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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离恨 ...

  •   日子就这样缓缓过去,似乎真让若芷一语成谶,成恪来长生殿看悯如得次数渐渐少了,已现失宠之势的惠妃重得圣恩,长生殿宫人们都愁眉不展,惟有悯如对此毫不在意,甚至心存庆幸。
      那日正是暴雨天,那雨水沿着房梁倾泻而下,声大如洪钟敲响,惊得嵌花琉璃樽中的仙碧金鱼满池游动,悯如正端坐在桌旁绣着南飞大雁,为着安心静气,让宫人们都各自回房休息,内堂的鎏金银铜竹节熏炉中散发出弯柳香特有的香味
      “你还是爱着这种香。”醇厚的男音响起。
      悯如手一松,一枚金针落在地板上,弹跳数下发出叮叮声,终于落地。
      男子大约三、四十岁年纪,着一身普通太监服饰,立在桌边并不起眼,然而抬眼间犀利狠辣眼神不觉让人心生畏惧。
      “你似乎忘了自己的使命了吧?”男子冷冷道
      悯如脸色苍白,无奈道:“悯如不敢忘,也一刻没有忘记,这几年旁人看不出来,我清楚成恪的身子已经一日不如一日了。”
      “可你下不了狠心结果他,不是吗?”男子冰冷的语调再次响起。
      悯如默不作声,只是低着头,望着绣了一半的大雁图发呆。
      男子气急:“你忘了之华是怎么死的吗?”
      “之华、之华”悯如痛彻心扉,血色浮上眼睛,迷迷蒙蒙看不清晰。
      因为尉迟成恪,都是因为他。
      恨他,恨他,当年毅然决然进宫,收获宠爱,一点一点地用毒药摧毁他的健康,尉迟成恪总是笑着接过喝下她为他亲手煮的杏仁茶。
      “师傅,别说了。”悯如捂住脸,痛苦失声。
      邹随安无奈地叹息,“我只想提醒你,千万别忘了我们的仇。如今眼见你有失宠之势,若再不下手,以后恐怕连接近他都没有机会了。
      嘴唇微动,犹豫片刻,又道:“或者是你不想要这份宠爱,好让自己不再这样左右为难吧!只希望你想想之华、想想你的家族。坚强起来,狠下心来。”
      望着那绣屏上唯一的一只大雁,眼神好似无比忧伤,感叹道“渺万里层云,千山暮雪,只影向谁去”大雁是忠贞之鸟啊!”
      悯如凄然一笑:“罢了罢了,师傅,你在给我一个月的时间,我会让您如愿以偿的。”
      邹随安望着柳悯如唇角露出些许笑意,那笑如将人置入冰窖,冷冽彻骨。
      “若芷,去取杏仁粒、花生,芝麻,玫瑰,桂花,葡萄干,枸杞子,樱桃,白糖来,用龙凤铜制大壶烧滚烫的开水来,其他的我亲自动手。”悯如不急不缓地吩咐道。
      若芷喜笑颜开,眉眼愁绪消散,眼波流转,整个人顿时神采飞扬,笑道:“娘娘,算是想明白了,皇上看到,必定高兴。
      说着向外唤道:“梅霜、绛雪、小李子、小卓子,快去吩咐小宫女们将宫殿里里外外、仔仔细细再打扫一番。将彩灯给我挂起来。”
      又对着在内伺候的荷雨道:“姑娘快去打了玫瑰花水来,让娘娘净手。”
      一叠忙着,待到所有材料取得完备,滚烫的水开了。悯如净了手,越发显得双手细白滑润。
      不稍片刻,一杯浓香馥郁的杏仁茶泡好了。
      彼时,尉迟成恪正在御书房批阅奏折,惠妃静坐一旁,抚着古筝,一曲“出水莲”清丽、悠扬,,反复弹奏,生出一种古朴、淡雅的情致。
      悯如着一身蜜粉色镶银丝万福苏缎宫装,髻上正中垂落并蒂海棠花金步摇微微一晃,珠光金芒绚烂映照于墙,如凌凌而动的碧波星光。
      张宁海见元贵妃身着带着宫人施施然走来,忙陪笑道:“娘娘金安,皇上刚才正念叨着您那,奴才这就去回禀皇上,请娘娘稍后片刻。”
      悯如笑着拦到:“不用了,本宫想给皇上一个惊喜。”
      说着推门而入,不由愣在那里,但见惠妃倚在皇帝身边,软语娇嗔。
      悯如旋即掩饰住眼中的一丝讶异,笑道:“皇上,是臣妾来的不巧,臣妾先告退了。”说着回身出门,余光处只见惠妃笑意盈盈地看着悯如,带着丝倨傲。
      “悯如!”
      “哎哟,皇上,兰儿好疼。”惠妃的一声惊呼,生生盖住了成恪的声音。
      原是成恪着急起身,手臂正撞在惠妃的脸颊上,闻到痛呼,微一迟疑,悯如已经退出了御书房。
      成恪的眼中含着满满的痛惜、眷恋,望着依然拽着自己的惠妃,用力甩脱了宜兰的手。
      “悯如!”这一声包含深情,连声音都有些颤抖了。
      悯如心念一动,转身说道:“成恪,这是我亲手煮的杏仁茶,你尝尝吧!”
