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红颜蓝颜》令仪

4、第四章

　　在北京人眼里，物业不算什么，甚至在某些人的眼里，是一种低级的工作，我也是后来才知道的。
　　可是我十分珍惜这次机会，因为我实实在在地明白：工作真的很难找。我参加过很多招聘会，无数次在网上投递简历，从来都是石沉大海。我已经惧怕了那种人头攒动的大型招聘会，也许在那儿真的找不到工作，也许那种方式不适合我，这我没有研究过，总之我是没在那儿找到过工作，其间只是被骗子忽悠过，所以一直以来都认为自己挺失败的。
　　一个朋友告诉我，以后别再去招聘会了。他就是在公司负责整理简历的，不是负责过目每一份简历，而是负责把简历放进碎纸机里。
　　对于招聘会，我是真的失望了。
　　不过那一切都过去了，新的生活还在继续。
　　为了迎接上班首日的到来，我去商场精心准备了一套服装，还做了头发。
　　一切准备就绪。
　　这一天来了！我真正成为了一个上班族。
　　我成了这家公司物业部一名职员。
　　那个叫小红的女孩看见我总是很和善地笑笑，笑容里有种永远不变的拘谨。
　　这个部门有好几个主管，所有的主管都很忙，经常不在座位上，副主管是一个瘦瘦高高的男人，由于牙齿不齐，说话有些漏风。他也经常出去，看他经常跟一些大妈打交道，不知道在处理什么事情。还是一个叫小任的同事更忙，忙得几乎天天不怎么上班。所以留守在办公室里的经常就是我跟小红两个人。
　　叫小红的女孩也是外地人，没想到的是她已经有老公了，可她只有20岁。因为比我小几岁，所以她总是很客气地叫我“姐”，主管是张姐，齐姐，我是王姐。其实我挺不愿意给人当姐的，一当就显老了。
　　刚来公司第一天，齐主管发给我很多资料。
　　齐颖：“小王，这些都是咱们公司的重要资料，今天你就先学习学习这个吧，尽快熟悉公司情况，啊，然后我再给你安排下一步的工作。”
　　我：“好。”
　　我欣然地接过那些东西，其中最重要的一本就是《员工手册》了，相当厚的一大部，各种各样的条条款款，看得我有些头晕了。
　　我的座位在靠墙的地方，前面那张桌子是小红的。
　　齐主管给我安排完工作之后就走了，说是办事去了，办公室就只剩我和小红了，其他一干人等也不知道在哪儿。
　　小红：“王姐――”
　　我：“哎哟，你别叫我王姐了，你叫我微子就行了。”
　　小红：“我觉得不太好吧？”
　　我：“有什么好不好的，叫我王姐我也不习惯。”
　　小红：“那也行吧。”
　　我：“小红你来这我多久了？”
　　小红总是细声细语的：“我啊，大概一年了。”
　　我：“哦，这办公室还有谁呀？就咱们三个人吗？”
　　小红：“不是啊，齐主管，你，我，还有副主管，姓张，还有小任。”
　　我：“张副主管我见过了，小任是谁？”
　　小红：“他这两天没来公司。”
　　我：“他病了？”
　　小红：“不知道，他不经常在的，有时候是有事，有时候也不知道去哪儿了，我也很少见他。”
　　我：“还有这样的员工？”
　　小红：“不过我觉得他也不是坏人，他对我还不错。”
　　我笑了：“呵呵，谁见了你这样的女孩子，态度都会不错的。”
　　小红笑了，她的笑是不露齿的，两个酒窝挺可爱的。
　　小红：“齐姐让你看资料呢吧？”
　　我：“啊，她说先看看这个，然后再安排别的工作。”
　　小红：“我刚来的时候，她也是这么安排的。”
　　很快，中午吃饭时间就到了。
