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苍茫笙歌——长仪公主》朝歌南迟

3、锦上楼台更是殇

　　深冬已去，皇宫也逐渐从萧条转入繁华。
　　转眼阳春三月。月中，父皇下旨赐婚于太子和成念，时间定在半月后。
　　我恍惚从宫女口中听到这消息，心中自是大喜，天也眷祝这对有情人。那日午后，父皇召我，我带着修韶随管事的公公去了承乾宫，路上我曾问父皇召我何事，公公只是告诉我具体他也不清楚，似乎是为了太子的事情。
　　我心中暗笑这管事的公公不够装腔作势，不清楚又怎会知道因为太子呢，我话无需点破，在这宫中想要一个人消失太容易了。
　　修韶被我安排在宫内处理我与父皇交谈时所有的奉茶，父皇笑我太谨慎，我只道这宫中本就人心惶惶，尔虞我诈，不防不行。
　　“不知父皇召我何事。”我并不想逗留太久，这宫中耳目太多，我不想因为时间问题被别人评头论足，在这宫中我不求荣华富贵，只求自保。
　　“朕想把这次太子大婚的事宜交付于你，不知你意下如何。”父皇的话语中，我感觉不到这话到底是命令还是请求
　　“父皇这话，是在问女儿的意见，还是命令呢？”我小心翼翼的问着，唯恐有话说的不对。父皇却笑了，道“朕问你意见，怎么又会是命令呢，若真是命令，朕就直接下旨，又何必折腾你来这一趟呢。”
　　修韶进来奉茶，就在她面前我道。“那么。”我深深吸了一口气，起身作揖。“女儿拒绝。”
　　父皇只是看着我，不问我原因，只是看着我，或许他想知道他女儿心中到底在想什么，当然这并不是他能够猜透的，修韶大概明白了我话中的意思，只是瞥了我一眼，匆忙退下。
　　许久，父皇召来公公，“告诉内务府，太子大婚好好张罗着。”，公公弯腰细声细气说了一声“是”便退下了，我坐下，将壶中的白茶倒在父皇的杯中，父皇久久没有再说话。我行礼，轻声告退。
　　回殿的路上，修韶并没有多好奇，她明白主子的事情她不必多问，而她自然也明白我想的，我的心思。
　　我想的其实很简单，父皇必然是要由太子的婚事来看看我的能力如何，不过他自然不会想到我会拒绝，他也自然不知道我的为人处事到底是什么心思。
　　这宫中太险了，任何人的心思都不是那么好猜的，天知道什么时候谁想什么，谁知道什么。若是有人知道了让我来主持这次大婚，必然会生出谣言。父皇如此的器重我，我的确倍受感动，但是这种器重实在是太危险了，我没办法不拒绝。
　　父皇是否是真心于太子和成念赐婚已经不重要了，在父皇眼里，他想知道我的能力如何，比一切都重要，甚至不惜以太子的终身来制造一个机会，不过终究还是成全了这一对有情人，这对于我来说才是最重要的，太子完婚，或许也是完成了一个我的心愿。我只想自保，不求其他。次日清晨，寂然饭毕，我正在殿前的小花园中溜达消食，小宫女却突然来报说，太子妃求见，正在前殿等着。
　　我恍惚还在想，太子妃是谁，后来想起昨日的种种，才恍悟，这太子妃便是成念了。
　　成念是个很美的女子，太子曾拿我们二人做过比较，说我身上缺少成念这种温润如玉的气质，而成念身上又缺少我这种淡漠如烟的气质，我记得那时我笑了，我道“在你保护下的成念，自然是温润的。而在这尔虞我诈的宫中长大的我，又如何不能冷淡呢。我并非是冷淡，只是在这宫中看透了人情冷暖，世态炎凉，所以生命价值观都跟着扭曲，然后逐渐冷淡了。而成念自幼是父母的掌上明珠，我们又如何相比较呢。”
　　说这话的那年，我十四岁，本该是花季初开的大好时节，却活生生的被糟蹋了。
　　四年后的今天，我早已年满十八，成念依旧是那个被太子呵护的很好的成念，他们的感情依旧没变，而我仍旧是孤身一人。
　　在前殿看到成念的那一刻，我终于明白爱情到底有多么滋养人了。
　　“不知道太子妃今日来有何事？”我坐在成念对面，修韶奉茶，我轻呷一口，指尖夹着的手绢抹了抹额头细密的汗珠。
　　疏远是必然的，我没有必要与她过于亲切，我和太子并不出于同母，却以兄妹相称，感情并不是太深，与成念自从四年前的那一次后，并没有太多的交集，有时见面，也只是匆匆打过招呼后擦肩而过。
　　“听说公主拒绝了皇上的安排，不同意操持我和太子的婚礼？”她声音淡淡的，疏远也是淡淡的，语气与四年前自然不一样，似乎是他们所谓的“有恃无恐”有些傲了，果然在这地方，没有一个人是心思纯洁的。
　　我挑眉，放下茶杯，抬眸看着她“太子妃的意思，是希望我能操办你和太子的婚事？可惜内务府的事儿，我们内宫掺和不着，我看太子妃今儿有些来意不明，口气不太像是来与我聊天，更像是质问。怕是心情不好吧，马上就要身为人妻，有什么不开心的吗。”我话中没有一丝感情，这女人，看起来糯糯温婉，其实也并不是个软柿子。
　　“那公主的意思，臣妾是否可以理解成，公主并不屑为我和太子操办婚事？”这女子，怎会是常人口中的温润呢，我恍惚的看着她，心中自是好笑。
　　“我的话，刚才已经说得很明白了，我并没有不屑于给皇兄皇嫂操办婚事，不过皇妹尚在年幼，没有这个能力，太子妃若是心情不好，皇妹这儿有盒香，是从西域带回来的，据说有安抚心神的功效。”说罢，我让修韶将那香拿来。
　　她微微错愕，然后摆摆手，似是不满的行礼，小声道“臣妾告退”
　　她走后，我这一天的好心情都没有再提起来过。
　　半月后，便是大婚了，希望不要出什么事情才好。
　　我径自叹息，望着香炉生出的白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