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8、亲和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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西侧间里任氏处置丫鬟婆子们时,轻罗一直在西厢靠北的那间小耳房里候着。这小耳房原本连着西厢的,还是因太太嫌那小厨房偏远又腌臜,便又把这耳房明开了一道门,白日里就做了茶水间。外头正有那石榴挡住,不细看还真看不出来角落还开着小门。
轻罗不便在正房里等,大冷天的院子里也待不住,倒是这烧着炉子的茶水间又近又轻便。虽说先头她在木兰院里应了陈嬷嬷的话,急急过来映光院,但一进这院子她就明白过来,这本不是她来说话的地方。
因而轻罗便只悄悄寻了织锦,递了个眼色。
织锦对着她一笑,根本不须她多说就明白了她的意思,示意她留在外边等候。后来今菊银芽等人被领进了西侧间,她便让陈嬷嬷先回木兰院去,给姑娘报一声无事。
陈嬷嬷一想也是道理,便去了。
果然不久后,轻罗就听得屋里的消息,太太已经把这事给料理清楚了。
轻罗掀起一小边门帘,冷冷看着外头像死狗一样被拖出来那两个的婆子,肚里暗笑,心想什么样的人养出来什么样的下人奴才,这么不识趣的两个也想着在太太面前弄鬼,这一回还是打得轻了。
正等着,不一会儿又有小丫鬟奔过来,轻罗皱着眉斥骂一句:“晓春,怎么学规矩的,在太太院子里也跑起来!”
那叫晓春的小丫鬟不过刚留头,也编了两个小辫子就像两个羊角,一听轻罗骂她,吃了一惊倒是立马停了,只那两个辫子在头上一甩一甩好生有趣。
轻罗忍不住一笑,又招手让她近前来,道:“有什么事?跑这么急?”
晓春低着头,一时还不敢答。
轻罗情知这是自己以往在这院子里积威所在,织锦要在任氏身边侍候,这调、教小丫鬟的事多数都着落在她身上,平日里她就没少教训这晓春,即使现在她到了木兰院那也是一时半会改不来的。
想到这,轻罗心里不免有些得意,当下只放缓了脸色又问一声,那晓春这才低低答道:“轻罗姐姐,织锦姐姐说三姑娘屋里那两个姐姐病了,要挪到静园去。让我来告诉一声。”
轻罗一惊,心里也着急了,急问:“这是何故?”
晓春还小,一听这话还瞪大眼睛奇怪着,她方才说的不明白么,病了呗。她看了轻罗姐姐一眼,又多加了一句:“是身上发热了。”
轻罗原还想着是不是任氏不满今菊银芽两个,还想发作她们。因这府里说小丫鬟病了挪到静园住个一月两月的,权当禁足。说不准原本没病的,过去住了几天还会染上病来,最后如何,是病好了或是病死了,只当是命了。
这些缘故雅清自然是不知的,就连暗香也只是懵懵懂懂知道一些。暗香只当有姑娘开口求个情,治好了桃夭,她就能回来侍候。她们又哪里知道,像桃夭这种主子恶了的,不病也得病着,若再有一两句怨言,说不准就是病不死也得病死了。
轻罗明白这些,听晓春急急跑来告诉她,她还一时想岔了。但一听晓春说身上发热了,那就是果真病了,这才回过神,不由恼怒道:“你个小丫头,说话也说不通透,那两个是受了凉病了吧?”