　　不知为什么，吃饭点没到的时候，办公室里显得冷冷清清的，一到饭点，人们不知道都是从哪儿冒出来的，呼啦啦地涌向盒饭。
　　在人群里，给我印象很深的有两个挺精神的小伙子，还有一个时髦的老太太。
　　老太太端着饭啊汤啊什么的，嘴里一直嘟嘟：“让让，让让，同志们让让，小心烫。”
　　一个女孩笑着说：“您老人家慢点儿。”
　　老太太：“不行啊，我老人家得快点儿，今天还得给吴总打饭呢，吴总要过来吃饭。”
　　我和小红拿了盒饭回办公室吃。
　　我问小红：“刚才那位老太太是――”
　　小红：“她是行政部的，我们都叫她赵老师。”
　　我：“老太太还挺潮的哈。”
　　小红：“是啊，她可会打扮了，也很喜欢唱歌跳舞，很开朗的，她人也很好。”
　　在小红眼里，没有坏人。
　　正吃着呢，齐主管现身了。
　　齐颖问：“吃饭呢？”
　　我：“嗯，你吃了吗？”
　　齐颖：“我一会儿去前台那儿吃。”
　　我：“哦，资料我下午就能看完。”
　　齐颖：“呵呵，没事，慢慢看，不着急，有事打前台电话找我，啊，小王你有什么不懂的问小红，小红多帮着点儿小王啊。”
　　小红：“知道了，齐姐。”
　　齐颖：“行，那我走了啊。”
　　一下午办公室里也只有我和小红两个人，没有任何事可干，只是呆着。
　　上班一个星期了，我才看见那个叫小任的同事，是个本地男孩。
　　那天早上他一来，齐颖就给我引见了，我只是笑着点了点头。
　　齐主管没空儿在物业部待着，又出去了，只交给我一些东西叫我打出来。
　　主管出去以后，张副主管问小任：“前两天又干嘛去了？也不见人。”
　　小任：“没干嘛。”
　　张副主管：“你差不多点儿，别太过分了，让头儿知道就不好了。”
　　小任不耐烦地说：“知道了，知道了。”
　　张副主管：“行了，跟我出去吧，去9号楼看看。”
　　张副主管转过头对我说：“小王儿，小红，我们出去一下儿，有电话接一下儿啊。”
　　我说：“哎，好嘞。”
　　张副主管和小任出去了，楼道里弥漫起了很大的烟味。
　　又剩下我跟小红了。没人的时候我们也喜欢聊聊天，在这个大家都不经常坐在椅子上工作的部门里，我也只能小红说说话了，实在是因为只有我们两个常驻人口。
　　我问：“小红，你来这儿多长时间了？”
　　她说：“马上就一年了。”
　　我说：“是吗？以前他们也经常留你一个人呆在这儿吗？”
　　她淡淡地笑了笑：“我觉得挺好的。他们人都挺好的。”
　　我说：“是吗？哎，对了，你怎么这么早就结婚了？”
　　她说：“在老家就结了，然后我们俩一起来北京找的工作。”
　　我问：“你现在住在哪儿啊？”
　　她说：“在咱们公司的地下室租的房子。”
　　我说：“哦，这样啊。条件怎么样？”
　　她说：“嗯，我觉得还行吧。不过屋子没有窗户。”
　　我说：“没有窗户？那怎么呼吸呀？”
　　她笑了笑：“没事，习惯了就好了。”
　　我说：“一个月多少钱？”
　　她说：“600块。”
　　天子脚下真是寸土寸金，连地底下室都那么值钱。
　　小红问我：“王姐，你有男朋友了吗？”
　　让她叫我“微子”，结果她还是一口一个“王姐”，不过随她了。
　　我：“不好意思，还没有呢。”
　　小红：“不过现在你也不大，慢慢找找。”
　　我：“其实你这样也挺好的，结了婚也就踏实了，反正早晚都是要结的。老公做什么工作的？”
　　小红：“他是搞计算机的。”
　　我：“是吗？那挺好啊，现在计算机还挺吃得开的。”
