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5、溃败 ...

  •   2012年,2月11日,天气阴。
      有一句话说的真对,人生,真的只有“更”,没有“最”。
      面对高颂,我溃不成军。
      我一直以为在昨天我的恨和悔已经到了极致,今天才真正领会,什么叫无能为力,什么叫痛不欲生。
      早上到医院看过妈妈后,我便带着简单的行李,上了开往彧州的车。
      天气阴沉沉的,寒冷,潮湿,空气中充满了冰冷的水汽,一如我的心情。
      下车之后,看着车站来来去去行色匆匆的人,我有瞬间的茫然。到彧州,找高颂,凭的全是心里那股快要把我逼疯的痛苦和愤怒,我根本没有仔细想过怎么找到高颂,怎么跟他谈判,又怎样去面对齐朗。
      我在候车厅坐了不知多久,反复思量,放弃了给齐朗打电话的想法,出门找了一辆出租车,直接去了方一律所。
      到律所的时候,前台那个花枝招展的接待很亲切地问我找谁。我问她高颂在不在。也许我的语气很像上门找茬的,她依旧含笑但略带警惕地问我有什么事,说高律师正在会客。
      冤有头债有主,我也不想把事情闹得人尽皆知,只好尽量克制自己冷嘲热讽的冲动,硬邦邦地说跟他讲齐婷找他,他自己知道。
      前台看我的眼神顿时有些暧昧,我懒得去猜她心里有什么龌蹉的想法。
      我在会客室等了半个小时,终于见到了业务繁忙的大律师。我听到他在门外跟不知道什么人说将今天的行程都往后推,然后看到他推门进来,依旧衣冠楚楚,人模狗样。
      他对我的到来并不吃惊,面无表情地问我喝什么,茶还是咖啡,或者矿泉水。
      我以为再见到他我会忍不住扑过去扇他,但事实却是我只是冷冷地看着他,百思不得其解,为什么齐朗会遇到这样一个无耻的变态。
      是的,他就是个无耻的变态。
      我并不歧视同性恋,虽然我不是腐女,但我也知道很多时候,性向和性格一样,都是本人无法选择的。同性恋一样有真正的爱情,但爱情的前提是你情我愿。趁人之危的他,强迫一个异性恋跟着他的他,除了无耻,除了变态,我找不到更贴切的形容词和名词。
      我没有扇他,以我自己都觉得惊讶的平静声音说,不用,我怕我会吐。
      他丝毫不以为意,径直在我对面坐下。如果换个人,我想我一定会赞美他的风度,但那一刻,我真的只感受到了虚伪和恶心。
      他问我找他什么事。
      真可笑,明知故问。恍惚中,我好像真的笑出了声,觉得兜圈子真是世界上最没意思的事,努力挺直了背脊,注视着他,直接说,一句话,放了我弟弟。
      他像听到什么好笑的事情,表情像看着孩子胡闹的大人,说:你知道不可能的。
      我无言以对,我也没指望一句话就让他改变主意,要不然他不会一开始就向齐朗提出那样的条件。我努力压下心内不断升起的烦躁,试图跟他讲道理:齐朗和你不一样,就算你……我实在说不出那几个字,只好断了句,接着说:你不爱他,他也不会爱你,你只会毁了他,这样有意思吗?
      他像忽然被踩到尾巴的猫,一改波澜不惊的模样,冷笑了一声,连珠炮一样地问我,你以为你是谁?你是他吗?你怎么知道他和我不一样?你怎么知道他不会爱我?你是我吗,你怎么会知道这对我来说就没意思?你是上帝吗?你怎么知道我只会毁了他?
      他的态度激怒了我,我毫不犹豫地反驳:我是他姐,我当然知道他不会爱你,从小到大,他喜欢的都是姑娘,前不久,他还跟我说,一个大三的学姐挺不错。我斩钉截铁地告诉他,齐朗不是同性恋,以前不是,现在不是,以后也不会是。
      他像被定格了一样,目不转睛地盯着我,眼神冰冷。
      我天真的以为我的话让他哑口无言,尽量让自己平静下来,放缓了声音说,钱我们会想尽一切办法还给他,请他看在齐朗还是个孩子还有很长的路要走的份上,放过他。
      他忽然笑了,笑得我遍体生寒,几乎是一字一顿地说:齐朗成年了。还有,我不缺钱,我最不缺的就是钱。
      还未等我反应过来,他再次开口,依旧面无表情:我要的就是齐朗。更何况,你们怎么还钱?你和你那个妹妹也找个人卖了?你们卖得了那么多钱吗?
