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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情断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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清风山庄,清风堂。
慕应天居首而作,一张本就不怒自威的脸上此时看不出任何异常的神色。堂中左右手一次排座着武林各派人士,虽对这件事充满疑惑,但在慕应天面前也不好妄言。
慕应天始终没说话,只是静静望着堂中彼此不语对望的慕辰风和白芊觞。
“慕庄主……这究竟是怎么一回事……”堂中显然已经有人按捺不住,开口问道。
慕应天轻轻抬了抬手,“这是风儿自己的事,还需他亲自向各位交待。”慕应天一番话仍旧听不出喜怒。
白芊觞一身素衣,如泼墨般乌黑柔顺的长发仅仅用一支碧玉的簪子绾着。她静静望着眼前的男子,一双眸子中仿若有碧波荡漾,而那目光犹如一只受了伤的灵雀,充满的委屈与不安。
仅仅几日的光景,却像是历经了千年,这几日她受的痛苦,又有谁能够真正了解呢?
三日前,一场武林盛宴。
武林各派人士齐聚清风山庄。
当今武林,清风山庄可算得上武林第一名门正派,在武林中享有至高无上的地位,而身为清风山庄的庄主慕应天,在武林中亦是以其高深莫测的武功和刚正不阿的贵重人品而深受武林同道的敬重和爱戴,武林中对于下一届武林盟主的人选也早已心中有数。
因而,清风山庄少庄主,慕应天的爱子慕辰风的婚礼使得武林人士纷纷赶来庆贺,一时间,清风山庄举袖成云,挥汗如雨,往来宾客络绎不绝,丝竹管乐不绝于耳,真真是上演了一出武林的视觉盛宴。
那一日,红纱幔帐,红绸交结。
红色的纱灯锦缎从清风山庄蔓延至她的闺房,满眼的红色,满心的幸福。
她穿一身大红色嫁衣,凤冠霞帔,由喜娘搀扶着慢慢走向正堂,龙凤呈祥的图案由金丝先盘旋绣在周身裙摆,显得耀眼夺目。
她在红色的盖头下心如小鹿乱撞,一抹羞涩的红云跃上脸颊。这是她人生中最重要的一天,亦是她人生之中最欢喜的一天,只因能嫁得良人,而对于她而言,他不仅仅是良人,而是爱人,是这一生的至爱之人。
贺喜的吉言融入她的耳朵里像一阵阵春风滋润她的心田。她与慕辰风青梅竹马,这一天的到来并不出人意料,而于她而言亦是暗暗藏在心中多年,出现在梦中的熟悉场景。
然而。
三日后,又是一场别开生面的武林盛会。
武林各派人士再一次齐聚清风山庄,而为的却是见证清风山庄少庄主慕辰风——休妻。
武林震惊。
谁人不知道清风山庄少庄主慕辰风与师妹白芊觞自小青梅竹马,感情甚好,他们二人的关系也已经是武林中心照不宣的事,而这样一对璧人的结合更是大家所期许的。
究竟发生了什么事,竟会让一直对白芊觞爱护有加的慕辰风走到休妻这一步!
为何短短几日,却是犹如沧海沧田一般的巨变!
他的冷漠,他的无情统统化作一把把尖利的刀,一刀刀在她的心上割!
眼前挺拔伟岸的男子,眼前她心心念念了十多年的男子,真的是她认识的他么!
他要休妻!
他要休了她!
他不要她了!
为何!
