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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5、25、 ...

  •   陈耀他们乍见杨毅东,都紧赶着敬礼打招呼。刚入军校新训的场景还历历在目,有年头没见,想讲的话太多。可眼下不是叙旧的场合,张士升快速下了整队的命令。

      “向右看齐!向前看!”
      “稍息!”
      “立正!报数!”

      希宝心不在焉地听口令执行动作,杨毅东已过去同指挥装甲车的中尉说话。片刻前,就她直起身呆愣愣抓着作训帽望见他那一刹那,希宝明显发现他盯着自己拧了下眉头,然后与张士升说了几句,自个走开了。
      她皱了皱冻得麻木的鼻子,倏然就有点儿气性。
      但这股气儿随即被下发的任务盖过去。

      前方工兵连的战士已经抢通了大半道路,装甲车持续扫荡道路上残留的积雪。
      学员们的目标:村里大型养殖场。
      任务:将户外受惊的羊赶入棚圈,清理被雪压倒的临时搭建物,然后加固羊圈的棚架。

      平时也常出公差,这赶羊还真是大姑娘上轿头一回儿。
      大家伙堵住由于棚倒受惊的羊团团转,别看羊挺温顺儿的,溜起来也灵敏狡猾,陈耀力道过猛,脚一滑,摔倒在地,忍不住骂娘。疼倒是其次,都是要脸的,主要是丢人。可羊才不管,趁机挣脱包围圈,郭猛他们只好重新围追,比负重越野还折磨人。好不容易抓到羊腿哪肯放手,几人合力抬回羊圈,那架势,有够狼狈,养咩咩咩不停地叫,听得人碜得慌。
      这些将来的技术军官,搞通信是强项,对赶羊还真的是黔驴技穷。

      分配任务的时候,随行的女学员受到照顾,希宝和通信的几个女同学负责清理棚圈里的断木残垣。
      无论是倒掉的墙块还是压倒的横梁,都和着泥雪,上头冷不丁还有些生锈的铁钉立着,她们万分当心,扎进去可不是闹着玩儿的。

      气温本来就低,不夸张,吐口痰都能立刻结冰。也怪希宝自个迷糊,行军进村的路上,手套不知掉哪儿了。光着手,长时间暴露在森冷的室外,折叠木柄锹使不上力道,当即接连徒手挖出埋在雪堆下的断木,又得谨防锈铁钉扎手,着实考验人。手指都僵硬没了知觉,手底板反而红胀得发热发痒。
      她吸溜了下鼻子,却顾不得脏,手背连忙抹掉淌出来的鼻清水。每人仅配发一副手套,她只能忍着不适,合拢放到嘴边哈了口热气,弯弯十指,继续干活。

      中途,杨毅东踏雪经过,握着长柄铁锹,后儿头跟着几名战士,神色匆匆。那会儿,希宝刚不小心被一钉子扎到,幸好伤口不深,但还是冒出来一些血。她还没发出动静,身旁一通信的女学员扭头看到,立马大声叫起来,“哎呀,你流血了!”希宝忙说不要紧,眼角扫到杨毅东他们一行人,见他只迅速瞥了眼,脚步都没有作停顿,一下子走远了。

      希宝闷闷拒绝陈耀让给自己的手套,莫名不太想理人。
      陈耀尚且了解她的脾气,不勉强。希宝站原地儿用干净的雪团擦伤口止血的间隙,越想越不得劲儿。
      班长劝她去休息一会儿,她摇摇头,执拗的样子,不说话。

      她扔掉融了大半的雪团,打算接着干。一个领章上挂着两拐的上等兵跑过来,抱着一打手套,挨个儿发。有的学员手套都磨烂了,果真是及时雨。
      发到她面前,希宝一瞧,刷愣住了,皮帽下朝她咧嘴的不就是杨毅东底下的小许。给她手套的同时塞给她两个创口贴,接着发下一个。
      希宝的情绪就这么高高低低像坐过山车似的。她轻轻摩挲了下手里的东西,忍不住抿了下嘴。

