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芙蓉辞》葵贞

4、步步为营

　　第四章

　　她自小生活在江府，不得不说这次离开，也算是见识到了江府外面的世界。
　　她认识了南宫宸，目光中总是带着捕捉猎物的神色，一头长发随意打理，却越能显示出他身上几抹野性的味道。他给人的感觉桀骜不驯，但在许多时刻，她可以看到他身上的独特，他能说会道，武功了得，是个会让人很有安全感的朋友。
　　她与雍天辰相处几天，时间越多，越觉得他是个谜团。他长相英俊，心思细密，有着惊人的才能。目光总是淡的让人看不透，若是对上他的眼眸，一般人都会先移开视线。他有着能够看透人心的能力，身上自然而然的散发着一种能够撼住人心的气场。似乎所有人在他面前，只能唯命是从，不得有一丝逾越。

　　像他们这样的男子应该是少见的，而都有着特殊的背景和生活。常人不可及。

　　可眼前这个少年，他是谁
　　尤若冬日里白雪，那样清澈无瑕的眼眸，却又冰凉如午夜里静静流淌的泉水。不似雍天辰般冷漠淡然。她要如何去形容，清雅？出尘？你若没见过他的面容，你不能想像，这世上有这般尤若仙人的人物。你若过他的容颜，便会像跌入空幽的峡谷，此生此世不能忘却。
　　他的眉宇见带着无法让人忽视的清高绝世，唇线优美的好似花瓣，比起普通人的红润，显得有些苍白。他的鼻梁高挺，鼻尖却略现圆润，如云的黑发简约的用一根银簪束住。完美到不可挑剔的侧脸，即使现在有个貌若西施的女子站在他身旁，也会让人觉得其貌不扬。
　　而上天似乎也格外眷顾这个面胜潘安的少年，之前一直被乌云掩盖着的天际，云朵悄悄飘远，玉色的月光洒在他脸上，似乎是在抚摸他的容颜，那般温柔疼惜。

　　正当青荷与他对视时，一只雪白的鸟飞过天际，最后落在他身旁的木案上。
　　他素净的手掌轻轻安抚那鸟儿，那白鸟便像明白了什么，收起翅膀安安静静地呆着。

　　少年站起身，柔顺的发因这轻微动作滑过肩头。青荷这才发现，他身上的衣服，用料和雍天辰是一样的。只是他的腰间挂着玉牌竟然是青黑色的，似乎由此便显示出了他与众不同的身份。
　　他与雍天辰面对面站着，两人的目光中皆是冷漠，却难以掩饰其中的敌意。他们似乎是对手，可是从容不迫的表情却让人迷惑。

　　然后她听见他柔软悦耳的声音：“她是谁？”
　　“武尊丢了十五年的女儿，古羲海棠。”雍天辰简单的回答。

　　那个少年的面色没有动容，眼中依旧似静静流淌的河。比起汪虎那一帮子人的激动情绪，实在太过淡定。好像她是不是古羲海棠，古羲海棠是谁，与他又何关。

　　“随我来吧。”少年转过身，开始向苑子外头行去，而雍天辰用眼神示意青荷跟上，三人的背影一齐向外移动。

　　目光落在眼前的少年背影上，她和雍天辰并肩走着，轻言轻语地问：“他不是古羲勋吗？”
　　“怎么可能。”听到她这么说，雍天辰的眼中显示笑意：“他没那么老，再说这样一个少年朗当雍庄庄主，你接受的了，全武林也接受不了。”

　　“那他是谁。”
　　“武尊，也就是你爹古羲勋的贴身候书，侯书是雍庄的一种职位，是武尊以下权利最大的管理者。”
　　青荷想了想，那句“他叫什么名字”没有说出口。

　　“他和你所持有的玉不一样，是不是也代表着什么差别？”
　　听到这句话，雍天辰原本无谓的眼神有所变化：“有，他是侯书，我是兵管。”
　　“兵管？”
　　“恩，日后你就会知道了。会有专人来告诉你的。”他似乎不想解释这些问题，随即转移了话题：“你到是眼尖，立刻就看到了我和他所持的玉不同？”
　　青荷眨了眨眼，微微摇头：“我从小就会看别人脸色，这些东西更不用说。”

　　雍天辰知道她心里所想，即使她平日里层层伪装，面色冷漠。也是江府的环境所至，这个小姑娘，若从小便拥有一切，可能今日便不会这般。正是她的独特才让他选中她来当古羲海棠，没有亲人没有牵挂，几乎是只身一人活在这世上。没有比这更好掌控的棋子，若哪天用不着了，也能轻易抹去。

　　只是那时他未曾想到，正是这个倔强又勇敢的江青荷，在长大后成了牵绊他一生的人。为情为爱，为武林，为天下。但凡和这些字眼扯上关系的人，都是不快乐的。而她江青荷，人生一变再变，一再波折，也是他不能掌控的局面。

