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荣枯》十一月的水

1、一个人的世界

　　2012年12月22日是不是世界末日，王可可不知道，因为在那之前她就遇到了自己的末日——
　　她被冰雹砸死了。

　　那时正是六月。
　　初夏，许多地方阳光明媚。
　　可是，“六月飞雪”不一定发生，六月下冰雹却是很有可能。那天，她正走在马路上。第一颗冰雹砸在她头上时，她以为是恶作剧，于是偏头望天时，鸡蛋大的冰雹正中其太阳穴，让她来不及呼喊就一命呜呼了。

　　王可可醒来时，发现自己处在一个入目皆绿的世界中。是的，满目皆绿：绿的天，绿的地。王可可从未见过这样纯正的绿，这样一片纯绿的世界。难道这就是阴间？或者说是阴间与阳界的衔接地带？那么等下就会有鬼差来带自己去真正的阴间了？
　　于是，在想着自己连脑浆都被砸了一地，完全没生还的可能的情况下，开始王可可了等待，等待那些鬼差来抓自己回阴间。

　　等啊等啊等，王可可不知等了多久，久到连自己叫什么都快忘了，那些所谓的鬼差还是没来。
　　莫非阴间也遇上了世界末日？或者现在人死得多，鬼差忙的忘了还有她这号人？某女开始了胡思乱想——
　　这么久以来，王可可就那么傻傻的呆坐着，什么也不想地等着鬼差来抓自己。这对以前爱乱想的王可可不能不说是个奇迹。
　　等了这么久，王可可终于起身，先环视一下四周，又看看自己。好吧，自己现在身无一物。难道是为了印证那句话——“赤果果来，赤条条去”？鬼差是不是也是这样？要不然自己多亏啊！咳，打住！现在不是想这些的时候——所以说，胡思乱想一开始，杂七杂八的想法就会纷纭踏至。
　　王可可甚至发现自己以前的皮肤并不白，但在这绿色的衬映下显得莹白如雪。咳，打住！
　　觉得自己不能就这样等鬼差来抓自己，那不知要等到何年何月去了（是的，你已经等了很久了）。于是，她打算自己去找鬼差。
　　这听上去有些诡异。以前看电影电视剧，那些孤魂野鬼（王可可现在将自己定义为孤魂野鬼）都躲着鬼差，生怕被抓了去。而现在某鬼要自己去找鬼差，听着简直就像是去找死。
　　咳，好吧，其实她已经死了。
　　可是她不想一直都这样。
　　以前她是无神论者，认为这世上没有阴间阳间之分，人死后也没有魂魄，更遑论轮回之说。
　　而现在，她的灵魂还在，有思想有意识，停在这个绿色的世界里。她想，人既然可以以灵魂状态存在，那么就会有一个可以容纳灵魂的空间。这个空间，就是阴间。
　　她想，如果生老病死是一个魂魄的轮回，那么，人死了，是不是就是离生更近了一步？如果真的是这样，那么生的出口就要在死中寻找了。正所谓“置之死地而后生”。
　　人们常说“求生不能，求死不得”，她觉得自己现在就处在这个位置上。生？自然是不可能了。死？现在她认为，人的魂魄没有到阴间，就不算是真正的死过。
　　所以，她想找到鬼差，想去阴间，好投胎。