　　小红：“还行吧。听说你是大学生，那――，怎么来这儿了？”
　　我愣了一下儿：“哦，怎么？”
　　小红：“我觉得你应该去个更好的地方。”
　　她的话语重心长，难道我错了？我不该来这儿？
　　小红：“齐姐也是大学生，咱们公司学历最高的就是你们俩了。”
　　我恍然，什么也没说，只是点了点头。
　　小红：“不过先待着吧，有好的再换。”
　　换工作？我才来这儿几天啊，我也不是个不安分的人，在一个地方工作就想好好儿做好自己的事，跳槽的事我根本不会去想。
　　过了一会儿张副主管和小任就回来了，又带回来一身烟味。
　　张副主管问：“红儿，有电话吗？”
　　小红：“没有。”
　　副主管和小任坐在座位上，两个人随便聊着。
　　小任看了看我问：“听说你是大学生啊？”
　　怎么大家今天都喜欢问这个。
　　我回答：“啊。”
　　小任：“大学生来这儿干吗呀？”
　　我又一次听到这种言论。
　　小任：“这地方有什么出息，切。”
　　我觉得他倒不是对我有什么不满，只是对这个地方不满而已。
　　副主管跟我说：“这儿其实就是管业主们鸡毛蒜皮的破事儿的地方，有时候也挺烦的。”
　　小任：“不是有时候，是天天都烦，你看张姐，天天跟业主掰持，咱这儿的业主有的真他妈不是个东西，天天找茬儿。也就是张姐脾气好，要搁我，早跟他们打起来了。”
　　副主管说：“那有什么办法？这就是咱们的工作，有时候真挺同情张姐的。不容易呀，这主管也不好当啊。就说昨天吧，昨天来了个业主，说是电梯小姐关电梯挤他脚了，没完没了地在这儿骂哟，声音那个大哟，我听着都吓怕。张姐呢，可着劲儿地跟他道歉，那业主都吵到下班了，还在那儿吵，把张姐给骂得，简直是狗血喷头，别提了，后来那业主走了，张姐气得哇哇直哭。”
　　小任冷笑道：“呵，这吗？我靠，这么热闹呢？”
　　副主管说：“什么热闹，你真是，没有同情心。”
　　在这儿，时间在无所事事中渡过得极快。
　　说着话就又到12：00了，开饭的时间又到了。
　　每天到时间都会有食堂工作人员给送餐，每人十块钱的标准。伙食还不错，每天一晕一素，米饭馒头随便，有粥有汤。
　　小任看来饭了，第一个站起身来：“吃饭了，吃饭了。”
　　干活往后，吃饭他第一个冲上前去。
　　中午应该大家最开心的时候。
　　正吃着呢，齐主管进来了，看见小任，她说：“哟，小任，你又好几天没来了吧？”
　　小任一边吃一边说：“谁说我没来，我来了，在外面干活儿呢，你没看见我。”
　　齐主管没再理他，只跟我说：“小王，有电话给我转到前台啊，我在那儿吃饭呢。”
　　我说：“好。”
　　齐颖出去了，一会儿听见她在前台哈哈大笑。
　　小任说：“还说我呢，她一天到晚就在前台那儿聊天，她干什么了？”
　　副主管说：“行了行了，快吃饭吧啊。”
　　小任还是喋喋不休：“妈的，就她，少让我看见她。她别给我告状就行。”
　　吃饭就是吃饭，我和小红什么也没说，极其安静。
　　每天吃完饭，我们都要去洗手间。办公的地方还没有洗手间，洗手间在另一座楼里，所以要出了地下室才能到达。不过这也是我每天很喜欢做的事，因为可以钻到地上呼吸呼吸新鲜空气，虽然就那么一小会儿。
　　小红说在地下室待久了，头有时候都发晕，人的脸色都是惨白惨白的。我挺同情她的，上班也在地下，住在更地下的地方。生活真的不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