　　少年领着二人走到一处湖畔，那上头建着一条长廊，其路形曲曲折折，路程亦十分漫长。建造长廊的是一种红色的木头，颜色略深。整个长廊建在一片湖上，穿过长廊似乎是另外一个地方，看起来有些遥远。青荷发现长廊的两边都种着白紫色的花朵，而走十步就有一副画或者诗句。她放慢了脚步打量上头的字，忽的一惊。

　　柳岩安、长九生。这一个个都是京城赫赫有名的书法家，想要得到他们的墨宝并非易事。这些人都是君子文客，对金银财宝并不稀罕，甚至视为粪土。传闻中他们只爱收藏古玩，书卷，因此人们都去搜寻着些东西来交换他们的字画。
　　青荷微眯着眼眸，心想这古羲勋是得多有财力，才能拥有这些名人的提笔呢。天下第一大庄的名号，果然不是徒有虚名的。

　　自己以后，就要成为这个人的女儿了吗。
　　她活了15年，从未感受过父爱，这个雍庄庄主，是个怎样的人呢。

　　又恢复了脚步的频率跟上雍天辰，她打量了一眼他冷峻的侧脸。目光中神色又一次坚定起来。没有什么好犹豫的了，事已至此，她已经无法再回到从前。那日在马车上的对话，像烙印一样，烫在她已经多年未有知觉的心上。

　　“想不想知道关于柳云的事。”雍天辰看着她，语气里满是自若。而她闻言一愣，眸中闪动着雍天辰所想看到的光亮。
　　“人已经死了，还提这些做什么。”她别过头，仿佛很冷淡的模样。

　　看着她装做不好奇的模样，雍天辰勾起嘴角笑笑，而后放下重弹：“如果我告诉你，她没有死，你会怎么样？”

　　没有死？
　　她这么多年，一个人在江府里，过的比下人还不如，从小到达被其他房里的儿女欺负，她曾经一个人哭过，哭自己的娘死的这么早，留她一个人苟活在这世上，还不如一个下人过的舒坦。不是不恨，不是不怨。可一想到她人已走，自己除了活下去，还能如何？但是他却告诉她，她娘柳云，没有死。

　　“我娘，没有死？”她闻言转过脸，冰冷地目光射到他脸上，仿佛如果他在开玩笑，会有如何不好的下场。而正是她这般在意，让雍天辰心里更加确定，控制她的方法，如此容易。

　　“你是不是听别人说你娘只是个捕鱼女？我想，如果你知道她真实的身份──”马车大概是突然开过一个转弯处，车身猛的一个摇晃，青荷连忙抓住一旁的木栏，指关节格外苍白。雍天辰的一字一句传入她耳中，像可怕的魔咒。
　　“真实身份？你到底是谁，如果我娘真的活着，那为什么这么多年，都不来找我？”

　　雍天辰还是饮着他的酒，眯着狭长的眼睛侧脸轮廓鲜明。而在听到她的话之后，笑着接过话题：“我知道你娘现在哪里，也知道关于她的很多事情，可这些事情以后才能告诉你。我引起这个话头的原因不过是想告诉你，雍庄大小姐的位置，你要稳稳地坐住。不要出任何差错。”
　　“否则，你这辈子都别想见到柳云。”他面色一如既往的平淡，简单的几句话就在青荷心里掀起大浪。青荷坐在他的对面，咬住嘴唇一言不发。

　　原来，他从一开始就是有目的的，知道她是柳云的女儿，知道柳云没有死。以此要挟她，必须听从他的命令，他就是看透了她的心思。
　　没错，如果她娘真的活着，她一定要问她，为什么这么多年，你要让你的女儿在那个江家府邸上受苦受难，如果能见到她娘，她一定会为自己这么多年的委屈，讨一个说法。

　　“你让我如何相信你？”她看着他，眼神不似之前冰冷，带着质疑：“就凭你一面之词？也许只是你想让我为你做事而用的手段而已。”
　　他无谓地笑笑，伸出手掌，那上面有一枚女子所用的珠花。是水蓝色的，做工精巧，外形也十分惹人喜爱。

　　青荷看着那枚珠花，目色变地深沉起来。她认得那枚珠花，当初大夫人要把她娘娘留下的遗物全部扔掉，她死活不肯，惹地大夫人一怒之下将她关到黑屋里。在离开前，她最后偷偷地从锦盒里拿走一枚珠花。那是她身上唯一保存的娘的遗物，当年小小年纪的她，在多少个夜里，看着那水蓝色的珠花落泪抱怨。直到今日，她依旧将那枚珠花贴身带着。
　　青荷从他手中拿过那枚珠花，又从自己的腰间取出一只一模一样的，两只珠花配成一对。然后她握住手心，将珠花紧紧关在里头，白银做的边割的掌心生疼。

　　“好，我会做好古羲海棠，直到你不再需要我的那一天。但是你也必须在我完成你所教给我的一切任务之后，告诉我，我娘的下落。”
　　“一言为定。”男子侧着脸饮酒，薄薄地唇线微微翘起，迷人中带着几分危险的味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