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花容玉貌》毛妖

6、病因

　　陆玉华为了照顾陆晨曦在陆园住了三天，温馨大多时间也在陆园帮忙，在这段时间里，她知道了陆晨曦大概的病情。
　　那是上一年冬季发生的事，陆晨曦和公司里的一位同事到美国洛杉矶一家建筑设计学校去学习，那里的冬天出奇的寒冷，他起初只是感觉到双腿有些沉重无力，还时常伴有间歇性疼痛，看看双腿皮肤也不红不肿，以为是天气太冷的缘故，就又添加了些衣服，吃了些从国内带去的抗风湿药。如此熬到春节前，不适感越来越强烈，疼痛也加剧了，这才回国来做检查，这一查不要紧，结论很快就出来了：硬化性骨髓炎，最好尽快手术。
　　陆玉华和陆晨曦不愿相信这个结果，就又到美国有关这方面的权威医院做了复查，结论是一样的：骨髓炎，为了清除死骨必须手术。之后陆晨曦在美国的医院住了一个多月，就在他决定接受手术的节骨眼上，又一件意外的事情发生了，他相恋多年的女友，一个富家女孩突然同他提出了分手，在这样的情况下，陆晨曦反悔了，说什么也不肯手术，而且还要立即回国，在他的坚持下，陆玉华只得先把他带回陆园，直至现在。
　　知道了这些情况，温馨对陆晨曦又多了几分同情，这人也够倒霉的，生了病还被恋人抛弃，看来那女人也不是什么好鸟，要不这么缺德的事，怎么做的出来呢。不过，感叹归感叹，这事毕竟和自己无关，温馨必须强迫自己静下心来做点自己的事。
　　星期三有两节《高级会计》，温馨不敢怠慢，决定不去陆家了，早上睡了个懒觉，十一点半的时候和小楚到华兴小学去接纤纤放学，这是她第一次见到纤纤，纤纤不但漂亮，还乖巧有礼，在她身上，一点也看不出幼年丧母而留下的阴影。
　　纤纤看到温馨竟然一点陌生感都没有，一口一个温馨姐姐，叫得温馨心花怒放，她开心的擂了小楚一拳：“能调教出这么优秀女儿的父亲，是怎样出色的一个男人呵，想不想把握机会？”
　　小楚一皱眉：“想什么呢你，我和纤纤是好姐妹。再说我可不象你，有恋父情结。”
　　“是哦，我忘记了你喜欢嫩的，而我偏爱老帅老帅成熟型的，要不，有机会引见一下，看看是不是我喜欢的类型。”
　　“别扯了，又没正经了你。你要找个老的，你的顾俊哥哥怎么办，你要抛弃他呵，朝三暮四的家伙。”
　　温馨刚要争辩，纤纤眨着一双水汪汪的大眼睛问：“小楚姐姐，温馨姐姐，你们在说什么呀，是说我爸爸吗？”
　　“是啊，纤纤，你爸爸长得帅吗？有没有漂亮阿姨喜欢他呀？”温馨明显不怀好意。
　　“ 我爸爸长得可帅了，有很多漂亮阿姨喜欢他呢，特别是和他一起上班的李倩阿姨，老是给他打电话，还给他发短信，可讨厌了。”
　　温馨斜着看了小楚一眼：“完了完了，被人抢占先机，你就是有邪念也不成。纤纤，那你喜欢那个李倩阿姨吗？”
　　“不喜欢。有一天晚上，他和爸爸回家吃饭，为了讨好我，还给我买了个海绵宝宝呢，其实她不知道，我最讨厌海绵宝宝了，我喜欢的是美羊羊。她还强行亲我的脸，我气得都哭了。后来，爸爸问我喜不喜欢李倩阿姨，我说一点也不喜欢，从那以后她就再没来过我家。”
　　温馨竖起大拇指：“纤纤，你真牛，那你喜欢我和小楚姐姐吗？”
　　“喜欢。温馨姐姐，你想认识我爸爸，我帮你介绍吧。你长得这么漂亮，我爸爸一定会喜欢你的。”
　　温馨得意的看了小楚一眼：“这样啊，那我今天就和小楚姐姐一起到你家吃饭好不好？”
　　“好呵好呵，卫奶奶肯定做好饭了，可是爸爸要晚上才回来，你晚上才能见到他。”
　　“没关系，晚上我再去。”
　　小楚瞪着小眼睛看了温馨好几秒，从牙缝里挤出几个字：“想喧宾夺主，鸠占鹊巢吗？不怕我整死你。”
　　“知道了，楚妈，不把你老人家安顿好，小的怎敢抢先出阁呢。再说了，我有顾俊哥哥呢，我可舍不得让他晾着。”