      张士升在临时指挥部打了个电话。才挂上话筒,杨毅东撩帐篷进来,冲口就甩下一句,“总后军需部缺了你们物资不成?”
      “啥?”张士升摸不着头脑。
      杨毅东摆摆手,懒得解释,抓下作训帽,打开桌上的水壶喝起来。

      张士升坐下来询问抢险情况,杨毅东简单述说了下,电力已经恢复正常,道路也完全抢通,索性没有人员伤亡。民政部门会运送政府补贴的物资,等民政局的人一到,交接完毕,也就没他们啥事儿了。

      此次,杨毅东所在的集团军师属侦察营,历来在侦察渗透摸排攻坚方面有优势,被派来执行任务也算是赶巧儿。之前几月,他们一直在这个村庄后边儿的深山里驻训,要不是怕大雪封山,师领导出于战士安全考虑,才让他们撤出来。半道儿就接到师部的指示,命令营长带一连回去报到,杨毅东带二三连火速赶往X村救灾。
      这批学员只是出来打打下手,杨毅东他们正经野战部队,要紧活儿他们全干了,才能提早完成任务。

      总算可以歇口气。
      张士升递给他支烟,杨毅东手一推,挺干脆扔下俩字,“戒了!”然后拾起手边的对讲机,讲:“各单位,请注意,做好最后扫尾工作,一小时后集合回营。”
      “收到!”对讲机里陆续传来回答。

      张士升自顾划拉火柴点上,咬着烟嘴儿口齿含糊不清地损他:“老杨,真有你的。咱部队的人,哪个不抽烟喝酒,要是上面领导问起来,你怎么报告?”
      杨毅东不假思索:“严格要求,提高军事主官战斗力!”
      嘿,张士升被烟呛得猛咳了一阵,真当他不知道他戒烟的原因,这由头扯得够大的。

      张士升说到部队基层军官最近的调动任命,突然严肃起来:“老杨,不是瞎咧咧,我可听说你们营长刘头打算年底转业,他老婆到处张罗,可以说的上话的领导都找了,烟酒送了不少。这次你们前脚从深山老林出来,你们首长后脚跟就点你带队执行任务,十有八九是你顶上,到时可别忘了请我喝酒。我怕是还得在学校熬两年,上头才能给我提。”
      杨毅东不以为意:“还没影的事儿。”

      张士升“啧”了声:“你就看着吧。从你头天到你们侦察营,估计你们刘营就没睡踏实过。他多少也知道些你的情况,你带兵的能力也委实比他强。他心里明镜儿似的,要在往上提也难,到底是在部队摸爬滚打了十几年,看准今年军转干部分配政策大方向好,早就闻风而动,我看这事儿能成。”
      在基层部队,正营是一个萝卜一个坑,很有竞争压力。如果职务提不上去,军衔就算到了年限也只能原地踏步。然后到最高任职年限还是提不上去,铁板钉钉,上尉到头。营级干部要再往上升实在是道坎儿。

      杨毅东从不否认现实条件对人生道路的影响,是前进还是后退,除了自身的努力,或多或少需要些不可抵抗因素,国人称之为“关系”。但他也一直认为,父母能够给的只是人生路上的背景,自己打下的才能定义为江山。
      对于张士升的一席话,很多现实的东西确实存在,也的确要考虑,所以他不置可否,早已不是二十出头的毛头小子。这几年,他觉得自个最大的进步就是懂得在任何情况下都保持一颗平常心,得与失,尽力便好。

      他又何尝听不出张士升话里话外的另一层意思,就是到时他到提的年限时他杨毅东能帮衬把。
      这点上,杨毅东无可厚非。不管是军事素质还是文化技能,张士升也算是个中拔尖儿的。