“风儿——”慕应天轻咳一声唤他。
慕辰风微微回神,再不看白芊觞一眼,而是站在堂中朗声开口,“今日请各位来,是想请各位为在下做个见证,我慕辰风以清风山庄少庄主的名义,当着诸位武林英雄豪杰的面,要当众休了我这位不贤妻——白芊觞。”
堂下先是一阵骚动,议论纷纷,接着便是面面相觑。慕辰风适才口中所说“不贤妻”三个字众人听的清清楚楚,却是不知晓究竟发生了什么事,慕辰风竟会用这样严重的辞来指责自己刚刚过门的妻子。
一时间,所有人的目光都聚焦在白芊觞的身上。
“不贤妻?你是在说我?辰风你知不知道你在说什么!”白芊觞眼中含泪,身子有些微微的颤抖,这样突如其来的严苛指责并不是她一时间所能承受的。
慕辰风冷冷一笑,白芊觞却是有片刻的失神。
这样的笑容是她从来不曾见过的,在她的面前,他始终是个温暖如春的男子,何曾有过这样的森然的笑容。
“这样的丑事何必非逼着我当着众人的面讲出来?你不知廉耻也就罢了,我还需顾及清风山庄的清誉!”
众人闻言皆是倒吸了一口寒气。
如此刻薄在话语在外人听来已属过分,何况白芊觞,简直是极大的侮辱!莫不是白芊觞真的做出了什么有辱门楣清誉的事?各种疑心擦测显然写在众人脸上。
白芊觞再也抑制不住自己的泪水,这样的诋毁于她简直是奇耻大辱,而这样的侮辱之言竟是从慕辰风口中讲出,她不相信,她不敢相信!
“慕辰风——”
这样的字眼从慕辰风口中说出,她虽心痛难过,羞愤气恼,但却敌不过心中无数的疑问和难以置信。
她走过去一把抓住慕辰风的手臂, “辰风你究竟是怎么了,你为何要这样说,究竟发生了什么事,为何你要如此残忍的对我?”
慕辰风决然的拂掉她的手,唇角微微一扬,慢慢转过身,却狠狠指向堂中一人,“他!”
所有人的目光都顺着手指的方向望过去,慕辰风所指的正是幻火城城主——霍流云。
“是他?”
“早就听说他倾慕白姑娘,难道……”
面对堂中的议论纷纷,霍流云到是显得一脸的坦然,慢慢起身看向慕辰风,“在下霍流云对白姑娘确实一直心存爱慕……”
“哼”慕辰风嘴角扬起一个轻蔑而又不屑的笑容。
“霍城主!”白芊觞没料想霍云竟会这般说。
霍流云对她微微点了点头便有开口道,“霍某敢这般直言不讳是因为在下心中坦荡荡,对于白姑娘的倾慕不假,但那是白姑娘未成亲之前的事了。君子不夺人所爱,自从白姑娘与慕少庄主成亲之后,霍某便没有丝毫僭越的心思。这其中一定有什么误会,还请少庄主明察秋毫,霍某倒是不打紧,却是要还白姑娘一个清白!”
“是啊,风儿,这件事会不会其中有什么误会,爹自小看着芊觞长大,而你亦是和芊觞一起长大的,芊觞是何为人秉性,你我二人再清楚不过,断不要冤枉了她。”慕应天想来也是方才才从慕辰风口中听得此事,亦是一脸的惊异之色。
“师兄,白师姐不是那样的人!况且方才霍城主也说得很清楚,是他一直倾慕师姐,与师姐何干?师姐是清白的!”一直站在一旁的小师妹莫青黎此时也看不下去,一脸不平的为白芊觞辩解。
“清白?”慕辰风依旧冷笑,白芊觞索性转过了脸,她再不想看见慕辰风这样的神情,她不忍,也不敢。
“若是清白,那这又是什么!”
