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狐狸姑娘爱吃肉》呆毛抖抖

30、第27滴雨 异变

　　救她，谁来救救她。
　　好难受，谁来救救她。
　　四肢像灌铅一般沉重，呼吸仿佛也停滞不畅，好像有一双无形的手扼住她的喉咙。
　　阿硕，救我。
　　阿硕……阿硕是谁呢？
　　阿硕……阿硕是……是对她很好的一个人呢……她喜欢阿硕，嘻嘻……
　　如果阿硕发现她是人，也不会讨厌她的，对吧。
　　“小姐，你醒醒，醒醒。”
　　谁，是谁拍打着她的脸颊？
　　“小姐，你醒醒！！！”
　　这个声音，是谁？不是阿硕，不是……
　　“小姐，醒了吗？”
　　陈媛媛的意识一片混沌，只能隐隐听见四周一片嘈杂。
　　“好像醒了吧？你看看，眼睫毛一直在眨呢……”
　　“可是眼睛没张开啊……”
　　“小伙子，做善事，活雷锋啊……”
　　好吵，好吵，这么多的声音像布谷鸟一样，叽叽喳喳，吵到她脑袋都要裂开了。而她最想听到的那个声音，不在之中。

　　程季硕终于收了线，转身却已看不见陈媛媛，四处张望一番，朝着与人工水池相反的方向而去。
　　他的心里，并没有听见，陈媛媛痛苦而绝望的呐喊。

　　像是经历了一场漫长而疲乏的旅程后，终于迎来黎明前的破晓。泅水之人，终于能将一口空气纳入胸肺的激动，陈媛媛终于告别了漫无边际的黑暗。
　　眼皮一点点地掀开，视线模模糊糊地看见一个轮廓，脸上的水珠四淌，连眼睫上还挂着几粒水珠子。
　　“太好了，终于醒了。”一张阳光明媚的笑脸悬在她脸前几寸处，脸孔有些稚气未脱的大男孩看见她醒来，立马绽开最明媚的笑颜。
　　“小姐，你没事吧，怎么会掉进水里了？”
　　是谁？
　　陈媛媛心底有一个声音问着。
　　她不认识这个人，这个人是谁？不是她要找的人……
　　不是这个人，那么……她要找的人，又是谁呢……她不知道，但是她却知道她能一眼就认出那个人来，但绝不是眼前这个……
　　仔细一看，才能瞧清楚，陈媛媛的双眼空洞无神，早已失了焦距，呈现游离状态。虽然睁开了双眼，但神魂早就迷糊了。
　　水……是水……讨厌的水……
　　那男人的脸上未干的水渍顺着他的棱角滑落，坠落在她的肌肤之上，于之她，如十八层地狱的炼狱业火一般灼热滚烫，几乎就直接刺穿她的皮肤。
　　好痛。好痛，真的好痛。
　　不要围绕着她，不要像看怪物一样看着她。
　　她不是。她只是一只从不作恶的狐狸而已啊。
　　滚开，都滚开，不要伤害她！滚！！！
　　意识模模糊糊的，陈媛媛的身体却开始悄悄地发生变化。
　　她的双眼忽闪忽闪的，乍看之下似乎水光盈盈，颇为柔美，让抱着她的大男孩看得失了片刻神。然而下一秒，那双眼睛好像被按下关闭按钮的坐灯一般，猛然黯下，沉寂为一片死水，平稳得可怕。
　　抱着陈媛媛的大男孩，眼睛突然放大，瞳孔凸出，一脸恐惧的神情，连身子也剧烈地颤抖着，抱着陈媛媛的双手更是瞬间恐惧到几乎麻痹。
　　那双眼睛的开关再度被打开，只是此刻灼灼闪烁的，不再是灯泡。
　　而是……如血一般炙热温热的一抹红，发着妖异的光，忽明忽暗。
　　陈媛媛的眼睛，一点、一点地染上血红。红光四射，蹿出一道诡异的弧线，惊得四周围观的人尖叫连连。
　　“妈妈！好可怕！那个姐姐的眼睛！”人群之中，那个胖小子最先惊叫。胆子小一些的孩子，甚至有的直接“哇哇大哭”。
　　“啊妖怪啊……”一个离陈媛媛稍近的小女生，也捂着胸口尖叫。
　　各种呼唤、尖叫此起彼伏。
　　人群骚动。原本抱着陈媛媛的大男孩也无情地收回手，逃离那双眼血色浓浓的怪物。
　　突然的放手，让陈媛媛的脑袋咚地一声坠落在地板上。
　　坚硬的地板，震得她脑袋发晕，无比疼痛，却终于唤回了她的些许神智。
　　红眸依旧，但双眼中却不再是一片黯然的无动于衷，光影逐渐在红眸中聚集，视线终于逐渐清明，思考的能力也逐步回到脑中。
　　发生……什么事了？
　　疑问也只是瞬间，当她看到周围人群的眼神时，就明白了。
　　那样的眼神，她已经太熟悉。
