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邢穆阳捉鬼记》林仔

4、取香与白墨

　　白墨做了噩梦。
　　梦中一片黑暗，只有散乱的衣袍隐隐反射出的幽光，能看得清些许轮廓。身下的那个人面容模糊，但是他却认得清楚，那是——邢穆阳。
　　他正伏在邢穆阳身上凶残地抽动，那纯阳双腿折起，搭靠在他双肘之上，随着自己的动作无助地摆动。
　　空间里尽是粗重的喘息声，没有人说话，可是白墨脑中来来回回重复着这么几句——
　　让你锁住我！
　　让你威胁我！
　　让你打晕我！
　　让你脱我衣服！！！
　　白墨心里总觉得不对，但又莫名的舒坦痛快。等他突然意识到时，他低头看了看自己与邢穆阳身体贴合之处，这才惊觉自己此时在做什么！最要命的是，邢穆阳这时轻轻地呻吟了一声，学渊，不可……
　　白墨就这么骇醒了。
　　晨光熹微，白墨估算这才不过卯时，还能再睡一会。脑胀头痛，但噩梦阴影未散，那罪魁祸首就睡在自己身后，真是抑郁。白墨左手揉着额角舒缓着，一边小心转回身去看邢穆阳——那人正面朝上，睡得好不舒坦，更是让白墨来气。
　　转念一想，这是个解脱的好时机。白墨开始环视四周，邢穆阳的剑放在床最里边、简单的行囊放在角落的花几上、莲花冠和发带一并置在茶桌面。一个人会将他重要的东西放在哪里？白墨的目光最后落到了邢穆阳的胸口上。
　　考验你百花拂穴手功力的时刻到来了。白墨吸一口气，腕一转便以两指探向邢穆阳身前，力道极轻地在他衣襟上巡梭，做的比想的要简单，那么容易就发现了那处因垫着密匙而突起的位置，白墨心中大喜，刚要将它勾出来，冷不丁听到耳边有人说——
　　“摸够了吗？”
　　不用抬头就能感受到邢穆阳淡漠的眼神，白墨拍了拍手直起身来，“你昨夜弄我衣服时不也摸过，让我摸回几把算什么。”
　　邢穆阳仍旧躺着，此时展开了双臂，“我对你不住，你可以多摸一会。”
　　白墨瞥了他一眼，嘲笑他，“然后让你今晚再摸回来？免了。”
　　虽然时辰还早，白墨已经没了睡意。看邢穆阳的样子比自己状态更好，白墨想起点什么，望着他的剑问，“你们纯阳宫，不是惯常要早起功课么？”
　　邢穆阳却还是躺着，抬起左手晃了晃，那链子响了起来，就这么回答了白墨。
　　“好吧，那只怕这回，邢捕快要陪着我走一趟。”白墨扯起铁链，颇有种农夫牵驴的架势。

　　关于取香，其实在昨夜邢穆阳便想发问。
　　香气无形无踪，无迹可寻，说要取来又谈何容易。
　　白墨想了想，似乎觉得难以解释，只带着他出了藏剑山庄，沿着大路朝南边走。
　　早晨的西湖泛着薄薄白雾，湖水像是睡着了似的一点波澜都无，空气略有冰冷，夹杂着清晨特殊的草木味道，邢穆阳边走边赏着这南方的秋日晨景，心情甚是清爽。若不是手边拷着个白墨，只怕忍不住就要在那湖边练起剑来。
　　又走了一段，白墨便往路边山林上走去。藏剑整体地势平坦，便是路边那些山岭也都不高峻，草木倒很葱郁。他们往山脚下走，白墨张望着，循着记忆走到一处洞穴之外，邢穆阳看了看里边，有熄灭的篝火堆、被布料掩盖的物什，地方不大，堪堪容得下两人进入。白墨拉开那墨色布料，下边行囊整整齐齐并未有被开启的痕迹，他便放宽了心，将木匣和如意架一并拿了出来，又一样样将东西拿出清点查看才真正放心。
　　邢穆阳便看到了许许多多的瓷瓶，还有药匣子，各种各样的瓷器皿……“你说的取香，便是这样？”
　　“气味自然难以捕捉，但世间事物的气息皆来自其本身。”白墨小心翼翼将那些瓷瓶一一放回木匣中，最后点查起药匣，“只要将气味来源加以处理，便能将其保存。待到需要之时只要再加以处理，就能重现香气其‘貌’——我说的取香，就是这样。”他从药匣最底层拿出一支瘦长药瓶，拔出红布封口凑到邢穆阳鼻端，邢穆阳并不担心白墨会加害自己，低头便嗅了嗅，从那瓶中溢出的一股淡香，甘冽清甜，闻之让人精神一震，胸中豁然开朗。
　　“是禾苗的香气。”白墨看到他表情，心里也高兴起来，语气少了早晨时的挖苦，“是我三月时在扬州稻田边取了新插禾秧制成的，还鲜得很。”
　　“真不错。”
　　邢穆阳真心赞叹，更是让白墨笑起来。他俩相遇之后便是各种相斗挖苦，如今初见白墨笑颜，邢穆阳只觉得黯淡的洞穴都要被他的风采照亮，心中暗道万花谷人果真都生得一副好相貌。
　　白墨拾掇好东西，又拿了旁边枯枝将洞口遮掩住才与邢穆阳离开。邢穆阳心中好奇，便问道，“你这些日子，都是在这休息？”
　　“嗯。我常年四处奔走，有时为了取山巅奇草，露宿草莽石间已是常态。”白墨转头问，“怎么？”
　　只是觉得与你一身风雅有些不衬。邢穆阳却没把这话说出口，转而道，“你有浩气花间秋水配饰，威望一定不低，现下……不觉得有些可惜了？”
　　白墨一顿，望着远边湖面不知想起些什么，邢穆阳想自己大约是问错了话，随即便听到白墨淡淡地回答，“杀人嘛，有什么意思。”他面不改色，又往前迈开步，只是自顾自地低声说着什么，“……我答应过花圣，要将这世间香气皆收取过来，唯独不要……”
　　后面那个词是不是“血”，邢穆阳听不清了。

　　两人回到环碧湖舍，青萍已在门前等候多时，此时见了他们便欠了身道，“我家少爷已经醒了，不知白公子此刻方便么？”
　　白墨点了点头，“带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