一张白绢乘着风缓缓飘下,落至白芊觞的脚边。她俯身拾起的瞬间却是满脸的震惊。
那白绢上分明是她的字迹,不差毫分。
“自白桥一别,心中甚为牵挂。望有来日,与君再续前缘。”从慕辰风口中说出的每一个字都像是一把把尖锐的刀,反复刺痛她周身每一处。
“现如今你还敢说清白么?谁人不知你和霍流云初次相遇便是在白桥,想我对你情深意重,你却早在那时便多他人情根深种,你对得起我么?”慕辰风说着一脸痛心疾首的模样,似是受了千般侮辱的人是他。
“白姑娘,这是……”霍流云神色陡然一变,面对此情此景内心也颇为挣扎,一时也不知该说些什么。一方面他希望是真的,也不枉自白桥一别后对白芊觞的心心念念;而另一方面他又希望这不是真的,毕竟这样的一来白芊觞的清誉也便尽毁了。
堂中闲言碎语不绝于耳。此时此刻,白芊觞心中的万分震惊已化作万般的心伤,究竟是为什么他会这样不留余地的伤害她,污蔑她?究竟为什么一个曾经在她耳畔许下生生世世诺言的人,此时竟要使他颜面尽失,冠上不洁之名?
“这不是我写的……不是我……不是……”她咬着唇拼命的摇着头,泪水犹如断了线的珠子不住地在脸上流淌。明明知道这样的辩解在此时是多么的苍白,但她仍不愿放弃最后一丝的希望。
“ 不是?”慕辰风竟突然发笑,笑声中充斥着嘲讽,“你不会连自己的笔迹都不认得了吧!”慕辰风漠然转身不再看他,“你走!从此离开清风山庄,不要让我再见到你!”
她看着他的背影是那样的决绝,眼前的人是那样的陌生,仿佛从来不认识一般。
“辰风——”她忽而跑过去跪在他的脚下,伸手拉住他的衣摆。
周围无数人的眼神带着无数的惊异,无数的鄙夷纷纷看向她,她的懦弱,她的狼狈无处遁形。
声泪俱下。
苦苦挽留。
她不是没有自尊。
她不是不知羞耻。
只是,这些与离开他相与,都变得不值一提。
她不愿离开他,不舍离开他,不能离开他。
过去的十几年时间,那数以万计的日日夜夜都是真是存在的。她早已习惯了有她的日子,有他的人生,如今他要她放弃的,正是那过去真是存在的岁月,是她与他美好的记忆,是她心中最美好、最美好的温存啊!
他怎么可以这样!
慕辰风将袍子奋力一甩,已然将他与她之间唯一的牵连甩来。他仍旧没有回头,只轻声说一句,“滚!”
慕辰风的决绝让白芊觞彻底心死。
原来,死生契阔,不过如是。
她抱着最后一丝希望转身看向慕应天,一脸凄惶,“师傅,连你也不相信我么?”
慕应天深深叹了口气,“不是师傅不信你,而是如今事实摆在眼前……不然你还是先离开清风山庄一阵子,师傅答应你一定还会彻查此事,若你真的冤枉,定会还你一个清白。”
“师姐……慕师兄正在气头上,不然你就听师傅的先离开清风山庄吧……”莫青黎小心翼翼的看了一眼慕辰风决绝的背影。
“呵……”白芊觞忽而冷笑起来,慢慢站起身来,脸上的泪水早已经被风干。她望向慕辰风的背影,将绾着青丝的碧玉簪一把拔下,如墨般乌黑轻柔的青丝在风中漫天飞舞,她眼眸凄楚,似是看尽沧桑。
“慕辰风,从今往后,你我二人恩断义绝!”
只听一声清脆的响声,碧玉簪在她手中断成数段。这是新婚前他送她的定情之物,他曾说过,他愿每日为她绾起青丝,朝朝暮暮,岁岁年年。
然而,如今。
簪断,情断。
她哭着一路跑出清风山庄,风在耳畔呼啸而过,发出呜呜的声响,仿佛在为她哭泣,为她心伤。
她拼命的跑,拼命得跑,只想快点离开这里,离开这个令她受尽耻辱,受尽委屈的地方!
可是,无论怎么跑,心中刺骨的疼痛却怎么也跑不掉。她没有家,没有家人,没有依靠,从小到大她早已经将清风山庄当作她的家,师傅当作她的家人,慕辰风当作她的依靠。
然而如今,一朝,她什么都没有了!
她不甘心,不甘心!
总有一天她会将今日的屈辱悉数向他讨回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