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竹马，竹马]这么多年》小舟行云间

2、往事不堪回首，人生几度春秋

　　谢乐彻底清醒过来的时候，已经是第二天下午五点半。
　　值班民警给他做完了笔录，就把他友好的请出派出所大门。谢乐自己觉得有些神奇，整个过程根本没有人搭理他，似乎都把他给遗忘了，任他坐在小屋子里自生自灭。他也不敢问，只是走的时候问了句自己身份证，给出的回复是身份证暂扣了，隔几天再来取。
　　谢乐觉得怪怪的，怎么连批评教育都没有啊。他甚至觉得出门的时候门口的保安看他的眼神都有些暧昧。
　　他哪里知道这时候大家都在忙着之前的案子，
　　谢乐琢磨着，也想不清楚为什么，他只想着赶快回公司把这次的招待费给报销了，要不他自己可亏大了。
　　刚刚走到十字路口，一辆车嚣张地驶过来停在他旁边。谢乐正准备张嘴问候开车人家亲戚时，仔细一瞧，驾驶座上的那个不是朱石是谁！
　　只见朱大爷手掌着方向盘，弯了弯左手食指，那酷酷的神情拽得二五八万的。
　　靠，谢乐一脸苦相，这么多年了怎么又和这魔王碰上了。
　　也或许是儿时印象太过于深刻，谢乐对于朱石有着天然的惧怕。他看着朱石修长的手指有一搭没一搭地敲着方向盘，心知这位爷等的有点不耐烦了，再转头看了眼剽悍的路虎车。最后认命的、默默地爬上了车。
　　以卵击石，自不量力。谢乐坐上车后在心里默念。
　　“这么多年了，你个头没长，倒是胆子大了不少啊。”
　　这是这俩穿裤衩街坊这么多年见面的第一句话。
　　就这么一句话，谢乐脸刷的就红了。
　　朱石瞟了一眼，打了个方向盘，冷哼道，“哟，面皮还是一样的薄啊。别像昨儿一样恼羞成怒晕过去了啊，我懒得开回医院。”
　　谢乐咬牙：我忍。

　　这是两人分别多年后的第一次相见。其实若论起来，他们俩“孽缘”不浅。
　　对于朱石来说，这是他阔别故乡多年后遇见的第一个故人，虽然重逢的场面有点惊悚，但并不妨碍他的好心情。
　　但是对于谢乐来说，朱石，这个从小欺负他到大的“青梅竹马”，是他第一大死敌，人生故事中中的第一大反派男主角，谢乐所有诅咒的头号种子选手。虽然他俩有近十年没有见面，但是谢乐每每想起当年，总觉得自己现在这幅唯唯诺诺的脾性与当年的朱石脱不了干系。

　　童年的谢乐，一家子跟着外公住在工厂家属大院里，他和朱石是一个院里一块儿光屁股长大的。朱石他爸是副厂长，他妈是工厂物资处处长，都是工厂响当当的风云人物。自然朱石是大院里当仁不让的孩子王。带着他的兵团横行霸道，所向披靡，一时间风头无二。最后发展到以大院为中心，周围三四条街的孩子都知道这里有个不能惹的二世祖。
　　那个年代，小学没有什么补习班兴趣班，三四点放学，大人们忙着上班，没空管自家小孩。于是院子里的小孩大多都是脖子上挂着钥匙，写完作业就在院子里面疯玩。没有电视，没有电脑的日子，女孩子多数安静地玩皮筋，过家家；男孩子则模拟着地道战、地雷战，学着电影里面的嘎子要捉反派。
　　所有的男孩都有一个江湖梦，即使在那个远离传说的年代，也不妨碍他们拿树枝当宝剑，搬砖头垒碉堡。只是所有人都想当英雄，总要有倒霉的那个当坏蛋。
　　而谢乐刚好就是那个被欺负的最厉害的人。

　　谢乐的外公是工厂里一个普通的工人，一辈子本分，退休后岗位就由女婿顶上了。谢乐的父亲是个农村人，入赘到谢家，也是一个三天可以不说话的老实人。媳妇偶尔抱怨大院里的小霸王欺负自家儿子欺负的过分了，他也只能坐在院子外，狠狠地抽口叶子烟，吧嗒吧嗒不说话。
　　继承了父辈的性格，谢乐小时候也不爱说话。一个普通的小孩，不出类拔萃，也不调皮捣蛋，也没有什么朋友。却总被院子里孩子欺负，因为朱石就是喜欢把他弄哭。顺便一提，谢乐说话倒是正常，那特不招人待见的笑声是他天生的毛病。虽然成年后有所收敛，学会各种假笑，但他偶尔忘情时的笑声实在令人发指。
　　那时候，朱石指着捆得跟个粽子似的谢乐说，大家说，这家伙的笑声是不是□□的笑声？为了保卫祖国，我们不能让他笑。于是大院的小孩儿都以怎么折腾哭谢乐为战斗目标。他们把他绑在树上要求交代“犯罪证据”，逼着他趴在地上学狗叫，把反锁在废弃的旧澡堂要求“面壁思过”，挨打挨揍更是家常便饭……
　　以至于长大后的谢乐，对儿童总是抱着敬而远之的态度：孩童的残忍有时候是超乎成年人想象的。

　　许多年后的某天，朱石坐在仿古茶楼里，看着白云缭绕远山如黛，听着台上旦角依依呀呀地唱，对谢乐深情款款地剖露心迹，“我他妈打小就喜欢你这小媳妇儿样的哭。”
　　谢乐回了他四个字，“你丫变态。”

　　谢乐的阴暗童年持续到初三上学期，那时候，举国上下实行国有企业改制，一大批人被迫离开奉献了半辈子的企业下岗再就业。谢乐父母所在的工厂也被另一家大型国企收购了。工厂的管理层因为公司重组有方，个个高升。朱石就是在那时候，跟着晋升为某个地级市领导的父母离开了大院。而许多普通工人，要么被一笔钱买断工龄，要么如谢乐父母一样，每月拿着几十块上下的工资等待工厂随时召唤。那是谢乐家中最痛苦的时候，一大家子四口人挤在三十平方米的小屋里，为生计发愁。谢乐却感到无比愉快。至少他当时以为，他这辈子都不会和朱石等人再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