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军号嗒嗒滴吹》语人蕉

15、15、

　　铸剑训练圆满落幕，学员们来不及喘口气，就被整车拉至火车站，又马不停蹄登上返校的火车。
　　到校后，简单休整，跟着又是紧锣密鼓的加强训练。

　　信大直属总参谋部领导，上头接到指示，新训结束那天的阅兵典礼，总参领导将拨冗莅临，检阅俩月下来的训练成果。这对于学校来说无疑是件头等大事，各院严正以待，决不能出一点儿岔子，学校领导尤为重视，隔三差五询问训练进度。
　　这就苦了各队学员。初来军校的新鲜感早就被每日循环往复的训练所消磨殆尽，如今，宿舍、食堂、训练场三点一线，除了睡觉、吃饭，思想座谈、学习军纪，绝大多数时间在训练中度过。就像杨毅东经常告诫他们的一句话：“新训期间，还真甭把自个当人看！”大家都在坚持着，挑战自己的极限。

　　别看战术动作做起来帅气，练习过程却不那么轻松。单、双手擎、卧倒，一气呵成，耍花枪谁不会，但需要掌握好力度，既好看又要有力量，那就得下苦功了，怕疼，是绝对练不好的。再加上持枪、高姿、低姿、侧身匍匐，跃进，哪样不是磕磕碰碰过来的，身上的作训服掺着尘土，汗湿了被毒辣的阳光烤干，没多久，干了又湿，一天下来不知道轮回几次。学员的手肘和膝盖都免不了增些擦伤或是磕伤，太寻常了，大家嘴上都不说。因为明知抱怨也没用，第二天的训练依然如常，还不如省点力气。希宝每次无奈地瞅着身上多出来的疤痕，不无遗憾地叹气，这辈子她都甭想穿裙子了。
　　一入军校就与光鲜和亮丽绝缘。

　　倒计时的最后几天，主要是让大家巩固各项训练，站军姿，练队列，正步齐步走方阵，还要赶忙麻利儿熟悉阅兵套路，练习战术动作。最长的一次他们从早到晚练了十几个小时的队列，晚上回宿舍很多人累得澡都顾不上洗直接趴床上睡着了。
　　如此高强度突击，学校领导担心学员会有负面情绪，命令各队教导员务必做好学员的思想工作。其实，不消教导员反复言明，学员们也明白阅兵典礼不是闹着玩儿的，咬紧牙严肃对待，横竖不过几天时间了，可不能在最后关头晚节不保，熬过去也算对自己这段时间付出的汗水有个交代。
　　“训练苦不苦，想想女娲娘娘和圣母奶奶。”高年级师兄老挂在嘴边自娱自乐的老话，一时，在新训学员间广泛流传，聊以□□。

　　恰巧，今年的中秋国庆凑在一块，新训阅兵典礼就定在国庆节后那天。是否有总参领导莅临，杨毅东不管，他一贯的作风，训练就得真刀真枪实打实，给领导表演节目那是文工团的事儿，他训的兵可不是做做样子就能了事。对军校生而言，新训是他们军旅生涯不可或缺的经历，基础有没有打好关乎日后自身痛痒。他对学员的训练安排始终一如既往，张弛有度。

　　中秋节那天，他让曹英杰他们给学员上了堂射击课放松一下。之前的铸剑演练，学员们上过一些射击准备练习课，比如枪的构造，拆装原理，验枪，也花了很长时间练习据枪、瞄准与击发，枪的后座力大，要用肩膀紧紧抵住枪托，大伙感觉就是手肘酸痛眼睛花胀。虽然大家满肚子理论，也摸过枪，但真正的实弹射击还没接触过。一听能打实弹，可兴奋坏了。地点设在学院靶场，学员轮番上阵。水平都差不多，特别拔尖的也就一两个。
　　对此，杨毅东倒没说什么，狙击手是靠子弹喂出来的，他从没想过这帮小子第一次射击就能从中挖出个神枪手。

　　训练苦不苦？毋庸置疑，苦，而且是有苦难言。
　　妖怪兄还在宿舍里跟同寝的室友这样有感而发过：“哎，每天对着清一色的光头，我那个苦闷，那个情何以堪呀！想想来回于抢澡堂子道路上的虎狼之师，真想死啊！都快忘记女人长啥样了，知道老子为什么到现在还没倒下么，别瞪我，你们还不是一样，不就是站前排排面的希宝妹妹啊，瞅着她，才觉得我们这过得不是和尚的日子。还别说，五队的那帮孙子就特别羡慕嫉妒恨，咱队怎么说还有个女学员当当风景线，他们队可全是光杆儿司令，一个个眼睛绿的直冒光。”
　　正趴床上用热毛巾敷尾椎骨的希宝没来的打了个寒噤，起了一身鸡皮疙瘩。

