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蓉]聖母在上(gl)》流浪小米

7、番外：Meeting

　　「请问您需要什么呢？」

　　「摩卡，谢谢。」

　　蓉子选择了一个僻静的角落，有落地窗可以看到大街全景的位子，摆好包包、外套，整个人便往椅背靠去，环抱着手，低头看自己在光滑木桌上的倒影，等服务生上咖啡。

　　有时候她会带著书到咖啡厅消磨一整天，诗集或是短篇小说集，有灵巧的世界观而无关乎人类困境的那种，只是要享受悠闲的感觉而已－－照江利子说的，找到让自己放松的方法。江利子老觉得蓉子的行程太满，不是怨蓉子没时间陪自己，是担心蓉子太紧绷，不必定要费时费力特地去哪里玩，但要能够随时离开原本的生活步调，才能保有自由。

　　「找到让自己放松的方法是很好，」江利子扬起眉毛，「只是为什么咖啡厅要找离家离学校这么近的啊......」

　　蓉子笑着回答：「方便啊。」其实是因为可以随时响应来自学校的事务或要求。

　　「这样啊。」江利子眨了眨眼睛，一付了然的微笑。「算了。也是因为有这样的个性，蓉子才总是那么可靠的样子。不过，」蓉子感到自己的手被握得更紧。江利子继续说：「累了的话，可以靠在我身上。」

　　回忆到此为止。

　　蓉子今天没带书。她早上到图书馆找书，下午还有课，是在赶到学校的路上无意间经过这里的；还有二十分钟就上课了，她却坐在这里。蓉子打开包包取出手机，拨电话和要好的同学说了一声，我今天不去上课了明天再跟妳借笔记，谢谢。

　　「真难得妳竟然不来上课啊？」

　　「嗯。」蓉子垂下眼帘，声音还是笑的：「我有很重要的事。」

　　很重要的事。

　　服务生端来咖啡，蓉子啜了一口，巧克力味道很平板，还是平常去的那一家好一点......她透着落地窗，越过十字路口，对角另一家餐厅的落地窗里，是那位山边先生和江利子。

　　该好好想一想了。关于她和江利子之间的事，很重要，很重要。

　　咖啡厅里响起李斯特的〈钟〉，一连串晶莹剔透的钢琴声汩汩不绝，一恍神，心思就跟着跳跃起来。第一次看到山边先生，是佑巳拿的照片，看起来不修边幅，诚恳、温厚的人，如果是还没结婚却会到动物园的男人，江利子会喜欢上这种人就更不奇怪了。说实话，蓉子那时只觉得有趣，会让江利子喜欢上的是什么样的人呢？更确切地说，对什么都觉得无聊的江利子，会对什么样的人有兴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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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欧式餐厅，地道的德国菜。山边先生向江利子提出邀请的时候，江利子一下子就想到了这家店，一口牙齿从高中就开始打理了很长一段时间才好，她早就想要试试看硬得可以拿来敲人的德国猪脚吃起来是什么感觉。

　　「山边先生，有一件事我要先跟你说。」

　　「喔，好的。」男人看江利子认真的神情，不禁一怔。「请说。」

　　「那个，现在也许有点晚了，但我要跟您道歉，是关于去年的事。」江利子看山边还摸不着头脑的样子，又补充说明：「惊动您到莉莉安学院里，还当面跟您要求那么过份的事，都没有考虑到您的感受，真是非常抱歉。」

　　山边看着窗外沉吟了一会儿，才笑着说：「啊，那个呀，我想起来了。那也算是一种奇遇吧，哈哈，不过，其实心里是有一点高兴的喔，被食草龙求婚了啊，哈哈哈。」

　　果然是个开朗的好男人呢，江利子也笑了出来，能当山边先生的女朋友一定很幸福。

　　「对了，江利子遇到了吗，喜欢的人？」

　　江利子嘴角又勾出玩味的微笑。「您认为呢。」

　　山边摸着下巴好好地端详江利子，没有，没有什么征兆，就和去年在动物园遇见江利子时一样，脸上有着对某些事物的满满期待，眼睛却清澈得像是对什么都了然于胸......不是。他看着江利子的眼睛，和刚刚不一样了，是当时在莉莉安生活指导室里出现的那种，江利子眼里有他的影子，然而山边却不觉得那眼神是专注在自己身上。「有吧。」彷佛刚解开一道化学难题，山边露出一抹轻松的微笑。「有吧，江利子已经有喜欢的人啰。」

　　江利子如发现新大陆一般，好奇心让她的脸都发了光：「哎？为什么啊？」

　　「回想起来，虽然本来就觉得江利子是不按牌理出牌的女孩子，但那个时候应该是有什么事吧？并不是一时心血来潮，才提出结婚的要求，对吗？」

　　「真了不起！」江利子一顿，吁了口气，继续说：「是啊，那个时候真的是不知道该怎么办才好......不过，我真的认为山边先生是很好的人喔，真的，那个要求并不完全是权宜之计，是真的觉得『嫁给山边先生应该不错』才会提出来的喔。」