      张士升未雨绸缪,在杨毅东这儿先给自己铺铺路。想到前几天,老家的老爹打电话问他家里的高粱酒烧好了,要不要给他捎些过来。这种天气,闷两口下去,从头暖到脚,再跟战友天南地北一通侃,想想就有瘾儿。他又想到上次黄金希宝她爹妈来看她,也给他带了东西表示,感谢他平常对他们女儿的照顾。不过南方的米酒,他总嫌太过寡淡,不够味儿。

      把自己的想法顺嘴儿一说,这下杨毅东同志心里往外可劲儿倒腾酸水儿,郁闷坏了,心说知足吧,老子还没这待遇。
      存心是给杨毅东添堵么。

      看看时间,张士升也得带队回校了。他站起来,拉了拉迷彩的下摆,系上外腰带,“差点忘了。”他忽然想起来,说:“上个月四百米障碍训练,跳壕沟的时候,黄金希宝尾椎骨错位,当时一屁股坐地上,冷汗直冒,坐都坐不起来。也算能忍的,吭都不吭一声,送医院紧急做了矫正手术,住了一星期才出院,硬是不让我们通知家长。”

      杨毅东听着沉默了好一会儿,很不是滋味,有点儿心疼,又有点儿自责。她就是这么倔儿,他记起当年新训确山铸剑演练的时候就复发过,当时说是轻微挫伤。就不能信她的一面之词,那会儿他坚持要问医生,她还拦着,也怪他后来这一走疏忽了,想来是小丫头为了打消他压她动手术的念头扯得借口。
      个不省心的,杨毅东内心又气又疼。

      暮色开始黑沉沉压下来,雪已消停,大地看过去,屋顶,田地,树枝,被白雪覆盖,还是白茫茫一片。积雪反射出一层白色的光圈,倒是为天色供给了些亮堂。
      希宝他们准备撤离,着手整装待发。

      村里的百姓为表感激,送了些吃的过来。盛情拳拳,各班班长请示后得到首肯,大家是又饿又累,顾及不了风度,坐地上直接就开吃。

      希宝独自一人去养殖场附近的那户人家那儿上厕,道谢完走出院子,路的那头,迎面走来一人。步子即大又急,希宝就着残雪照过来的反光,认出是杨毅东。
      动作先于脑子运转,她放慢速度,不知道要不要停下来说点什么,他会不会又表现出没有看到她的样子。其实,她有很多话要说,很多事要问,却始终没有机会。

      希宝没想到杨毅东避都不避,径直走到她面前,还是那副低沉的嗓音,“怎么样?”
      问的没头没脑,被问的人却懂。“没事。”她说。
      杨毅东的表情须臾变得严厉起来,语气带着薄怒与无奈:“黄金希宝,问你怎么样不是为了听你一句没事。”

      蓦地,希宝揪着的那根弦触动反弹,委屈酸涩的情绪来得很快。习惯扛着,忍着,从任性嚎哭到不抱怨,逼自己适应。累和冷都可以克服,术后的地方有点儿难忍,隐隐作痛,走一步都疼。杨毅东这一句,带给她始料未及的杀伤力。

      有人从院子里出来,希宝下意识越过他,疾步快走。
      杨毅东却从后面扬声叫她:“黄金希宝!”
      “到。”希宝应道,没回头。
      “向后转!”他喊口令。

      希宝不明所以,但照做,眼睛睁大,不解地看着他。
      杨毅东定定的目光,炙热,一时眼睛里涌过很多不明的情绪,他毫不犹豫,步子带着急切,大跨步立到她身前,然后在希宝的错愕下,抓过她的脖子把她强势地按在胸前。
      这一刻,他只想拥抱自己所爱的女孩儿,给她温暖,告诉她,自己爱慕她许久,想跟她处对象,想娶她做媳妇儿,去他妈狗屁影响,去他妈那些顾虑,统统见鬼去吧。
note 作者有话说
第25章 25、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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