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阴符记》静川侠隐

15、出发前夜

　　三人离开王宫，乘上马车向丞相府驶去。丞相府离王宫倒是不远，想是为了方便丞相进宫而建。马车向与来时相反的另一个方向转过一条街就到了。
　　到得丞相府门前，庞君海欲告辞回客栈。丞相说道：“庞公子今日就在丞相府歇息吧，明日天一亮就得启程了。落在客栈的东西老夫已吩咐了下人去取了！”
　　“如此多谢丞相了！”庞君海躬身说道。听到此言柳慧开心地笑道：“宁大哥，师父也住在这里呢。”
　　庞君海一愣，随即哈哈一笑，柳慧撅了撅小嘴。
　　公彦子也是哈哈一笑，说道：“今晚，老夫要好好为你们三个践行。慧儿，你的拜师礼可得补上，哈哈。”柳慧向庞君海吐了吐舌头，样子煞是可爱。
　　三人进得丞相府，却见徐普早已在大堂上等待了。这时见三人回来，忙出来迎接，并向公彦子行礼：“丞相，你们回来了。”公彦子道：“大王已经同意让你们三个同去吴国了，徐壮士今晚可得好好休息啊。明天一早你们就得出发了。”
　　徐普道：“是！属下遵命！”
　　柳慧笑着叫了一声：“师父！”徐普不好意思地应了一声，四人同时大笑。
　　此时申时已过，四人各自回房休息，不一会儿便有下人将庞君海的包袱送到他的房间。庞君海躺在床上，脑海中又是浮想联翩。离明日出发的时刻越来越近了，心中充满的是激情与期待，但不知为什么却有一种莫名的孤独感。他从小父母双亡，世上无一亲人。自从来到秦国后，他先后遇到了欧烈子、虚谷子、柳慧、公彦子和徐普。欧烈子无疑是他最亲的人，他既是师父与师兄，又像一个慈祥的父亲。虚谷子是他师父，但他们总共只见过一次面，有过一次对话，但在相处的三个月中，他就像一个无时不在的灵魂注视着自己。想到这，不自禁地摸了摸怀中那本《鬼谷子》，自从离开虚谷草庐以来他一直把这本生命中最重要的书带在身边。柳慧是他接触到的第一个女孩子，她有时神秘的让人不可捉摸，有时又像一个天真无邪的孩子。他不了解这个女孩，但总是希望她能出现在自己眼前，但每每看到她时心中又十分紧张。公彦子是他至今为止真正敬佩的社稷大臣，所以每当想到华国朝廷上那些人他都会忍不住叹息，不过他为自己能为他效力感到十分幸运。徐普则是他认识的最厉害的一位侠士，他有时给人一种放浪洒脱、豪放不羁，万事不随心的印象，而实际上他性格内秀、老实憨厚，但他懂得人情世故。虽然二人相识还不到一天，庞君海却觉得与他有种似曾相识之感，想起自己与他初识的场景也不由地好笑。
　　太阳慢慢落下西山，给人间留下一片黑暗。这时有下人来叫他出去赴丞相的践行晚宴。庞君海随着下人在府中走了半天，不一会来到一处偏僻的雅间，此处幽深安静，处处透着一种古典清香的气息，庞君海大感畅快。
　　进得房内，却见公彦子、柳慧和徐普早已在此等候。他躬身说道：“让各位久等了！”说完在丞相身边的一张空位上坐下。
　　“宁大哥。哪有久等啊，我和师父也刚刚才来呢。”
　　公彦子笑道：“三位明日即将赴吴了，老夫与三位才相聚不过一日就要分别，心中也着实不忍啊。前路吉凶不卜，三位为我大秦如此尽心竭力。来！老夫就代我王与大秦百姓敬各位一杯！先干为敬！”说罢举起酒杯一饮而尽。随后，三人尽皆一饮而尽。
　　柳慧略带感伤地说道：“表爷爷，慧儿也舍不得你啊！”
　　“表爷爷？”徐普惊讶道。
　　柳慧笑道：“师父，忘了告诉你了，丞相正是我的表爷爷呢。师父别见怪啊！”
　　徐普着实吃了一惊，没想到自己的徒儿竟然是当朝丞相的表侄孙女。难怪当时丞相让自己收她为徒。淡淡地说道：“属下哪里敢见怪！”说到这心中有种怪怪的感觉。
　　“师父！你是我的师父，千万别再“属下，属下”的，慧儿担不起，再说，除了这里的四个人，秦国还没人知道我与丞相的关系呢。”
　　徐普暗暗吃惊，应道：“是。”心想：“为什么秦国无人知道她与丞相的关系？这可到奇了。”但也不敢再问什么。
　　忽听公彦子笑道：“慧儿，你忘了你还没行正式拜师之礼那！”按照江湖规矩，拜师之礼是要给师傅倒茶或倒酒的，今日下午那一拜只算是一般晚辈对前辈的遵礼而已，而柳慧心中却已把他当成师父。虽说当时正赶着进宫情有可原，但江湖规矩不可坏，现在可还得补上。
　　柳慧应到：“是！”于是给自己倒了一杯酒，向徐普跪拜下来呈上酒杯道：“柳慧拜见师傅，请师傅喝酒！”
