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昨夜东风》南山北

1、山雨欲来

　　初秋，破晓。
　　相府的管家早早起身，打点好了一切，看天色还早 ，便出了相府的大门，进到不远处的一座茶馆中。刚刚入座，店小二便立刻为他奉上滚热的香茶。
　　茶馆里人声鼎沸，人们抱怨着这些年差劲的收成，反常的天气。
　　头顶上苍白的天配上一轮惨淡的太阳，让人莫名的烦躁。小二虽说勤快，却也是无精打采的。
　　少爷在宫里，怕也是不愉快吧。
　　管家正胡乱的想着，就听见外面响起爆竹声.循声望去，原来是茶馆对面新开了一家酒楼。
　　如故居。
　　牌匾上的字不属于本朝任何一位知名的书法大家，却飘逸出尘，别有风骨。
　　不知怎的，管家总觉得那字说不出的熟悉。
　　不过他现在还有更重要的事情要做。
　　笑笑，将小二招致近前，低语——
　　“小二哥，你可知最近……”

　　“楚曜，这边……”奔跑在街上的少年听见小声的呼唤，在肮脏的角落找到了那个蜷成一团的身影。
　　苏若身上那件白袍已经皱巴巴的肮脏不堪，乌黑的发散了又被胡乱的绑起，本来白皙温润的脸也划上了几道泥痕。
　　“苏若……”楚曜轻轻唤他。
　　“我必须走了，楚曜。”苏若抬起头，少了平时肆无忌惮的笑容，大大的桃花眼蒙上了一层水汽。 “但我一定会回来。”
　　“我一定会回来。”苏若一字一字的重复，眼角的泪痣小小的颤抖着。

　　苏若突然抱紧了他——
　　“你要等我。”

　　“苏若——”楚曜睁开眼，很快的想起自己身在何处——天极宫一处极偏僻的殿宇内。几不可闻的轻叹一声，楚曜起身，走到窗前，修长苍白的手指拉起窗栓，将窗打开，凤瞳略略挑起，漆黑的眸映着窗外竹林淡淡的影。安静绝美的容颜让屋内几个偷偷打量着他的婢女们红了脸。
　　楚曜楚相国，风流公子，容冠天下。

　　“楚相，王上传唤。”
　　楚曜慢慢将窗合上，“知道了。”

　　北辰殿。
　　“曜儿，你来了。”苼国现任的皇帝萧肃，这个草莽出身的皇帝，年轻时叱咤风云，纵横捭阖。现在虽然是年逾半百，身子大不如前，双眼却如旧时一样阴鸷冰冷。
　　“吾王。”楚曜屈身行礼。
　　远处蓦地响起一声闷雷，明晃晃的天，不见任何云彩。
　　雷声响过，但雨并未落下。
　　“你想见见央儿么？”
　　“我……”
　　皇帝端起茶杯，饮下一口茶。“曜儿，你知道，从你父亲死后，我一直将你视若己出。”
　　“王上大恩，臣岂敢忘。”
　　“孤知你与央儿交好，但谋逆之事，事关重大，你可清楚？”
　　……
　　“是，臣明白。”
　　……
　　“罢，你去见见他。”

　　楚曜走出北辰殿，微风吹过，才惊觉自己竟出了一身冷汗。
　　天空偏在此时开始淅淅沥沥的下起雨来。

　　北辰宫内，年迈的王缓缓闭上双眼。
　　还是老了，这些年的天灾人祸已经让他疲于应对，太子愈来愈高的声望更是让他担惊受怕。他已经老了，老到不能在殚精竭虑去算计身旁的事，不能在提心吊胆去猜忌身边的人。
　　但他还是要保护他一手打下来的，已经摇摇欲坠的天下。
　　就算要付出和十年前同等的，哪怕是更大的代价。

　　“殿下，楚相求见。”
　　“楚曜么？让他进来。”
　　三天前，萧未央还是苼国的太子，苼国一人之下万人之上的，能力出众的，仁心爱民的，当之无愧的储君。
　　囚室不小，除了一张床还有地方让人站着休息；也并不十分脏，没有明显的动物留下的痕迹，只有几只蟑螂偶尔从角落里窜出来，但也很快就消失不见了。
　　见楚曜四下打量着屋子，未央笑，“怎么样，有床睡有饭吃，有几个婢女还肯叫你一声殿下，待遇还不错吧。”
　　楚曜皱眉，有些无奈，“你也太不小心了。”
　　未央依旧笑，“你知道我因为谁，因为什么。”
　　沉默半晌，未央又道，“只没想到未然竟如此精明，平时却只当他天真。”
　　楚曜悠悠叹道，“可惜他还是蠢。证据是可以消灭的，而证人……”楚曜勾了勾唇角，笑的邪魅，“证人，当然也是可以消灭的。”
　　“未央，只要你不说，我们就是安全的……”楚曜绕到萧未央耳边，轻喃，“所以，求你，一定要挺住……”
　　“楚曜……”并没有明确的答复，萧未央只是闭了眼，叹息着唤着他的名字。

　　楚曜，我不说你也知道，我根本没法拒绝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