　　顾俊是温馨的远房表哥，比温馨大一岁，是温馨爷爷家一墙之隔的邻居，长得高大魁梧，帅气十足，是温馨从小就暗恋的对象。只是从初中开始，两人就走了完全不同的路，顾俊虽然模样好，智商却很一般，上学不象温馨那样一帆风顺，而是历经无数挫折，勉强上完高中后，被学校推荐到省内的一所警官学校学习，毕业后将是一名威武的公安战士。
　　假期的时候，温馨看到顾俊穿着警服超帅的样子更加的着迷，觉得跟他在一起很有安全感，幻想着这就是她一生的依靠，这辈子大概是非他不嫁了。
　　只是顾俊怎么想，温馨还不知道。每次假期回家，两人还是和以前一样，一起闲玩，一起到歌厅唱歌，到超市购物，上地摊吃小吃，顾俊还是会拉着温馨的手笑得没心没肺的。更重要的是，时至今日，温馨还没发现顾俊有女朋友，她觉得，两人之间只不过是隔了一层纸，捅破是迟早的事。所以，她拒绝所有的追求者，耐心的等着她的白马王子向她示爱的那天。
　　此时，想到顾俊，温馨心里泛起一丝甜蜜，小楚看她花痴的样子，忍不住在她脸上摸了一把：“不用写在脸上，我知道了，谁也代替不了你的顾俊哥哥。走，去纤纤家吃饭，卫奶奶一定等急了。”
　　三人坐公交车到纤纤家吃过中饭，然后帮卫奶奶收拾完碗筷，再坐公车把纤纤送回学校。下午两点，温馨和小楚一起去上课，刚到教室门口，就接到翠姨打来的电话，问她为什么不去陆园，温馨说：“我马上就有两节课要上，下课已经很晚了，就不过去了，明天再说吧。”
　　“好，那你安心上课，我跟二小姐说。”
　　下午五点，温馨赖着小楚，要和她一起到苏志家看苏志，对于那种成熟稳重的男人，温馨有一种特别的好感，总觉得他们才是真正有魅力的异性。所以，对于那个小楚整天挂在嘴上，在她耳边唠叨不休的苏志，她还蛮期待呢。
　　不料，还未成行，就接到陆玉华的电话：“温馨，你下课了吗？”
　　“下了呀，怎么了？”
　　“你在哪儿呢？”
　　“正要和同学一起出去吃饭。”
　　“那你赶紧出来，我在校门口等你。”
　　温馨完全没有心理准备，吓得捂住手机藏在怀里，“不会吧，这不要我的命吗？一点自由都不给我留了。”
　　小楚看她脸色都变了，一副惊恐之态：“怎么了，有人要枪杀你啊？”
　　“陆玉华在门口等我，这不是残忍破坏我看帅哥的计划吗？怎么办？”
　　小楚“切”了一声，摊了摊手：“吃人的嘴短，拿人的手软，没办法，快去吧。”
　　温馨这边一时没了动静，陆玉华有些奇怪，“喂喂”了两声，正要挂电话，那边又传来温馨的声音：“不好意思哈陆总，那个，我，我马上就来。”
　　还是那辆白色的轿车，温馨终于弄清楚了它的品牌名称叫“玛莎拉蒂”，价值大概是两千五百万人民币。只是这次阿坤没来，陆玉华亲自驾车，温馨拉开车门上车的瞬间，引来周围同学的一片惊叹，还好驾车的是一位女士，要是换成陆晨晟那样的帅哥，温馨估计周围定会响起此起彼伏的尖叫声。
　　温馨怀揣忐忑之心坐在副座上，看着陆玉华依然是一脸迷人的微笑，心稍安了些：“陆总，陆园有什么事吗？”
　　“没有啊，曦曦今天好多了，脚不太痛了，还能吃些东西，我很欣慰呢。”
　　“那，没有要紧的事，还劳驾陆总您来接我，多不好意思呵，需要我过去，打个电话就行了嘛。”
　　“哦，你别误会，我是碰巧来这边办事，想起你就想把你带过去，晚上和我做个伴，陪我说说话，可以吗？”
　　“可是可以，不过，八点以前我能回宿舍吗？”
　　“怎么，你很介意在外面过夜呵？我还想和你聊个通宵呢。明早你不是还有课吗？我上班的时候顺便送你过来，那样不行吗？”
　　“这样呵，我确实还不习惯无缘无故在外面过夜，不过既然陆总需要，也没什么大不了的啦，我就舍命陪君子啰。”
