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夜鸦杀》J泷Z

29、C29：夜苍迟·终

　　这一战可以称得上是万众瞩目的。这里指的是竹取和各方诸侯的最终一战。至于七花和七实，除了那些个站在武斗世界顶端的一些人之外，其他普通人想的更多的是自己如何生存下去这件头等大事。当然七实也从未想过自己的战斗会有什么人在乎。她仅仅只是想要斩断自己的执念罢了。

　　在天守阁的顶层，七花很早就等在了那里。虽然很久不见这个强大的男人，但是看着他站在这雄伟建筑物的顶端，衣袖随风猎猎作响，看去就的那么的遗世独立。似乎十年前他失去了咎儿之后就变成了这样，冷漠到了骨子里，也强大到了不可理喻的地步。

　　这是一场默认的战斗，生死不论。

　　“好久不见。”这是七花首先开口。即使他再怎么冷漠，在自己亲生姐姐面前还是温和的。但事实上，如果不是见到橘先生，知道了七实还活着的事情，七花恐怕还会以为自己是见到了鬼魂。毕竟七实，是他亲手杀死的。那时候，自己姐姐心口出涌出的温热血液染红了他的双手。可是他消沉却不愧疚，难过却谈不上悲伤。

　　姐姐是罪有应得的人。他比任何人都清楚这一点。更甚者，七花明白，他们鑢家的人，身上都背负着滔天的罪孽。杀戮太多，血液沾染的太多。

　　七实白皙的面颊没有浮现任何表情。即使她疼爱弟弟，对这个杀死过自己的亲生弟弟有着复杂的感情，她依旧没有表现出来。她自己也不曾发觉，她的目光虽然不再麻木，但深处的冰冷却越结越多。当然，这并不妨碍她用清冷的声音回复：“七花，你倒是，没怎么变。”

　　十年时光过去，七实陷入深度沉睡，她身上的时间几乎不会流动，所以样子看去没有太大的变化也是可以理解。但七花不同。他在这个国度里流浪了十年，居然还是没有太大的变化，仅仅是眼神更加深邃，留了些许胡渣，身上的沧桑感更加浓重了一些。但面容却几乎没有什么变化。这就值得令人思考了。尤其，曾经橘先生在为七实和粉雪讲医理的时候谈到过关于“心死”、“灵魂消散”、“肉,体机能消失”“大脑功能停止”等等可能的死亡情况。

　　七花，和橘先生描述的“心死”状态，实在太过相似。

　　原来一把没有感情的刀，也能为了初识的情感，放下一切本能，从一把刀，变回一个人吗？

　　七实想知道自己会不会也有那样的一天。她甚至下意识想到了粉雪。谈不上是多么深的感情，仅仅是习惯和一部分无法割舍的特殊情怀。这种感情说不清。但是她本就和七花不同。她是更加“无情”却也更加懂得感情的人。和七花作为单纯的一把刀来说，情况是完全不同的。

　　但是有一点七实可以确认。那就是她羡慕七花。此刻比以往任何时候更甚。说不清是在羡慕七花可以选择单纯作为一把刀还是成为一个人，她却任何一条路都无法去走。这是自出生起就决定好了的事情。她拥有太过强大的天赋，所以被上天嫉妒，剥夺了好好生存下去拥有正常人普通生活的权利。

　　她无法如七花那样直接而勇敢的做任何想做的事情，去爱一个人，去为那个人杀很多人。

　　她的杀人，更多趋向于自我本质下的驱使。

　　就为了自己，而不是别的任何人。

　　七花的刀突如其来，七实没有料到，却也轻松挡下。在她的印象里，七花并不是这般没有礼貌的武者，也绝对不会在不行礼的情况下就出手。唯一的解释是，七花被触碰到了禁区。

　　不用想也明白，一定是和咎儿有关。或许关于那句“不曾改变”。这种和时间有关的推论多少带着一丝试探，七花不讨厌七花的敏锐，却也哀伤七花现在的状态。

　　那个时候，七花不够强。但是他有咎儿在身边，所以总是会赢。十年过去，咎儿死了，七花变成了孤独的一个人。他更加强大了，却或许无法再成功斩杀七实了。

　　但是这一战，一开始就注定了，无法停止。

　　粉雪赶到的时候，只能看到七花和七实已经开始在疯狂的相互碰撞，只能看到两把刀之间碰撞而出的火花刺眼明亮，却无法分清那两姐弟的身影。伴随着战斗，还有两人偶尔的话话家常。