　　中间休息时段，作为辅训班长的谭智为了缓解他们的情绪，会跟他们讲自己的经历，毕竟他曾经也是这么过来的。他说：“去年我参加新训的最后一天，新训班长问我们，有什么想说的？我记得你们信息工程有个师兄说，感觉每天早上多睡五分钟少站五分钟队列就是天大的幸福。当时大家都哈哈大笑，但其实内心十分认可。对我们而言，大多时候，幸福其实就是洗个热水澡这么简单。你们要这样想，新训越不好过，幸福的标准就降得越低，那么，之后的四年也就没那么难过。很简单的道理，新训是苦，可当把你们逼到对训练任务不抱希望对训练时间完全绝望的境地，真的是给点甜头就生龙活虎了。”
　　大家沉默着，若有所思，但每个人都把这一席话听进去了，并紧紧刻在了心里。
　　后来，他们愈发理解谭智的话，如果保尔柯察金能在中国的军校里，那么就不需要用一生来造就钢铁是怎样炼成的，数月足够，且还会深刻体验破铜烂铁也是能铸成钢的。

　　该来的总是要来。明儿就要进行正式阅兵，白天的时候已经前前后后彩排多次，由每队组成一个方阵，就连学校领导也顶着个大太阳坐主席台参与进来，对学员们的表现还算满意。彩排后，政委站起来，一手插腰一手拿话筒鼓舞士气，意思就是同志们的苦练已见成效，学校以他们为荣，希望明天的阅兵典礼能再接再厉，再创辉煌。简言之，就是，嗯，干得不错，不过明天正式上场别给老子熊包，别紧张得不行在总参领导跟前给学校丢人。

　　杨毅东站在队列前，双手交叉背在身后，他左右扫视一眼，才说：“我知道你们暗地里都叫我‘黑面罗刹’，呵，比连队里给我起的老黑有气势多了，你们比他们有创意，值得表扬！”
　　众学员即便面上不敢有表示，个个眼都不眨一下，心里却是苦哈哈打起了哆嗦，这正常么，杨队居然对他们笑，怪碜人的，有鬼，别是要收拾他们吧。
　　学员们开始提心吊胆，肯定还有后招。

　　他们绷着弦听杨毅东讲下去，“以前我还是学员的时候也骂过新训的教官太黑，后来，四年的军校生活，紧接着下基层，我却是格外感激当时教官对我们不曾手软。当我站在这里，首次以新训教官的身份带队，我有了更深的理解。这是你们第一次在军校接受正规训练，你们或许跟当初的我一样，不能接受，不能理解，但我必须命令你们，无条件接受！因为在往后的训练学习中，你们就会明白这俩月新训的意义。因为你们是未来的技术军官，是军人，就必须服从！如果以后你们有机会工作去带兵，请牢牢记住，对你们的新兵不能有丝毫松懈，因为他们是你们的兵，你们必须对他们负责，他们是军人，也是作为军人必定要承受的考验。明天是新训的最后一天，不要有任何压力，阅兵不是表演，阅兵是神圣的，记住，训练场当战场，战场就是训练场，希望大家以集体荣誉感全力以赴。”
　　他一口气说下来，铿锵的语调，庄严的神情，大家突然觉得，他的话比下午政委的发言精彩，更能引起共鸣。他们明白，他的是不折不扣的心里话。

　　“明天过后，我会回部队继续工作，而你们会投入到新的训练和学习中。现在我们是教官和学员关系，四年后，我们就是战友关系，你们将是中华人民共和国解放军中光荣的一员。这里，我感谢大家这段时间对我工作的配合！”说完，他俩脚后跟一碰，视线一百八十度慢慢移过去，敬了个标准的军礼。

　　众学员呆愣片刻，随即，如雷的掌声笼罩着杨毅东。他们肃然起敬，这一刻，所有的芥蒂烟消云散，所有的抱怨都化解于无形，只为他坦诚布公的话语，就像他说的，他们是战友。

作者有话说

　　明天还有一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