　　陆玉华看了看她，越看越觉得和她投缘：“温馨，谢谢你，真的。也许你不知道，自从曦曦这孩子被确诊患了骨髓炎，我的神经每天都绷得紧紧的，一想到他将面临的手术，有可能让他失去行走能力，我就心如刀绞。这么好的一个孩子，正值青春年华，他的理想抱负，美好人生才刚刚开始，……唉！命运之神真是太残忍了，二十年前它不但夺走了我唯一的姐姐，还带走了我慈爱的母亲，现在，竟连我这唯一的侄子也不肯放过。我，我真是太无助了。”
　　陆玉华顿了顿，似乎在极力控制自己的情绪，不知不觉间，两行泪水滑过她的面颊：“你看，我们陆家，虽说拥有上亿元的资产，我们穿着名牌，开着名车，在人前风光无限，可是再多的钱又有什么用，它买不来健康，更买不来平常人的快乐。想想这些，我真是想死的心都有了。”
　　“陆总，你也不要太难过，不是有句话说：山重水复疑无路，柳暗花明又一村吗。说不定少爷吉人自有天相，绝处还能逢生呢。这家医院不行，你们可以到别处更专业的医院看看嘛，看看是不是会有更好的治疗方法。”
　　“看过多家医院了，结论大同小异，最乐观的结果，也不过是把取出的死骨，通过消毒杀菌后，还能再植回去。你想想，那样不也是很可怕吗？多少也会影响走路的吧。而且，我也上网查过了，就是做了手术，也保不准将来会复发。曦曦不肯做手术，可能也是顾虑这样的后果。”
　　“哦，那中医呢，有没有试过？”
　　“试过，刚从美国回来的时候，有人给我们介绍过一个很有名气的老中医，可是，曦曦勉强服用了他两个疗程的药，不但没有好转，到后来还上吐下泻的。舒医生说那是药物中毒，不能再服用了。就这样，一拖就拖到现在。曦曦原来多健康强壮的身体，这近一年的折磨，你看都瘦成了什么样子。”
　　“奇怪，一般服用中药，不应该有这样的反应，除非是他的药方有问题。我看我爷爷曾经治好过许多有腿疾的患者，怎么没人有这样的反应呢。”
　　“你爷爷？你爷爷会治病啊，还治好过好多人？”
　　“是啊，我爷爷是个老中医，在我们县里还很有名气呢。他还拥有很多头衔，什么中国中医学会会员，中华中西医结合学会会员，中华医学会会员等等。虽然我不知道这些头衔之间有什么区别，但我知道我爷爷很厉害。曾经有一个人，据说瘫痪在床上一年多了，大小便都不能自理，后来经人介绍，找到了我爷爷，在我家诊所治疗了将近半年，竟然神奇的能走路了。那之后的每年春节，他还带着妻子来看我爷爷呢。”
　　“那太好了，温馨你看，曦曦能不能服用你爷爷的中药？”
　　“这个呵，得等我先问问爷爷，看看骨髓炎他能不能治。而且，这两年，他年纪大了，一般不亲自接诊，都是他的几个学生和我叔叔在打理诊所的事情。等我给他打个电话，问问看有没有适合陆少爷的治疗方法，或是可以服用的药物，有结果了我再告诉你。”
　　“好呵好呵，反正曦曦已经这样了，就试一试吧。”
　　“就是嘛，俗话说，小单方，治大病。还有句话说，死马当作……噢，对不起，我，太……”
　　陆玉华已经听到了她说的话，也明白她硬憋回去的下半句内容，看着温馨的囧样，她反倒笑了：“没关系，不就是那么回事嘛，我不会介意的。不过，温馨啊，你这孩子什么都好，就是太直接，将来要是走入社会，这样的性格是最容易吃亏的。”
　　“ 谢谢陆总提醒，以后我会注意的。”
　　车子拐进别墅，下车上楼，几个人正等着她们吃饭呢。
　　饭后，温馨在陆玉华的催促下，找了个安静的地方给爷爷打电话，将陆晨曦的情况大致跟他做了介绍，爷爷沉默片刻，慎重的说；“骨髓炎虽说不是什么疑难杂症，但治疗起来很麻烦。当然了，若说治疗骨髓炎，中医是首选，因为中医不但副作用小，还能标本兼治。爷爷曾经是治好过许多像他这样的患者，不过那是在家里，我们可以根据病人的情况随时调整用药，你说的这个人，相隔这么远，我对他的病情不可能全面了解，还真的没什么把握能把他治好。”
　　“可是，他好可怜哦，才二十六岁。”