      言语尖酸,语气嘲讽,我愤怒无比,从沙发上站了起来,刚指着他冒出一个“你”字,就又被他打断:你什么?难道这不是事实?你有什么资格在这里指责我?我从来没说过我是君子,承认吧,你们,你,你妹妹,你爸你妈,都承了我的情,承了齐朗的情。你们都该庆幸,至少齐朗遇上的是我,至少我是真有几分喜欢齐朗。
      他的语速越来越快,我气得心口发疼,却插不上一句话:你扪心自问,你站在这里,让我放过齐朗,到底是为什么?有多少真心是为了齐朗?又有多少是为了你自己良心安稳?你明知道你们家现在根本还不了这笔钱,你的高姿态做给谁看?我?齐朗?还是你自己?承认吧,你不过是既想当婊子,又想立牌坊。
      他的话打得我节节败退,想否认事实并不如他说的那样,却根本不知从何反驳。
      他起身,居高临下地看着我,语速恢复正常,冷漠地说:别怪我说得难听,骨气这玩意儿最需要资本。你一定不想我把我和齐朗真正签下的那份协议的复印件寄一份给你爸——和你妈吧。
      我当时的表情一定很惊恐,因为我竟然看到他满意地笑了一下。
      他威胁我。
      我却只能接受他的威胁,像一只被掐住七寸的蛇。
      现在的妈妈,根本承受不了这样的打击。
      看着他那张似笑非笑的脸,我真想一拳打过去,却只能眼睁睁地看着他离开。
      我和他的这次会面,前后不到十分钟,却让我觉得仿佛过了一百年,前所未有的心灰意冷,前所未有的惶恐茫然。
      我想哭,却流不出一滴泪。
      我呆呆地站在那空旷的布置典雅的会客室里,不知所措,鲜血淋漓。
      很久以后,会客室的门再次被人推开。我条件反射扭头看过去,是齐朗。
      我不知道该以什么面目面对齐朗,我想笑,但脸上的肌肉根本不听使唤,表情估计只有“扭曲”两个字可以形容,因为齐朗笑脸,在和我对视后,僵硬了一下,然后收敛起来,担忧、别扭一闪而过,然后换上明快的笑容,小心翼翼的叫了我一声。
      看着他故作开朗若无其事的样子,我知道高颂没有把我们之前的谈话透露给他,我真想什么都不顾直接告诉他事情我都知道了,最后却奇怪地只说了一句:我要回学校,顺便来看看你。
      齐朗略有些放松,不好意思的挠挠头,依旧是我记忆中熟悉的稚气样子,解释说他今天没上班,在宿舍休息,接到电话就赶过来了,可惜路上塞车,然后开始抱怨彧州的交通糟糕透顶。
      我看着他喋喋不休。他在紧张,熟悉他的人都知道,压力一大,他要不就像蚌壳一样闭紧了嘴巴一言不发,要不就像现在这样,不停地说话不停地说话。
      我安静地听着他的抱怨,心里竟然很平静,也许是已经痛得麻木了。抱怨完了交通,他忽然说:姐你该提前给我打电话的,高律师告诉我的时候真是吓了我一跳。
      我组织了一下语言,试探着说,事出突然,到彧州后给他宿舍打了好几个电话,没人接,以为他在上班所以才直接找到所上来了。
      他“哦”了一声,眉宇间有点懊恼,但却没有继续追问,只呐呐解释说,大概那时候他出去吃饭或者踢球去了。
      我真想自欺欺人地相信他的解释,可我没那么单纯。
      解释完,他像忽然想起了什么,犹豫了一下,说他有手机了,然后报了一遍手机号,让我记下来,以后有什么事就好联系了。
      我点头将号码存进了手机,拨了一下他的号码,听到铃声响起,然后掐断。
      我没有问他手机的事,他自己却似觉有些不妥,欲盖弥彰地解释说,高颂说他现在也算是在上班了,有手机好联系。
      我努力朝他笑了一下,没有搭腔。
      我不知道齐晴到底是怎么知道这件事的,她只说向齐朗求证过,齐朗承认了但嘱咐他不要告诉任何人包括我和爸妈。此刻,看着他这么辛苦的掩饰,我忽然怀疑,像我之前所想的那样,不顾一切的撕开真相上面的那层薄膜,到底是不是他真心想要的。
