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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第二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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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们总会在不设防的时候喜欢上一个人,可能是因为一个笑容,一个表情,一句话。没有重要的理由,很简单,却深刻。
天气还是一样明朗。上天似乎很满意自己这样的调度,没让天空落下半滴雨水。空气里除了冰冷还多了几分干燥。
郑远铭早上上班,在校门口遇到姜玫。姜玫很高兴能遇见他,朝他优雅的笑笑,问他最近怎么样。他保持着嘴唇的弧度,回答说还行。
姜玫点点头,又问:“严粟让你头疼了么?”
“....”这个问题倒是问倒他了,严粟一直让他头疼,倒不是学习上的问题。只是自从上次遇见,严粟就一直徘徊在他的脑海里,时不时的像小猫一般伸出小爪子,挠的他心痒痒。
“不头疼,他一直在睡觉。”郑远铭笑着,表情有些无奈。
“唉,真是可惜了,那孩子真挺聪明的,你多开导开导他。”又顿了顿,“你们班的学生都跟我反映你亲切,都挺喜欢你的。”姜玫把一缕头发往耳后拨,“但你也别自满,其它老师的课业多听听。”她转过头看郑远铭,郑远铭朝姜玫点点头,目光直直的,惹得她脸上一阵火烧。
“咳..那就先这样,我先去教务处。”正好走到分岔路口,她急忙找了一个借口离开。
他朝姜玫的背影说声再见,一个人继续走。路上遇到些学生,认识不认识都跟他说声老师好。他已经上班一个礼拜。他很讨喜,自己也知道,除了偶尔开玩笑,讲课通俗易懂,大概主要还是因为长相不错。这一个礼拜,似乎没有发生什么必须记住的事,除了,要怎么说,自己好像喜欢上一个不应该喜欢的人,却出乎自己意料的波澜不惊。还是因为根本来不及正视,自己即将走上的道路,是一条在世人眼中畸形的,不正确的道路呢。
到办公室的时候,樱桃已经在了。空调温度调的很高,一股暖流直扑到脸上,温暖的似乎能一下子融化了僵硬的面庞。樱桃单穿着一件高领,脸红彤彤的,低着头在校对上课要用的课件。他进门忘记把门带上,几阵冷风趁着空隙偷偷吹进来,冷的樱桃急忙抬起头,连招呼都来不及打,朝郑远铭用力的摆摆手臂,急切的说:“你把门快关上啊。”
“哦。”简短的答应着,郑远铭转过身,轻轻把门关上,“有这么冷?”回过头,抿着嘴调笑樱桃。“当然!我今天早上都是从校门口跑进办公室的,冷死了。”仿佛又想起今天早上的感受,樱桃缩了缩脖子。
跟第一次见面的印象不同,樱桃不像表面上看起来的那么严肃,她其实是个自来熟。性格大方,热情,是个善良的女生。
郑远铭问过她,关于那张照片的事。樱桃说,照片是严粟和他女朋友。
“他们很恩爱啊,两个人都很可爱不是吗。就算严粟留级,他女朋友去读大学都没分开,真羡慕啊。”樱桃说这段话的时候,神情里带着赤裸的羡慕,好像不知道怎么去伪装,“你不觉得吗?”郑远铭目光流转,轻声的说了一个嗯,并没有把事实告诉她。
没必要打破一个美好的童话吧。他是这么想的。
樱桃突然想起什么事,重重的放下手上的资料,“我忘了跟你说件事儿。”
“什么?”郑远铭背对着樱桃,把包放在椅子上,随手翻了翻桌子,找到一本本子,和一支笔。
“我下礼拜要去外地教研,你帮忙看着点那帮兔崽子?”樱桃小心翼翼的问道。
“行啊。”郑远铭也没犹豫,爽快的答应下来。
樱桃很高兴,用欢快的语调说:“谢谢啊,就知道你会答应,回来请你吃饭。”她调皮的笑笑。郑远铭看看手腕上的表,对她说:“我先走了,去听课。”
她满脸疑惑的问:“听什么课啊?”
“姜校长说让我多听听其它老师的课。”他边说边往门边走去。
樱桃眼睛瞪得大大的:“那你就去了啊?这么听话?”