　　这一次的寻找，让王可可有种无头苍蝇的感觉。这个绿色的世界中，她被绿色围绕着，能见度不过一米。她只能凭着感觉走。
　　佛说西方是极乐世界，古人也常把老人去世说成“驾鹤西去”，那么，就往西走吧。在默念“上北下南，左西右东”后，王可可往自己认为的西方走去。
　　可走啊走啊走，不知过了多久，走到她自己都烦了，还是满目的绿。
　　莫非自己方向搞错了？
　　是了，西方人都说伊甸园在东方。
　　可是，按照“地球是圆的”定理，就算往西走，还是能走到原点的啊，难道阴间和阳间有所不同？唉，管不了这么多了，某女开始往回走。
　　走啊走啊走，某女开始疑惑了：这次可比上次走得久两倍还多，怎么还是满目的绿？难道也不在这个方向？那么——
　　王可可突然想起有本叫什么红什么梦的说什么“做了那北邙乡女”，好像是说谁谁谁这么年轻就死了。邙山，她依稀记得是洛阳北面的一座山，俗谚有“生在苏杭，死葬北邙”之说，还有个叫白什么居的诗人写了句“北邙冢墓高嵯峨”的诗。难道去阴间的路在北边？
　　好吧，重振旗鼓，某女开始往北走了。
　　这一次，有了那么一点收获。某女发现了一汪泉水。那时往北走了不久，某女就听见汩汩的流水声。某女惊喜的顺着水声走去，就看见了那一汪泉。说是一汪泉，不如说是一汪牛奶。那是一条细长的乳白色液体顺着绿色的槽涓涓流入下面绿色的碗里——这碗应该是常年被液体侵蚀所成。
　　乍一看到这液体，某女激动得几乎哭出来：终于看到除了绿色以外的东西了（咳，人不算）！天知道自己看了那绿色多少年，从开始的赞美渐渐到了熟视无睹，甚至有些厌烦。某女觉得自己都快成“绿盲”了。
　　然后，某女情不自禁上前掬起一捧“水”——某女这才又惊喜的发现自己的手是可以拿东西的，不像是以前的人们说的鬼是虚的——没想过这可不可以喝，某女就喝了下去。某女顿觉清凉可口，全身舒畅不已。死了这么久，某女不觉得自己有吃的需要，现在却觉得吃实在是种享受。又喝了几口——当然，不是饿的，是某女觉得自己这么久没吃东西，应该有所补偿——某女觉得自己的毛孔都舒服地张开来，里面盛满了，嗯，说不出的美妙的感觉。
　　在乳泉旁稍作停留，某女继续往北出发。可越走越不对劲，在走了比上次还久的时间后，预想的大山并没有出现，仍是抹不开的绿。
　　某女泄气了。
　　难道是在南边不成？传说中阴间阴冷，往南那是绝对炎热啊。也不对，南极气候不就比北极还恶劣？难不成这阴间入口和生死入口是一个道理，在极热之处？
　　某女拖着双腿唉声叹气的开始往南走。
　　走过了乳泉，某女继续向前。
　　不都说南方热吗？可为什么我某女走了这么久还是没感觉到热？啊，不对！那下往北走也没感到冷啊。难道，是因为死了，感官细胞都没了？也不对，那下喝“水”，明明是有感觉的。
　　回想以前，某女才想起自己来了这么久，除了那下喝水，从没感觉到冷或是热，亦或其他感觉。
　　难道自己无意中进入了一个阵？某女胡思乱想起来。
　　不得不说，以前看过的那些小说，大大增强了此女同学的想象能力，即使看起来是些天方夜谭的情况，她也能将之添加丰富的羽毛，还是五颜六色的。比如现在，某女就想着自己一定在前世得罪了某个阴间的官，最好还是阎王的儿子。这个人，哦，不，这只鬼特小肚鸡肠，属于有仇必报的科属。在看到某女成功投胎做人了，在阳间拿她没辙了，就动脑子动到了她死后。见她死了——说不定那颗冰雹就是他扔得——马上设法将她困在了这里，让她求生不能求死不得。哇哇哇，这简直可以写篇小说了，还是特虐的那一类，名字就叫《我的前世今生》好了——听上去怎么那么耳熟？
　　至于结局，当然是这只小心眼的王子鬼在看到咱们的女主角这么坚强——没被绿色打倒，乐观——还知道主动寻找出路，不由自主喜欢上了女猪，喜欢上当年和自己杠上的倔强，喜欢上她倔强的眼神和……咳，好吧，剧情很狗血，鉴于观众有可能看不下去的情况，某女终于停止了她的思绪乱飞。
　　现实是残酷的。现在的现实是，某女被困在了这一方绿色的天地中。
　　要怎么找到传说中的阴间冥界？难道就等那个不存在的鬼王子来“撤阵”？
　　不，她岂是这么任命的人？她向来都是要强的，倔强的，不服输、得理不饶人的，她从来相信命运掌握在自己手中!
　　所以新的征程即将开始。
　　这一次，某女先是回到了乳泉旁，以乳泉为起点，选定了一个方向出发，一直往前走。她想看看，那个圆球定理在这里行不行得通。

　　历史告诉我们，“实践出真理”这句话，是值得我们学习的。首先某女同学证明了“圆球定理”的正确性，因为她又回到了乳泉。
　　可这更让她害怕：这么一来，她不论从哪个方向走，都会回到乳泉，那么她还怎么去阴间？
　　难道——某女灵光一闪——难道阴间的入口在乳泉？
　　某女仔细观察乳泉，发觉那口碗就像个无底洞，这么小的碗，水流再细也有满的一天，而它永远是七分满的样子。可某女顺水摸下去，碗不深，手掌竖着没过手腕。有底，说明这不是入口。那么，在乳水的源头？某女想攀上水槽，想不到却根本没有摸到实物，手穿越过水槽，只触到乳水的清凉。试了几次，从不同的地方入手皆是如此。
　　这下某女真的有些灰心了。
　　她觉得有些累。
　　她现在确定自己到了一个绿色的世界。
　　这个世界只有她自己，兼一线流水，一汪泉。
　　于是，此女躺倒在乳泉边，开始沉睡。

作者有话说

　　我是个懒人，还是先给自己下个决心，挖了坑就一定要填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