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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0、试探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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雅清抬头微微眯了眯眼睛,很快就露出欣喜的笑容,轻轻拍了拍手欢声道:“二姐姐可真好。”说着又指了指那棋盘,笑盈盈道:“你这般让我,就是回头说出去我也害臊。这一盘就作和棋吧。”
“你呦。”雅婉浅浅一笑,转念又道:“方才姐姐不过是说错了一两句,你就恼起来,这下又欢喜了?”
雅清一抿嘴,坐起了身子把那大大的眼睛瞪得滚圆,忽道:“二姐姐可不得取笑我。”
雅婉倒又怕她立时又急恼起来,抿嘴一笑就不说话,转眼看见轻罗和暗香还站在罗汉床前,脸上都有些拘谨,情知是因为雅清年龄小,她们侍候起来便有些难为。雅婉一时心中也有些怜惜她们几个,便对着她们微笑,眼中带着温和安抚。
暗香还有些不明所以,无甚反应。轻罗却是心中无奈一叹,回了雅婉一个眼神,有些承她的情了。
雅婉便又道:“这棋子乱了,好叫她们收拾去。”说着手指轻轻往棋盘边上轻轻一抹,轻道:“三妹妹这棋盘棋子,我可不愿辜负在这儿。”
雅清早看清了这几个的小举动,只面上不显罢了。这时她才佯作回神,看向轻罗暗香两人,皱了皱眉,一脸的不解道:“你们这个脸是作什么?”
轻罗跟暗香对望一眼,而后轻罗便是扑哧一笑,只道:“可不是,也不知是在做什么。”
暗香心叹,这三姑娘一转眼竟又把发作轻罗的事忘了,可不就是小孩子心性么。要是平日说不得要婉转劝她两句,只是今日有二姑娘在此,倒是半点不好开口。
雅清看了一眼小几上的棋盘,笑道:“轻罗,既然二姐姐都开口说怜惜我这棋盘棋子了,赶紧的把它收起来吧。”
说完她又想起什么,故意作怪道:“就怕散放在这儿,被姐姐收了去。”雅清暗想,就一会儿功夫,她家轻罗都与她惺惺相惜了,可不就是被收了心去。
不过这话雅清说得太隐晦,屋里几个都没听出来。而雅婉一怔,只依着那棋石来说道,打趣雅清:“这话可不得乱说,妹妹若要说了,我可真是舍了脸面开口跟你讨要了。”
雅清伸手一往棋盘上两边一扶,着急道:“不成不成,有这棋盘棋子在这儿姐姐怜惜着,说不得还能每盘让我几步棋,再多几次和棋的事。若是真让姐姐给要去了,我就再也不跟姐姐下棋了。这输来输去的,可没意思呢。”说着使了个眼色就让轻罗过来收拾,惹得雅婉又笑。
轻罗走上一步依言收拾起来,竟不是先把棋盘上棋石分两色聚拢,而是细致地一颗一颗拣着棋盘上的莹润玉石,又笑道:“我看这棋子质地,就是做那玉雕玉如意等都是能够的,别说是二姑娘这爱棋的见了怜惜,就是我这个不懂棋的见了它心里也是极欢喜的。”
后边红萼先笑出声,只道:“轻罗姐姐这欢喜的是棋子,还是那质地好的玉呢?”
轻罗一愣,笑骂她一句:“我是个俗气的,想来喜欢的都是值钱的罢了。只这屋里,却是你懂得我的心思,看来就你与我一样!”
这一句,惹得雅清也笑了,却是对红萼道:“惹了她,能得什么好处?”
红萼上前弯腰拾起了方才暗香失落在地上那绣帕,将它放到一边的小竹箩里,只作懊恼状,道:“原是不该多话的。”又对着暗香一笑道:“我与暗香妹妹两个只一旁看着罢了,不然可被人怪上了。”
暗香一愣,似乎也没想到这时扯上了她,好一会儿才道:“我去沏一壶新茶来吧。”
轻罗一听更是一乐,看着红萼就笑,道:“可别攀扯旁的。”
红萼却道:“好啊好啊,我道暗香还是个老实的,没想到也与轻罗一块了。”说着便哀怨看向暗香,一副抱怨她也欺负她的样子。
暗香更是局促起来,雅清好心,果真打发她去沏茶了。转过头雅清看向雅婉,才笑道:“好了,你们都别说了,我看这屋里,就只有二姐姐是个雅人,是真正喜欢那棋子的。”
雅婉摇了摇头道:“可别笑话我了,我不过是比旁的人多了些痴劲罢了,要说懂棋什么的,那可是一点也不敢说的。”她含羞一笑,葱白的手指轻巧地拣着棋石,拣了两颗似乎又想起何事,忽道:“要说懂棋,我倒记得三妹妹院子里就有个伶俐的,是今菊吧?”
雅清手里同样捏着棋子玩,一听这话心道终于来了,可脸上却是若无其事地反问了一句:“怎的姐姐记住了她?”
