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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第1章 新婚(上) ...

  •   这个时间,荣郡王府的颐香格格正在府中的晴雨轩二楼看星星。这是一个长相小巧的姑娘,虽然谈不上十分貌美,确是精致。月初月色清淡,群星便争相斗亮,点点星光映在颐香清澈的眼睛中却隐隐的透着忧郁。与其说她是看星星,还不如说是对着皇宫的方向发呆。
      荣郡王的子嗣大都早夭,存活下来的只有颐香和一个与她同岁的哥哥。府里的人都去喝喜酒了,家里除了她还有她的亲娘,荣郡王有四房福晋,颐香的亲娘排第二,可二福晋一向不问世事,就算今天颐香借口生病,也没有来看她了。
      一个明眸皓齿、容颜娟好的丫头上得楼来。这正是格格的贴身丫鬟——涵儿。涵儿乃府中包衣之女,姓鄂,双亲早故,格格和她情投意合,才唤其“涵儿”。“涵”解为包容,无疑是颐香对自己和涵儿的期待。
      “格格,别看了,天寒露重早些休息吧。”
      颐香没有任何反应,就如没有听到涵儿在说话,甚至不知道她身后站着一个人。
      “再看下去也只是徒增伤心罢了。他是当朝二阿哥,是格格您的堂叔父,不管他是娶妻也好,纳妾也好,您除了恭喜他,别无他法。过往种种只是过眼云烟,过去了就算了。”
      “你认为我今天不应该呆在这里,而是去恭贺新禧吗?”颐香回过头来盯着涵儿,似乎很迫切想要答案。
      “您不去恭喜他就表示您放不下,您放不下只会让您痛苦,对您一点好处都没有。为何要自寻烦恼呢?”
      “世间本无事,庸人自扰之。他说我清雅秀丽如雪后梅花,我看以我这样的大俗人与梅花相提并实在是对不住,也因此更加证明能当此雅名的只有额娘一人,唯有额娘清冷孤傲,与世无争。”
      涵儿的表情有些不以为然,嘴上却说:“格格只要像二福晋一般,看得开些,自然没了烦恼。
      “你说做人是不是没意思?明明心中不愿,却还是要做。明明可怜对方,却要假意羡慕对方。大清乃礼仪之邦,可这些礼仪。。。。。。”颐香深深地叹了一口气:“真是害人不浅。明明是真性情,全全变成了客套。口不应心,如此虚伪却还要活着。”
      “格格,您这是什么话。你贵为格格若还觉得活着没意思,那我们这些做奴才的,那可怎么办啊?”
      颐香想来:活着再没意思却还要活着,人都是懦弱的,因为没有去死的勇气。可就这样死了岂不是更加没有意思?那人选择生存是不是在期待美好?只有活着才能创造美好,那么人也是勇敢的,因为还有活着的勇气。
      皇宫里的婚礼还在进行,经过新郎三射箭、新娘跨火盆、跨马鞍等礼节,新人进入洞房,在喜娘的催促之下挑过喜帕,绵宁看着新娘子,愣住了......旁人还以为是新娘子太过貌美,使得二阿哥目不转睛呢,其实是因为绵宁觉得这位新娘子十分眼熟。细看并且极力回忆,终于想起不久之前的一件事:
      自从绵宁与颐香相遇,当时他们以为对方的身份仅仅是富家公子金仲宁和荣府远房亲戚。初见一面绵宁不敢唐突登门造访,心知荣府里多数是懂得古玩字画的行家,于是便微服到了琉璃厂试图得知一二点消息。漫无目的的闲走,累了便在一茶馆里喝茶,忽然间小又子道:“那不是颐香格格的侍婢吗?”