　　「真的啊，谢谢妳。方便的话，可以告诉我是为了什么事吗？」

　　为了什么事。

　　如果结婚的话，就不用再面对蓉子了不是吗......山边先生是个很有趣的人，而在动物园遇到这种人的这件事本身就是一件太滑稽的事－－换句话说，她是买门票去看山边先生的，喜欢归喜欢，真的会有人想过要跟无尾熊或国王企鹅、四川猫熊永远在一起吗？那天在生活指导室完全是豁出去了，那样可能对她、对蓉子都好......不过，撇开山边先生也许真的会答应的微小可能性，江利子并不后悔当着大家的面向他求婚，这样的事情不会再有第二次了吧？很刺激 啊......所谓刺激，就是事后想起来「还好没有真的变成那样」的意思，冒险的过程因而不是失足的「毁灭」过程，而是刺激的有趣经历。

　　还好。

　　「不方便的话也没关系。」山边先生谅解地一笑，「是我问得太莽撞了，真不好意思。」

　　江利子摇摇头。「不会。失陪一下，去洗手间。山边先生不是想请我帮忙想办法解决和女朋友的争执吗，回来以后就开始讨论吧。」

　　「好的，谢谢妳。因为实在是不懂女孩子的想法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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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江利子和山边先生看起来聊得很开心啊，蓉子心想。她拿起微温的咖啡喝了几口，习惯了平板的巧克力味道，嘴里剩下满满都是咖啡微微的苦涩，随着血液渐渐渗透她全身，每个器官，每一条微血管，所有的细胞。

　　放在桌上的手机开始跳动。江利子。

　　蓉子盯着手机屏幕上江利子的名字，直到手机静止，未接来电，然后又跳动，又静止，未接来电。

　　三年的莉莉安高中生活，祥子、佑巳、圣和江利子是她最重要的人：最重要的妹妹和最重要的朋友。除了过于压抑自己，祥子也就没什么可挑剔的了，佑巳常常有很多意外，但也意外地是个令人放心、值得托付的对象；圣则是个麻烦，足足让她操心两年，到三年级才算对所有人敞开了心胸。相较之下，江利子总是一副提不起劲的样子，也就闹不出什么事来－－如果山边先生的事情不算的话。

　　蓉子打开手机，简讯通知她有语音留言。

　　－－蓉子妳在上课吗，我是江利子。妳什么时候下课？晚上我们一起吃饭好不好？要快点回我喔......「如果您要删除留言，请按 1 ，如要储存留言，请按 2 。」

　　江利子是个难以了解的人。从一开始和她认识，蓉子就这么想，江利子是个常常有新想法，会放在心里慢慢咀嚼的人，选择不说出来，也许是因为那是难以让人理解的部分；大部分时候她和江利子即使什么都不说，也可以知道对方的想法，但江利子心里永远有一个角落是她碰触不到的，身为朋友，因每个人有其独立性，无法完全了解也是没办法的，只是，从什么时候开始，她就不这么想了，她希望和江利子分享所有的事，所以蓉子愈来愈毫无保留地和江利子说自己的一切，她的开心她的烦恼她的不愉快，她的一切一切一切，江利子一直都只是听，当然她也把自己的事情都说给蓉子听，然而，碰触不到的角落，她还是碰触不到......

　　她有一点怀疑，知道了自己的一切的江利子，真的会喜欢上已经没有什么新鲜和神秘感的水野蓉子吗？奇怪江利子竟然不是在她们刚认识时表白，而是在毕业之后，她们已经认识了三年之后。

　　再特别有趣的事物，相处久了不也就无味了吗。

　　蓉子望着远处的江利子和山边先生。很可能，她从来没有了解过江利子。所以，有没有可能这只是又一次江利子要找寻什么刺激和有趣？蓉子嘴边溢出笑意，唉，跟小孩子一样，江利子不就是这样吗？对任何新奇的事物具有强烈执着，反过来说，一旦熟悉了，她会掉头就走；如果是人的话，她会毫不犹豫地重新安排自己与对方之间的关系。

　　江利子就是这样，她最喜欢的那个鸟居江利子就是这样。那次打了江利子一巴掌之后，她猛然醒悟江利子对她而言已经是那么特别与重要的存在。

　　所以她也是特别的，一直是特别的，因为江利子说过她会永远爱水野蓉子。没有什么是永远的，世界会变，风景会变，时间会让一切改变，只有意义是永恒的－－她和山边先生是不一样的，或者说，蓉子和其他那些引起江利子好奇的事物不一样－－江利子并不是因为蓉子特别，才爱上她的，而是因为江利子爱她，所以她在江利子心里是特别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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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猪脚嗑得差不多，江利子很认真地帮山边想办法、告诉这个傻男人他女朋友可能会有的想法以后，两个人一边吃甜点，一边包山包海地聊；江利子从洗手间回来以后，心思就一直没离开过手机，她想见蓉子。

　　它终于响了。

　　江利子很快接起来：「蓉子，妳下课了吗。」

　　「嗯，算是吧。」

　　「哎？」

　　「江利子。」

　　「嗯，我在听。」

　　「我想见妳。」

　　End