      成恪接过杏仁茶,一饮而尽,笑道:“果然是你亲手煮的,旁人做不出这种味道。你先回宫,我晚些就来看你。”
      悯如惘然地笑了,见不到了,再也见不到了。
      尉迟成恪没有再来,永远也不会来了。
      等到悯如醒转来时,已在一个陌生的地方,身边唯有一个荷雨,肃然望着她,不复往日的谨慎小心,那眼神竟隐隐有些恨意。
      心中一惊,悯如惊恐地望着荷雨,发疯似地喊道:“你究竟是谁?你做了什么?”
      邹随安推门而入,悯如突然醒悟过来:“师傅,荷雨是你安排在我身边的?”
      邹随安阴沉一笑,道:“知道你下不了手,为师只是帮帮你。如今好了,尉迟成恪没了,他又没有子嗣,睿亲王名正言顺登基为帝。”
      “睿亲王?”
      “悯儿,告诉你一个好消息,章之华,你的师兄之华没有死,而他就是隐匿身份二十多年的睿清王,先帝另一个儿子。若不是当今的太后太过阴毒,为保自己的儿子当上皇帝,不惜陷害之华的母亲庄妃邹明净,何来她如今的地位。”
      “之华,没有死,之华,没有死。”悯如倚在描金赤凤檀木阔塌边喃喃自语,眼神纷乱而迷惘。
      荷雨笑道:“娘娘,您实在太善良了,一直以来只在杏仁茶中加入如此微量的毒药,不但无法要皇帝的命,还容易露出蛛丝马迹。最后一次更可笑,您竟然准备自己饮下毒药,奴婢实在不愿多年苦心经营,毁于娘娘之手,不得已悄悄在杏仁茶中下来足够分量的毒,不过这杯茶也是娘娘亲手端过去的,除了太后,也唯有娘娘送上的东西,皇上毫不疑心。
      几乎不能自持,悯如的心如坠往深深的悬崖,那坠势不曾停息,心中如被掏空般,渗出丝丝的凉意。
      “章之华,不,睿亲王,还是应该叫你新皇哪?”几年不见,章之华依然温润如玉,微笑也是淡淡的柔和,悯如曾经深深爱着这样的之华,而如今只觉得可悲、可笑。冷冷的诘问道。
      章之华再见悯如时那眼中藏不住的喜悦忽而停滞,继而沉痛地叫了声:“依依。”
      悯如转开视线,只是呆呆地握着手中羊脂清柳玉簪,那柳条丝丝飘荡甚是逼真,是尉迟成恪着宫中玉匠选择整块天山奇玉细细雕琢而成,那玉簪似还有成恪抚摸时的温度,而人却已经不在了。
      长久的哀伤过后便是麻木,日子也能这样过吧!
      那一日,恰逢新皇登基,一应人都忙得人仰马翻的,悯如趁着守卫松懈悄悄离了宫殿,虽知道逃不出,却总想着追寻到一些熟悉的痕迹,悯如害怕,害怕重新燃起对章之华的爱意而忘记成恪。
      不曾想竟遇到曾经的总管张宁海,作为先皇身边的人如今他的境况也不好,曾经的红人,现在沦落到粗使太监。
      张宁海不意看见悯如,慌忙跪下,磕头道:“贵妃娘娘,奴才给您请安了。”悯如满含热泪忙不迭地扶他起来。张宁海老泪纵横,哭道:“那日皇上喝了娘娘的杏仁茶登时口吐鲜血卧床不起,又有惠妃娘娘作证,是做实了娘娘您谋害皇上啊,太后知道了异常震怒即刻要命人赐死娘娘,皇上拼死请求为娘娘撇清,太后这才说先将娘娘监视起来。皇上怕娘娘早晚要遭毒手,拼着最后一点力气吩咐了奴才秘密将您送出宫。奴才不知事实真相究竟如何,可皇上对您的心真可谓至真至纯至深了。”
      心已死,泪也干,不堪回首魂亦牵.梦惊醒,不了情,往事如烟挥不去.亦虚亦实,亦爱亦恨,叶落无声花自残.只道是,寻寻觅觅,冷冷清清,凄凄惨惨戚戚;却无奈,天长地久有时尽,此恨绵绵无绝期。
      “成恪,我从不曾告诉你,我的真名叫柳依依,是你曾经下令处死的尚书柳无忌唯一幸存的女儿。可如今我愿意永远成为你的悯如”,青丝从悯如手间簇簇而落,如一片片浓重的恨意,一朵朵缠绵的爱意,去青丝,别爱仇。
      “‘杨柳枝,芳菲节。所恨年年赠离别。一叶随风忽报秋,纵使君来岂堪折!’之华,他虽毁我家园,但终究是爱我的,如今他已然身死,我又如何能够辜负他这一片情意。对不起,这辈子终究是我对不起你了,但愿君知我心,从此与君永诀,不复相见,愿君珍重万千。”
      “柳依依。”章之华用尽力气呼喊,空旷的山谷中回荡着绝望凄厉的呼喊。那纯真笑颜与娇脆妙音在也找不回了。
      章台柳,章台柳!昔日青青今在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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