　　徐普忙喝了那杯酒，伸手扶起柳慧。
　　庞君海笑着祝贺道：“恭喜徐大侠收得高足！恭喜柳姑娘拜得高师！”
　　四人又是哈哈大笑，明日三人就要走向不知前途的远方，这笑声中充满着就像亲人离别时的那种伤感与无奈。
　　公彦子对徐普说道：“这一路还望徐大侠鼎力协助，他们二人的生死安危就交给你了！”
　　徐普郑重地点了点头，虽然他不知道此去柳宁二人究竟要干什么，但从几人的对话和丞相的语气中也能隐隐感受到这必然是一件关系重大而又极其危险的任务。
　　庞君海说道：“徐大哥，这一路有劳了！来，我敬您一杯！”说完举杯一饮而尽。
　　徐普道：“宁兄弟客气了，大家同为大秦效力，自当互相救济！在下一定会鼎立而为的！”说完也是一饮而尽。
　　柳慧又笑道：“师父。我也敬您！这一路您可要多教我些剑法，我也好替您分担一些。嘿嘿”
　　“自会教。”徐普说道，说完又是一饮而尽。
　　“哈哈，你们莫不是要把徐大侠灌醉么？”公彦子道。
　　“徐大哥酒量如海，岂是我二人可相提并论的。”庞君海笑道。想起在今日招贤会上徐普大口饮酒豪放不羁的样子，心中暗暗赞叹。
　　“宁兄弟说笑了！”
　　不知不觉已近亥时，三人吃饱喝足，告别丞相各回厢房歇息。
　　窗外的月光皎洁明亮，周围的一切都仿佛沉睡，一片寂静中，庞君海的心并不平静。再过几个时辰他们就要出发前往千里之外的另一个国家。那里的一切他都不熟悉，更重要的是，他们要去那里执行一项关乎天下命运的任务。一瞬间，他脑海中想到了很多人、事、物，他就是这么多愁善感！
　　突然门外一声熟悉的轻喊打断了他的思绪，那是一个熟悉的、悦耳的声音：“宁大哥，睡了吗？”
　　庞君海打开房门，溶溶月色下站着一个俊俏的青年。正是柳慧，此时她又恢复为男装。
　　“柳姑娘，你怎么来了？请进！”
　　“不要再叫我柳姑娘了，我现在是公子。嘿嘿”柳慧边笑边走进房来。
　　“是，可是在下很好奇，你女扮男装，连我都看出你是女儿身，难道别人就看不出来？”
　　“哼！对啊，连你都瞧出来了！看来秦国的人都太笨了，明天我可得改改！”柳慧撇着嘴说道。
　　“呵呵，不知柳姑。。。公子深夜来找在下有何事呢？”
　　柳慧柔声道：“宁大哥，不要再叫我柳姑娘了，叫我慧儿，好吗？”一双水汪汪、明亮的眼睛深情款款地看着庞君海。
　　庞君海却不敢去瞧，心扑通跳得极快，轻轻叫道：“慧儿！”
　　柳慧笑着应了，说道：“宁大哥，我从小在吴国长大，虽然我只在秦国生活了不到一年，可我总觉得秦国比吴国好。明天要走了，我还真舍不得。”
　　“你不想你爹爹、妈妈吗？”庞君海叹了一口气问道。
　　“我很小的时候，妈妈就离开我了。我还有个哥哥，那时候我们住在乡下，那里真美！有大山，有清水，尤其是秋天的时候，满眼都是金灿灿，田野里充满稻香。可惜后来，爹爹要去朝里为官，我们就离开了那。爹爹文韬武略，很受吴王赏识，官拜大将军，爹爹雄心壮志准备大干一场。可这几年来，吴王却骄奢淫逸，脾气越来越暴躁，爹爹心灰意冷，他心里可苦着呢。唉。。。我确实很想念他。”说到这，柳慧已是泪眼欲滴了。
　　庞君海长叹一口气望着窗外，没有说话。
　　柳慧问道：“宁大哥，你呢？能跟我说说吗？”
　　“唉，我很小的时候，父母就过世了，是靠着乡亲们的帮助长大的。我家世代都是猎人，可我不爱打猎，从小我就喜欢读书。我想入朝为官，报答乡亲们的养育之恩，可是华国的官场四分五裂，贵族垄断，根本不给像我们这样的百姓机会。我对他们彻底失望，这才到秦国来的。”庞君海忧伤地说道。
　　“宁大哥，对不起。”听完庞君海地身世，柳慧有种感同身受的心酸，她微微笑了笑，安慰道：“不过，丞相是个好丞相，秦王是个大王，他们都是真正为百姓着想的，我相信你在秦国一定会大有所成的。”
　　“嗯，希望如此！谢谢！”庞君海也微微一笑。
　　这是庞君海第一次向别人说起自己的身世，虽然他对柳慧还不完全了解，但他的直觉告诉他柳慧是一个可以信赖的好女孩，这一晚他和柳慧成了交心的好朋友。柳慧也是第一次向别人吐露这么多的心事，这不仅仅是青春少女的孤独心境所致，她知道自己已经喜欢上这个出身猎人世家的书生。
　　今夜，无人入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