      是不是真像高颂说的那样,这样做,不过只是因为我自私的想要维护我所谓的自尊,只是因为我自私地想让自己好过一点,仿佛如此一来便可以减轻一点罪恶感,却根本没有去考虑,怎样顾及齐朗的感受。
      他为什么要瞒着我们,我完全理解。如果换成是我,我也会一样选择。
      我没有能力将他从高颂那个泥沼里拉出来,为什么还要打碎他小心翼翼维护着的在他所在乎的人面前的形象和尊严。
      我的无语似乎给了他更多的压力。他有些忐忑的问,姐你好像有些不高兴。
      我很直接地点头,说是,然后真真假假地抱怨了一番工作上的事儿。我从来不知道,我的演技这么好。
      推门进来的前台姑娘打断了我们彼此之间的没有几句真话的交谈,我从来没想过有一天我和齐朗竟然会对着彼此演戏。那姑娘递给我一张火车票,说我拜托高律师找的票已经送过来了。
      我接过票,今天晚上八点二十的,彧州到上京。我惊讶,愤怒,但随即想到齐朗还在旁边,只好强忍着恶心半真半假地对那姑娘说,没想到会这么快就拿到票,真是麻烦高律师了。
      我知道高颂不想见到我,但我没想到他动作竟然会这么快,他竟然算到了我的一切反应。
      他到底,是怎样一个恶魔。
      齐朗也难掩惊讶,问姐你今晚就要走么?
      我苦笑着说,没办法,学校催得急。
      齐朗点点头,说现在已经快六点了,得赶紧找地方吃饭,吃完饭他送我去车站。又说这附近有家小炒还不错,问我怎么样。
      我还没来得及回话,就听他衣兜里电话在响。他掏出来,看看来电显示,皱了下眉头,就避出门去接电话了。不一会儿,他就重新推门进来,为难地说,对不起,姐,临时有点事,不能和你一起吃饭,也不能送你了。
      我摇头表示不介意,告诉他晚饭我会自己解决,我一个人去车站没问题。
      我把车票钱拿给齐朗,让他转交给高颂。齐朗推迟说他会给,我拿出姐姐的身份,才让他把钱收下。
      他送我到楼下等车。坐公车时间上有些赶了,他拦了一辆出租。
      上车前,我看着他,说:高律师的钱,我们一定会尽早还清的。齐朗,记住,无论什么时候,无论发生什么事,我和齐晴都是你姐,你都是我们的弟弟,我们爱你。
      他的脸色白了两分,有些慌张地问:姐你忽然说这些干嘛。你,你是不是知道些什么?
      我故作疑惑地看着他,反问,难道有什么事是我应该知道的吗?
      他被我问住了,尴尬地连连摇头,说没有没有,就是觉得有些奇怪,姐你从来都不是这么感性的人。
      我笑了一下,拿着行李上了车,朝他摆摆手。车开出去很长一段了,在拐角之前,我回头,他依然站在那里,一动不动。
      我忽然怀疑那句话会不会太明显,但我想我不后悔,我应该告诉他,我们爱他,无论发生什么事。
      无论怎样,无论那钱的数目对我来说多大,无论以后的日子多么艰难,那钱,我一定会还给高颂,连本带利。
      在车站外面,我给齐晴打了电话。她问我和高颂交涉的结果如何,我说没有结果。
      她沉默了。我不知道她是不是早有预见,但她没有再问。
      我告诉她,不要再和任何人提这件事,包括齐朗,她也只是回了一声“好”,甚至没有问原因。
      我告诉她,咱们要比以前更努力的攒钱,她也只回了一声“好”。
      除此之外,这个时候我们都没心情再说些什么,只又嘱咐了她几句,便挂了电话。
      今天,我真正见识到了人生的残酷。
      也许我该感谢高颂。
      可高颂,你打不倒我,我承认,现在的我们在你眼里就和蝼蚁一样,可以任意拿捏。但总有一天,我会让你后悔你今天对齐朗所做的一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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