雅婉却不立时回答,反倒含笑看向轻罗。
轻罗心知雅婉想说什么,其实这事也不是不能说及,毕竟即使她在这儿不说,回头不一会儿东院里的事也能传遍整个后院了,雅婉若想知道又有何难。想来今儿个二姑娘来此,也不是为了听这两句闲话。那头怎么个处置只要下来了,听着知道了也就是了。
她这回亲来木兰院,半是来显露姐妹情谊也是婉转讨好嫡母的意思,半是来寻木兰院里这几个人来试探的,这其中,怕是主要想问的就是轻罗了。
而雅婉想试探的,不过是嫡母的心意,或是一个眼色,或是一两句揣测。从轻罗口里说出来的,跟在院中随意打听来的,两者孰佳,眼前的这位二姑娘清楚地得很。
雅清没有轻罗想得那么仔细,但雅婉什么意思她大半也能猜到,只有些不以为意罢了。比起雅婉到她这儿来试探消息,雅清更不喜她待在这儿流连不起,若是她自个清楚底细,说不准刚才就干脆说明白赶紧打发了她算了。
见雅婉一个小姑娘如此兜兜转转小心翼翼,雅清觉得心累,当下也转过脸看向轻罗,便是等她开口的意思。
有雅清这番举动,轻罗便是顺势说起今菊,而后又提起今儿院里出得那件意外,也是顺理成章。
只是轻罗晓得,若是说得太轻易了,就怕旁的人心里还道她有心卖好,岂不是冤枉。当下便假作不知,埋首不语。
雅清只暗笑一声,又暗骂,轻罗这鬼丫头,坏心的很。
而雅婉脸色不变,又对边上红萼使了个眼色。
红萼便微笑着把方才那话给接了下去,道:“就是今菊那丫头,记得有过两回三姑娘下棋在旁边侍候的就是她。三姑娘还问她棋路来着。我也记得她呢。”
既说到这儿了,她也不需雅婉再来接上一句“今儿怎么不见”,红萼就顺势露出担忧神色,把一早院里的事说了,她道:“姑娘,这儿早上路姨娘在雪地里出了些小事,今菊跟银芽赶巧给见着了,现下怕是还在太太院里问话呢。”
这话说得可真好,就是自觉深知内情的雅清听了也忽的觉得那两个丫头不过是刚好路过,如今成了为了这事去回一句当时情形罢了,无甚大事。
雅清心里暗叹,而后十分干脆地当下脸上就带上几分疑惑,随着话意就续下去道:“我也就刚听说这事,使了轻罗去问,她可不就是回来了。”
雅婉一听,也不问路姨娘出的是何事,只一脸关切地看着雅清,问道:“莫不是有什么关隘?”这话说着,又担忧地看向轻罗。
雅清也问道:“实是如何?”
轻罗瞅着雅清意思,已知她是让她仔细回话的了,心里琢磨了一番如何回话,一时却是没有马上回答。正好她手下的棋石也拣装好了,先回了一句道:“正想与姑娘说这事呢。”说完这一句又转回头去寻红萼,笑道:“可劳烦妹妹搭一把手?”
红萼答应一声,就上前与轻罗一起抬起来那副棋盘,移放到右边柜面上,又道:“看我笨的,姐姐不支使我,我就只懂呆站着。”
轻罗便笑道:“这话可不是我说的。”
这时暗香回来了,轻罗接过了她手上托盘放到了罗汉床小几上,拎着茶壶倒了两盏茶,自个捧了一杯给雅婉,而暗香便捧了另一杯试了试茶盏热度,这才送到雅清手上,还轻声叮嘱她小心些。
雅婉听着了,看了一眼暗香,便道:“暗香可是个仔细人啊。”
轻罗故意恼道:“哎呀,我怎的奉茶就没多说一句,让姑娘当心烫……”说到这儿自己也忍不住笑出声,道:“可不就成了愚笨的。”
暗香一愣,倒是不知如何回嘴,只雅清握住了她的手,笑道:“你们可不准说她。”
暗香这才对轻罗抱怨了一句:“哪个说你是笨的,太太使了你来,可不是要你来教教这屋里的丫头……又来打趣我,我……”
轻罗挽住了她,虽是依着雅清的话,抿着嘴不言语,可脸上还是戏谑神色。
暗香脸上一红,屈了屈身子,重新拿回托盘,说了一声又退下了。
轻罗又笑了一阵,这才道:“若不是屋里还有几个小丫头,我在三姑娘这儿还算不上什么了。”她叹一句,心里也琢磨清楚了,当下也不糊弄了,直接又把先前那话接了下去,她道:“就说那今菊银芽,她们两个虽是聪明,可年岁到底还是小些,做事不免欠些稳重。今儿这事,她们可是错了。”
说着她便将东院里的事三言两句说了,早上那事如何生起的,她与任氏一样都是提也不提,尽拣那一番何人错了何处的话说了一遍。
因有雅清在,轻罗大抵上说的都是真切的,只细节处稍稍隐去一些。例如她一直只待在耳房里的事便模糊了过去,一点没提,而雅清也听不出来,只当她是在任氏屋里看着的。
听得贵三家的和杨二家的被罚,雅婉在一旁略作不忍,唏嘘了一阵,听到她自己屋里的红蕊的处置,她倒是面无表情仿若未闻。红萼不时插话问两声,屋里四人倒像是闲聊一般,轻罗就把事情说完了。
只最后轻罗才犹豫了一下,抬眼看了看雅清,没说话。银芽生病的事,却是不好说。
雅清心急,直接道:“母亲向来做事严谨,最是公道的,今儿既是申明了道理,便没有枉过了。今菊银芽两个可也罚了?”
雅婉一怔,忍不住看了雅清一眼,口中也道:“妹妹这话不错,只是她们两个不过是正巧碰上了这事,我可觉不出她们的错来。”
雅清心知她说的是废话,但听了这句也觉得心情变好了些。只问轻罗:“如何?我看只有你一个回来了,可见还是罚了的。”
轻罗笑了笑故作无事,道:“姑娘说的对,太太处事向来周正,既是错了哪儿又不罚的。只是念在她们两个年纪小,权当她们在雪地里跪的那一回是罚过了。”
雅清一怔,却立时明白过来,这下可是又打了一回路姨娘的脸。路姨娘使威风压住了冲撞她的丫头,没成想最后受罚的反倒是自己的人,就是两丫鬟也因她自作主张令她们跪在雪地里,给了任氏开脱的借口。
雅婉自然也明白这些,当下不动声色,脸上只释然道:“这可好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