　　基本是七花在问，七实温柔而带着笑意的回答。然而这种温馨的情景，却发生在两人生死相向之时。

　　“成为了谁的刀，这样的感情你明白了嘛？”七花好奇的是，七实选择的是那个冻空一族遗留下来的孩子。那个孩子应该并不特别才是。在依稀的记忆里，七花只记得粉雪是个小小个却力量很强的，拥有野兽般直觉的小怪兽。不会武，但是实力不差。

　　但是那个十年前的小女孩明明就在他的不远处，他却认不太出来了。他更加关心的，是自己姐姐成为某个人的“虚刀”之后能否和他感同身受。

　　七实却没有如实回答。毕竟她到现在为止都还为此感到犹豫。她很少纠结什么事情。即使是自己的生死都看得很开。唯独粉雪，她无法很好地得出结论。所以七花的这个问题，她无法回答。

　　不过即使七实不回答，七花还是会默认七实的想法。毕竟能够用沉默来回答的事情，多半是确认的结果。毕竟，七实实在不是什么会为某件事情纠结和难过的人。她那样强大，也那样好猜。或者说强者都会不自禁带有某些莫名的尊严和傲气。即使如七实这样低调的女子，也逃不过这铁律。

　　“喜欢，是种怎么样的感觉？之后到达的迷恋，是习惯产生的错觉吗？”七实问出这个问题的时候，她的左臂已经被七花的手洞穿，鲜血不断的流下。但是由于强大的身体机能而飞快愈合着伤口。

　　同样，不远处的七花腰侧也破了一个大洞，血直接染红了他白色的和服。但是他也没有去关注自己的伤，反而在听了七实的提问之后轻轻皱起了眉头。

　　“或许，迷恋是和习惯有关。但一定不会是错觉。如果能有什么错觉能错一辈子，那么错误也会变成正确的吧。”七花明白，七实既然会这么问，那么一定是心底有了些许答案了的。如果真的是如此，那么将要斩断七实执念的，将不再是死亡，而是那个七实心底的“迷恋”。

　　“或许需要什么契机，或许需要一个结束来带来新的开始。总之，什么都不去做，是不会有改变的。”七实喃喃自语。她看到七花之后就能明白过来了。刀拥有了感情，变成了人类，也不代表一定是最糟糕的结局。有人会欢喜的话，是不是她就有了去做这件事的资格？

　　七实无法确定。

　　她和七花的战斗一直在持续，但却依旧没有结果。

　　或许很多事情都未必能够得出一个结论。但没有结论的事情就无法继续下去了嘛？显然答案并不是如此的。

　　“七实……”虽然正在战斗的当事人并不是太在乎自己身上的伤口和混乱的场面，但是有人还说很在乎的。粉雪在下面看得不仅无比心焦还无比头疼。这两个人都是如此的。不懂得好好珍惜自己，却为了一些缥缈的东西不断追寻。七花遇见了咎儿，却又失去了她。所以他虽然从一把刀，成为了人类，却不快乐。

　　七实那么美好的女子，却背负了无数人命。身上充满血腥，想要逃脱上天给予的痛楚，却找不到方法。只能纠缠自己，纠缠命运。以为死亡才是斩断一切的唯一方法。

　　这样的想法很可悲，却是那个时候的七实，唯一可以想到的。

　　她那样自负，认为自己可以掌控全局。却连自己想要的死亡，都在“大义”面前变得微不足道起来。

　　可笑的是，世人看不穿，她自己也不曾看透。

　　“或者你可以学着试一试其他道路。”七花无疑是个温柔的人。至少对待他认可的，放在心上的人，一直是如此的。他知道了姐姐的本愿之后，听从了橘先生的意见想要劝一劝七实。

　　但七花自己本人也是无法看到感情本质的人，还在痛苦失去迷惘中不断徘徊，他能给出的意见非常少，甚至也没有太大的实用性。但是那都是他的经验之谈，是他亲身经历过的快乐和苦痛。

　　即使是这样谈论着，两人之间的杀招都不曾停止。这或许是一次终结，但两人都不再如十年那般单纯的只为完成自己的目的。七实想斩断执念而非自己的生命，七花想结束生命却又有一部分的不舍。来自对爱人的记忆。

　　七实在不知不觉中改变，七花亦是如此。

　　“如果你问我，想起她来的感觉，我想，我只能感觉到自己的灵魂被充满，不再残缺。”七花最终流下了泪水。他是把懂得了感情的刀，不再那样坚硬，却更加强大。他爱上一个女人，却无法留住她的性命。即使再强大也不行。

　　所以他为自己哭泣。为他们的爱情哭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