晓春无端又被斥责一句,倒是也习惯了,一点不恼,只点头道:“织锦姐姐是那么说的。”
“嗯。”轻罗应了一声,抬脚从茶水间出去,正好便看见有个婆子背了一个丫鬟出来,轻罗一看后边跟着满脸忧愁的今菊,便知道病了的是银芽了。
她正想着过去说两句话,那边跟出来的织锦却对着她摆手,脸上还有点着急。轻罗看了她这一眼还有什么不明白的,病了一个就连今菊也得跟去,自然是不愿意让人接触了,何况她现在还在木兰院里,说不得她上前跟今菊说了两句话还得被她关上两天看看呢。
轻罗心下一凉,顿时就停住了只站在原地,抿着唇看着那些人过去。
织锦见她识趣,也不走近了,隔着五六步就道:“轻罗,太太让你回去好生侍候三姑娘。”
轻罗一笑,道:“妹妹懂得了,自然不会让姑娘担心。”说着就用眼睛去看织锦。
织锦哪里不懂得,她口里说不让姑娘担心,但一下少了两个丫鬟姑娘不问也不行,要让姑娘不担心她就得好生回话,轻罗这是问太太的意思了。
亏得织锦也没想在上头磨蹭,当下也笑,多说了一句让她放心,“太太倒是觉得那两个小丫头不错,一会儿我领了牌子,就让外头人去请个大夫,小丫鬟年轻,说不准两天就好了。”
这是说太太没折腾她们的心思了,有织锦这句话,今菊银芽就是真病了也会好上三分。轻罗承她的情,旁的不好说,只笑道:“有空替姐姐做一条帕子。”
织锦倒是知道她的,一听便取笑起来,故意瞪她说:“还当什么事,你的帕子从前年开始也不知欠了我多少条,一回说错了色一回说少了线,就没有绣好的时候!”说着自己倒是笑得厉害,连说不理了不理了,自个走了回去。
轻罗也笑,“姐姐别急,等妹妹哪天一总儿送上七八条。”
这是老笑话了,就连晓春那小丫头也在一旁笑得乐,轻罗伸出手弹了一下她的额头,板着脸道:“好大胆子,连姐姐也取笑。”话虽这么说,但脸上也是笑模样的。
晓春还算机灵,顺势就拉住了轻罗手臂摇晃,讨饶道:“好姐姐。”
轻罗一看周围也没旁人了,含着笑轻声道:“要我饶你也行,把方才屋里说得什么说与我听听。”
晓春这点眼色也是有的,何况方才屋里的事也没什么不能说,当下口齿还算清楚把一桩桩都交代了。
轻罗仔细琢磨一番,跟她想得也差不离,自觉自己还是挺能明白太太处事的,只是那等狠辣手段,她不敢深想罢了。
听晓春说完,轻罗便给了她三两块饴糖,让她回去做事。晓春最是喜欢甜食的年纪,接了糖便欢欢喜喜地去了。
忽觉得头颈一冷,轻罗抬头一看,这晴了小半天忽然又稀稀落落地飘下雪来,不由抖了抖,暗道:这老天也是凑趣,晴了一会儿让个姨娘出来摔一摔,完事了又继续落雪,也不知是它闷了还是屋里那位闷了。
那些也不消多说了,轻罗把事情丢开,赶紧就往木兰院赶。谁知一进院子,就瞧见寒梅院里的红萼在廊下跟一个小丫鬟说话,轻罗脚上一顿。
那红萼眼睛倒好,一眼就发现了她,笑着就迎上来:“这不是轻罗姐姐么,这大雪的天,姐姐也不寻把伞挡一挡,若是病着了可怎么好。”
要说平时这话也说得不错,透着埋怨和亲热,可惜轻罗刚见了今菊银芽被挪到静园,一听生病那里还有什么心情。当下只似笑非笑地回了一句:“原来是红萼啊,正该我来说你才是,可不是太闲了,这雪天里还来串门子。”
红萼装作不懂,过来拉住轻罗的手,笑道:“哪有闲的时候,我是跟着二姑娘过来的。”
轻罗猜也猜到了,那话本就是说她主子的,无端白故的就上门,也不知道要说些什么话。她心里不高兴,可脸上是一点也不显的,挽住了红萼一起往正房里走,也笑道:“原来是二姑娘来了,我可有多日不见,莫不是身子大好了?”
“可不是!二姑娘一好,就惦记着三姑娘,一看天儿好便过来了。”红萼说得可算是真心实意了。
可底下的事情有谁不知道,一听她这话当下就有陈嬷嬷掀开正房的门帘子唾了一句:“前些天也不知哪个为着我们姑娘病了,躲在屋里好些日子没出门。实话也告诉你,我们姑娘的病不惹人,怕不到哪儿去。”
这当头当面的,陈嬷嬷倒是一点面子也没给。
只这红萼好歹是姑娘面前得用的,就是轻罗跟她一比恐怕也少两分沉稳,根本不以为意,顺着陈嬷嬷的话就说:“可不就是陈嬷嬷这话,就是二姑娘病在屋里也听说了这些人嚼舌根,气得不行,若不是姑娘也病着,好歹就过来陪着三姑娘,也叫那些乱说话的人瞧瞧,有甚好说的。”
陈嬷嬷一听,倒是给她气乐了,一甩门帘子就往外走。
“嬷嬷好走!”红萼笑着送她。
而轻罗明明不喜红萼,但眼见陈嬷嬷这般心里也是好笑,只不言语上前去掀门帘。红萼便随着她进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