏就拉住了她的手，左右端详起来，“一个月不见，你又瘦了。”

　　这是来自母亲最真心的问候，凌小萱每次都会沉溺在这样的温暖里，以至于泪腺不受控。可是这次，她心里着急，只是顺势反握住凌孟氏的手，急道：“娘，爹在府里吗？女儿有急事。”

　　凌孟氏被她急切的样子吓到，也跟着紧张起来，“你爹他去了吕大人府里，还没回来，月儿，你有何事，别急，先和娘说。”

　　没想到凌仲文不在，为今之计，也只有先通过凌孟氏了。想到这里，凌小萱赶紧拉着凌孟氏坐了下来，“娘，女儿急着回来，是因为今日宫中的消息。”

　　“你是说皇太后病重的消息？”凌孟氏显然也已经得到风声，叹了口气道：“没想到，你竟也已知道了。”

　　凌小萱有些意外，听她话里的意思，似乎不是很想让自己知道，可是时间紧迫也不好深究，接着又道：“原来娘也知道，想必爹也定是知道的。”

　　凌孟氏点点头，“你爹就是因为得了这消息，所以才去见吕大人，只是这会儿还没回府，也不知道宫中的具体情形是怎样。”

　　难道凌仲文去找吕夷简是为了了解袁崇熹的状况？这怎么可能？

　　凌小萱愈加糊涂了，袁崇熹之所以入宫，全拜凌仲文所赐，若是这次真是大祸临头，不是应该遂了他的心愿才是吗？难道，难道这凌仲文是担心祸延自己，所以才会这般关切？想来想去，她还是觉得只有这个理由才最合理，如果真是这样，那袁崇熹岂不更是凶多吉少。

　　凌小萱越想越急，抓着凌孟氏的手又紧了紧，“娘，女儿有一事相求。”

　　看到凌小萱紧张的样子，凌孟氏心疼起来，“究竟何事如此严重？”

　　“女儿希望娘能帮忙劝劝爹。”

　　“此话怎讲？”

　　“女儿不想因自己所起之事，再添凌袁两家的仇怨，既然爹和吕大人交情深厚，想必求个人情也并非不能。”凌小萱是真的着急，再不熟悉历史，也看多了宫廷大片，在这个年代，人命都不是自己的，之前发生的事情她没有参与所以阻止不了，那么现在发生的这些，如果可以，她当然要尽力弥补。

　　凌孟氏见她说得激动，侧身点了点头，示意身边的丫头们都先退下，然后亲手斟了杯茶递了过去，“先喝杯茶定定神罢。”

　　接过白瓷茶杯，凌小萱匆匆喝了一口，只觉一阵清香入口，说不出的香甜，心上的烦躁竟已去了大半，于是忍不住一饮而尽。

　　“月儿，娘知道你在袁家的日子定必没那么好过，虽说这表面上，凌袁两家还是成了亲家，可是，你爹当初一时糊涂，不但累你受苦，还让这原本大好的一段姻缘……哎！”凌孟氏念起往事，心里就有愧疚，免不得又唏嘘起来。

　　凌小萱看着也不是滋味，只得安慰道：“娘快别这么说了。”

　　“娘这说的都是心里的话，”凌孟氏踱了两步，向着门口，似乎在眺望远方的风景，口中却说道：“若非你爹一时糊涂，也不至害你得了怪病。其实你爹也很后悔。虽说那云游道人医好了你的怪病，但这‘日眠之症’却是更为奇怪，也不知道今后会是如何，如何叫人放心呐！”

　　这话真真说进了凌小萱的心坎里。她是因日眠症而莫名其妙来到这里的，虽然这个奇遇带给她一个新鲜的灵感话题，但是，谁又知道这种情况会维持多久？她既会担心哪一天突然穿不过来，没了灵感源泉，又会担心如果一直这样下去，她又会变成怎样？只是无奈，人只能去担心眼前的事情，将来如何暂时也就顾及不上了。

　　凌小萱兀自想着心事，凌孟氏却以为她心中郁结，接着又道：“娘知道你从小就喜欢袁家的公子，娘也知道你嫁过去那么久，却和他尚未同房，当初那道人说‘一切因缘皆因悔字’，娘和你爹都知道，那是你爹想悔婚的‘悔’字，现下，却成了我们心里后悔的‘悔’字了。”

　　凌小萱一惊，来不及去想从小就喜欢那句话，却是被她话语里出人意表的洞悉和豁达吓到，吓到有些语塞：“娘，我……”

　　凌孟氏抬手，帮她拢过耳边的碎发，满眼都是慈爱的光芒，“月儿，你放心，娘知道你心急什么，你爹今夜去见吕大人，正是为的此事。只是，在袁家的日子，还是要靠你自己去维持了。”

　　一滴眼泪跌落下来，刚好在手背上化开，接着又是一滴。

　　凌小萱轻轻揽上凌孟氏的脖子，顾不得她的惊诧表情，知儿莫若母，凌月有这样的母亲，不仅让人感动，更让人伤感。不管他们曾经做了些什么，相信在他们看来，那都是为了让她这个女儿幸福而已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