　　“那他家里不给他治疗吗？还是经济状况不好？”
　　“哪里啊，家里是丰城的首富，他本人又有很好的职业，为了治病，国外都去过了，只是几家医院都给出一个结论，那就是做手术。可是他和他家人都怕手术会留下残疾，所以拖到现在都没个结果。”
　　“原来是这样，要是他家里贫困，我还可以给他些药服用试试，可是有钱人反倒不好打交道。馨馨呵，你是不是瞒着家里在外面做事了，要不你怎么能接触到这些人？”
　　对爷爷温馨不敢隐瞒，把在陆家打工的事如实说了，最后为了使爷爷放心，还说：“不过爷爷您放心，我是和同学一起来的，这家公司很正规，待遇也不错，再说了，大四不是也要出来实习嘛，我先锻炼锻炼，嘿嘿……”
　　“你个鬼丫头，出去做事也就是了，还想惹事生非，你以为帮人治病是简单的事啊，人命关天呢。听爷爷的话，做人要低调，不要有事无事瞎显摆。”
　　温馨在爷爷那里算是碰了壁，怎么能说是惹事生非呢，不是说救人一命胜造七级浮屠吗？爷爷真是越老越没爱心，越老越吝啬。
　　温馨那边没了声音，爷爷这边吼起来：“听着爷爷说话呢吗？你个鬼丫头。”
　　“听着呢，爷爷，您不就是说，要我不管闲事嘛。”
　　“知道就好，你说你上个大学，跑那么远，一年回两趟家，爷爷就是想你了，也看不到你。我和你爸妈不都是一样的心愿，盼着你四年大学平平安安学完了，回来呆在我们身边陪陪我们嘛，难道这要求过分了吗？记住爷爷的话，外面的世界凶险着呢，多一事不如少一事，给听见了？”
　　“ 哦，知道了爷爷，那我挂了，有时间再给您打。”
　　打完电话回来，迎面就遇上陆玉华，：“怎么样，给爷爷打电话了，他怎么说？”
　　“哦，那个，爷爷说，治是可以治好，不过治疗过程很麻烦，这里离我的老家太远，爷爷对少爷的病情又不了解，操作起来很不方便，会影响治疗效果。所以，他不敢答应给少爷治疗。对不起，陆总。”
　　“这没关系啦，只要能治好，曦曦可以亲自过去啊。他腿是疼，可坐飞机或是家里人送过去都是可以的。”
　　“这样是可以啦，只是不知道少爷愿意不愿意，要是不愿意，我们在这里说再多也没用。”
　　“他不会不愿意的，我去跟他说，只要不做手术，他肯定会同意的。再说，你们云南气候多好呵，就当过去疗养。到时候，病治好了，还可以顺便旅游一番呢。”
　　此时，陆晨曦坐在电脑前，不知在干什么，陆玉华跟他把温馨爷爷的情况介绍了，并说：“其实，就你这情况，我也查过不少资料，都说中医才是标本兼治的首选。再说，云南那边的地理条件，气候条件都非常特殊，传说有很多珍贵药材，说不定温馨的爷爷就真有什么祖传秘方，能把你的腿治好了呢。”
　　原本陆玉华觉得这样一说，陆晨曦肯定会答应试一试，不料他连眼皮都没抬一下，：“江湖庸医，狗皮膏药，小姨您也相信。”
　　“你这孩子，怎么能这样说呢，人家温馨也是一片好心，是看你发病的时候太痛苦了，才主动提起的。”
　　“哦，既然是她主动提起就更不可靠了。小姨，您想想，我们和她认识才几天，就这么巧，我得了这种病，他爷爷刚好就能治这种病，这其中就不会有什么猫腻。要是您把我送上飞机，送到云南，别说治腿，是否能回来恐怕都成问题。反正，不管怎么说，我都不会离开陆园的，就是死，我也死在陆园。”
　　陆玉华看他这样子，又气又无奈：“唉，你这孩子，怎么就这么固执呢，手术不肯做，中医你又不相信，这可怎么办啊！”
　　温馨这时候站在门外，把屋里的对话听了个清清楚楚，这个没人情味的家伙，敢说我爷爷是江湖庸医，卖什么狗皮膏药。就让你疼死，我再也不要同情你了。还是爷爷说的对，有钱人就是难打交道，多一事不如少一事，明哲自保吧。也无心再听姨侄两的争执，悄悄跑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