以她这一星期跟郑远铭相处下来的经验,至少她不觉得郑远铭是这么老实的人。她已经不下三次看见别人教郑远铭怎么做的时候,他总是很友好的听取意见。做的时候却用他自己的方式。而他的方式往往比别人的要简单有效的多。他不会驳人面子,做事一向低调。
“是啊。”郑远铭也不反驳。他打开门,体贴的用身体堵着门缝,不让风吹进来,朝樱桃摆了摆手,“byebye,一会见。”
说他不老实,不如说他想过自己的生活,却又不让任何人失望。也许这么说,范围放的太大了些,但这是他目前最明确的生活态度,似乎什么事都能套到这句话上。听课这件事,他只是想去看看那个小鬼。
他到教室的时候,已经开始上课。他从后门悄悄的走进去,成功的没有引起任何人的注意。在后排拿了一张没有人坐的凳子,轻轻的放在最后面右边的角落。位置的前面就是严粟。
严粟依旧趴着在睡觉。这睡觉时间长的诡异,他教书一星期,严粟很少抬起头。也许是周公太喜欢他,硬拉着他陪着下棋吧。他无奈的想,然后收回视线开始听课,余光却时不时的往严粟瞟。
这节是数学课,教课的老师比郑远铭早进校一个月,上课一板一眼,不喜欢开玩笑。很严厉,但是教的很好。大半节数学课过去,严粟都没抬起过头,台上的数学老师终于按捺不住。
新来的老师不像工作几年的老师那样淡定,有些愤青。不能接受自己辛辛苦苦在台上讲课,而底下的学生却在玩闹,睡觉,这样的情况。数学老师看着严粟,眼睛几乎要喷出火来。
“严粟!”啪的一声放下粉笔,数学老师威严的声音里带着愤怒,他这猝不及防的一声没有吓到严粟,却吓到了其它乖乖听课的学生,每个人都正襟危坐,一时间空气里充斥着紧张的气息。
严粟没反应,坐姿都没挪动一下。数学老师绿着张脸,走下讲台。到严粟的位置旁边,抓住严粟的衣服,用力扯着他的衣袖,企图拖他起来。严粟被拖着离开了桌面,一个空档就要摔倒。他被惊醒,眼睛猛的一下睁开,像是梦到自己从悬崖上跌落一般。数学老师还在拉扯,严粟的意识从睡眠中缓过来,却还想不起自己在哪里,他眨眨眼睛又恢复慵懒的半睁,随着那个拉扯的力量摇摇晃晃的站起身,左手条件反射的撑住桌子。
“严粟!”数学老师松开手,又叫了一遍严粟的名字。
严粟把刘海往后捋,迷迷糊糊的往右边暼,看见数学老师,缓了几秒,喃喃的说了声:“靠。”
这是他见过最坚持不懈的一位。这一个月都在不断的找他麻烦。却不像樱桃那样,是真的为他好。好像,就只是想找麻烦而已。
数学老师的脸从绿色渐变到黑色。他不矮,站在严粟身边就显的矮小,像是为了弥补身高上的差距,他提高了音量,有气势的说:“严粟,去做黑板上的题。”
严粟一只手撑着桌子,一只手揉揉眼睛,睡眼惺忪的瞅了瞅黑板。那是道大题,通常出现在卷末。他会不会又有什么所谓,他知道老师只是想让他下不来台而已。把双手插进裤子口袋里,他离开座位,往讲台走。所有人都安静。在一片寂静里,除了严粟的脚步声,没有其他任何声音,气氛静的可怕。他走到黑板前,拿起白色的粉笔,没有丝毫犹豫,一笔一划的在黑板上写上了两个字,然后放下粉笔,低头拍了拍手上的白色粉末,转身走下讲台。
班级里响起悉悉索索的起哄声,数学老师的眉头皱的更紧,整张脸都要纠结在一起。郑远铭的视线被严粟挡住,看不见黑板上的内容。严粟朝他的方向走来,他看着他的脸,他的脸上还贴着OK绷,嘴角还留有淡淡的青紫色。表情显得漫不经心,却散发一种深深的疲惫。
直到他回到座位,郑远铭才看见黑板上的内容。
在数学题的下面,是严粟歪歪扭扭的字迹,内容是,不会。
台上的数学老师彻底愤怒,手微微发颤,他狠狠的瞪着严粟,大声的斥责。
“严粟!考不上大学不要到我面前来哭诉!找不到工作,不要说是我的学生!我嫌丢人!”
不过是些惯常的语句,说是斥责,更像是泄愤。他语气里带着激动,肤色都涨红,吼完了脸上的肌肉还微微颤动。
严粟懒懒的趴在胳膊上,像是什么都没听到,脑袋朝着窗外发呆。操场上不知道哪个班在上体育课,很热闹,跟这里的气氛形成对比,像是两个世界。
又是一阵寂静。连悉悉索索的声音也消失,明明被批评的是严粟,其它人却比当事人更紧张。打破寂静的,是气氛的营造者,数学老师绷着还微红的脸,吼道:“严粟!站到后面去好好清醒清醒!”
他也不反抗,起身走到最后,靠墙站着。甩开遮住眼睛的刘海,脸上是满满的无所谓。
郑远铭看着他,看他明明疲惫低落,却佯装漫不经心的样子,觉得他跟梁春霓应该很相似。
原来不仅有一样倔强的表情。还一样会因为倔强温顺,因为倔强无所谓,因为倔强把所有的情绪都藏在外壳下,让人偷窥不到。还一样愚笨,会咬紧牙关拼命挣脱,自己给自己套上的枷锁。有一个犟脾气。
严粟的确让郑远铭头疼,他从来对自己的性向有过质疑,现在它却开始动摇。
严粟低下头,闭起眼睛。他一直有个习惯,遇到什么烦心的事,就睡觉。没有床的时候,他会趴在桌子上,把脑袋埋进缠绕在一起的手臂里,即使睡不着也能让脑袋变得晕眩,就不用再理会那些像毛线一样烦琐的事。
那天是星期几?他怎么都想不起来。只记得那天他在巷子里遇见郑晓静。那是一大帮人,但他还是一眼就在人群中发现了她,她挽着另一个男人的手臂,笑的灿烂。他很久没见郑晓静这样笑过,像是终于摆脱了一直束缚着的藤蔓,是因为真正欢愉,才绽放的笑容。他想着郑晓静这么笑真好看。下一秒便像是失去控制、生气的狮子一般冲向那个男人,大脑还在混沌,拳头已经挥出,狠狠的打在那个男人脸上。他听到郑晓静慌张的声音,听到她朝他吼,严粟你够了!可她越是这么喊,他下手越是重。
早就有破绽,只是他选择视而不见。她有一天会离开,他知道。只是,这天来的是不是太过突然了呢,突然到自己惊慌失措,只能用最不理智的方法,把她推的离自己更远。他珍惜的爱情,这么说真可笑,但是他不得不承认,它最终是以惨败落幕,仓促,狼狈。
那年,我遇见你,你笑的很漂亮。我是个可恶的人,对不起,对不起。不管过去多久,我都会记得你,从来没有人对我这么好过。郑晓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