　　带着浓浓的厌恶，或是深深的恐惧，或是不明所以的无措。
　　属于人类的……排异的眼神。无情而冷漠，尖锐而刻薄。
　　她只能捂住自己的眼睛，无助地将身子蜷缩起来，不让任何人瞧见她的窘态和怪异。浸了水的身子，让她原本所剩不多的灵力，更为弱化。
　　人群中，一个面容阴鸷、双目无光的男人低低地笑了起来——那是让恶灵上了身的无辜人类。
　　“大家别怕，这个妖怪怕水！”被附身的男人唇瓣中吐出的话语，此刻便是致陈媛媛于死地的利刃。
　　一盆水竟然就这样凌空泼来。
　　水一沾上皮肤，便把细微的不适无限扩大。像是一把把刀子滑在肌肤上，又像是坐于火堆之上被炙烤着，更像千百根针，细细密密地刺着她身上的每一寸。
　　那是一种绵长而无可摆脱的痛楚。
　　好痛，好痛。可是，却不敢开口喊痛。
　　一喊痛了，人类便会更加肆无忌惮的。让他们知道这样能伤害你，他们会更加急迫地行动。
　　又一盆水，泼了过来。
　　小小的身子瑟缩着，发抖着，却仍是捂着双眼，蜷着身子。
　　原是有人拿了几个游戏用的脸盆水壶等东西过来。
　　[你果然很弱啊。]
　　颤抖的身子一滞，无比确定，刚才那个只有她听得到的声音，是恶灵。
　　陈媛媛不顾疼痛，猛然抬头，寻向那一丝气息的来源地。可她，却忘了，自己的双眼还不断发着幽幽红光。
　　“啊！妖怪抬头了！”
　　“快快，泼水，泼水！”
　　“妖怪要杀人了！！！”
　　陈媛媛看见那被俯身的人一脸沉重的阴霾。脸上的笑是嘲弄，是冷酷，也是魔鬼一般的阴森。
　　又一盆水迎面而来。
　　接下来，又一盆。
　　……
　　好像下雨一般，没有停止过。
　　那些标榜着和谐友善的人类们，脸孔狰狞，心里扭曲地一盆一盆水泼向她。
　　水滴沿着发梢不断掉落在身下已经水渍淋淋的地板，脸色近乎透明的苍白，嘴唇已然从苍白变成发紫，却只有那双眼睛，愈发妖冶，越发妖异。
　　红光，不曾退散，反而像嗜血的獠牙一般，反射着各种流光溢彩。
　　救她……
　　谁来救救她……
　　双目的光彩愈发耀眼，但神智却已经没了大半。
　　救她吧……曾经，有即墨哥哥救她……如今呢……
　　阿硕……会来救她的吧……她不是妖怪，她真的从没有伤害过人……为什么，为什么只是因为人类自身的无知恐惧和盲目的排异，就要把所有莫须有的罪名安插在她的身上呢……
　　她只是想简简单单活着，她只是想努力学着做一个人类，她只是想和人类和平相处而已啊。
　　只是这样平凡的心愿而已啊。为什么永远……永远都是这样的结果……
　　阿硕，阿硕，阿硕……
　　程季硕，你在哪里！！！
　　一滴泪，从眼角滑落，带着千年旧梦中的苦涩，落入那摊水渍中，和水滴融合，分不清彼此。
　　六月的光，天晴的季，骤然电闪雷鸣。
　　雨，忽然坠落。像一颗颗小小的珠子，滚入尘世，接受尘埃的洗礼。
　　天上，下起了太阳雨。

　　围挤的人潮中，那一个面容阴鸷、双目无神的男人，看着骤降的雨，眼底竟然浮起一抹深思。
　　虽然有不少人为突降的太阳雨而感到惊异，但仍是有人没听过泼水的动作，一心想着消灭所谓的“妖怪”。
　　一双脚，抬起，朝着陈媛媛而去。
　　面如土色、却眼露凶狠朝着陈媛媛踢去的，正是方才救了她的那个大男孩。
　　“我来解决这个怪物！”说罢，使了力道，狠狠地要将陈媛媛踹入水池。
　　就在那双腿即将踹上已经昏倒的陈媛媛时，突然停住了。
　　众人凝神一看，只看见那双腿的脚踝上，多处了一双手。
　　那双手，轻易钳制了腿的行动，抓着脚踝，轻松无比地一转，竟然将那大男孩抓起，凌空转了几圈，直接甩了出去。
　　只听见“噗通”一声，那大男孩被扔进了人工水池中。
　　[这么多人欺负一个女孩子……这可不是好习惯。]
　　那人如是说，扯下挂在肩颈处的白色毛巾，将倒在地上的人严严实实地盖住，抱起，在众人呆滞的时候，迈步离去。
　　如风一般神速，当有人回过神时，那背影，却早已消失在蒙蒙的雨幕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