      绵宁看去窗外,只能看到涵儿的侧面,涵儿对面站的两个女子,一个是身穿绛绸衫的女郎,也是盈盈十六七年纪,似笑非笑,另一个被遮挡住看不清样貌,只觉得衣着华贵。倒是涵儿旁边一个身穿藕色绸衫的女子,身形苗条,一条乌黑的辫子垂向背心,望着她的背影,直觉她就是颐香,相形之下,觉得颐香身旁似有烟霞轻笼,当真非尘世中人。于是便吩咐小又子去请颐香。
      小又子看到颐香和涵儿的脸色都不太好,但也管不了了只是上前作揖,表明来意:“给格格请安。颐香格格,我家少爷想请格格品茗,希望格格赏脸。”说着指向茶楼,绵宁的脸正好侧了过去,只见他轻摇折扇,风度翩翩,光是看他身形,也能猜出七八成样子,必是俊朗非凡。颐香看着其他两位姑娘有点生气又有点妒嫉的样子,便得意洋洋地进了茶楼。
      颐香向绵宁微一万福,绵宁还了一礼,方才入座。桌上的四色点心是玫瑰松子糖、茯苓软糕、翡翠甜饼、藕粉火腿饺,每件糕点都形状精雅。颐香端起茶碗,扑鼻一阵清香,揭开盖碗,只见淡绿茶水中飘浮着一粒粒深碧的茶叶,便像一颗颗小珠,生满纤细绒毛。这珠状茶叶是太湖附近山峰的特产,称为“碧螺春”。喝了一口,只觉满嘴清香,舌底生津。便道:“居然在这儿也能碰到金公子,多谢金公子相邀。”
      “那两位是格格的好友?”绵宁问。
      “才没有这样的好朋友呢,以为自己是礼亲王爷家的格格,眼睛就长在头顶上,蛮横无礼,飞扬跋扈,真是丢尽了爱新觉罗家的脸。。。。。。”
      “格格。”涵儿轻唤一声,既而解释道:“金公子您不知道吧,咱们大清的宗室封爵有“世袭罔替”和“世降一等”两种,“世袭罔替”也就是所谓的“铁帽子王”,礼亲王就是享“世袭罔替”优遇的“八大铁帽子王”之一,而我们家王爷属于后一种。亲王的等级要比郡王高一些。所以阮格格才会骄横一些。”
      颐香也知道家丑不外扬,赶紧附和道:“是是是,我本不应该与阮姐姐计较,只是刚才她的小姑子舒莹说了些不中听的话,我真是被气昏了头,才会口不择言,失礼了。”
      绵宁听着一个小丫环给他这位堂堂的皇子解释大清的爵位关系不禁暗自好笑,加上颐香患得患失的表情,绵宁更加觉得有趣:“哪里哪里,格格言谈清爽,想什么说什么才是真性情,加上格格您清雅秀丽,便如同雪后梅花般纯洁。”
      颐香听闻男子夸奖自己容貌,不免有些喜形于色。绵宁捎带看了一眼在旁站着的涵儿,涵儿和颐香一样是瓜子脸,面容也有三四分相似,只见涵儿抿着嘴,笑吟吟的斜眼瞅着颐香,嘴角边多了一粒细细的黑痣。
      “格格今日可有什么收获?”绵宁问。
      “呃……”颐香本想对今日所见之物大肆品谈一般,话到嘴边还是打住了。自小府里就教育她:女子无才便是德,很多事情心里清楚也要装得不清楚。于是改口道:“随意看看而已。对了,金公子可看中什么?”
      绵宁坏笑道:“刚刚我看中一幅画卷,那可是前朝沈周的真迹,可惜店家开价一万两,向我家这样的小生意哪来一万两闲钱买画?只能忍痛割爱了。”
      “沈周的画多大?要一万两这么多?我记得阿玛说沈周的一尺价是……”旁边站着的涵儿突然扭了一下脚。颐香接着说,“反正我记得没这么贵的。是不是店家在耍什么把戏?公子您有没有看清楚?”
      “绝对没错!我看得可清楚了,这绝对是沈周晚年的作品,是画中之精品,百年难得一遇的山水画。”
      “是吗?在哪呢?公子可否带颐香去一开眼界?”颐香双眼放光。
      “格格对它有兴趣?”
      “您都说百年难得一见,以前看不到也就算了,如今我离它这么近都不去一看,那岂不枉费此生?”
      “原来格格也是惜画爱画之人。”
      “在荣王府呆得久了,多少也要懂一点。”
      “那恐怕格格要失望了?”
      “为什么?”
      “我眼看着它被别人买走了。”
      “啊?”颐香的眼皮一耷,失望完完全全都在脸上。
      “格格要是喜欢,即便是别人买走了,即使再身价百倍在下也愿意为格格你去寻。一切只要格格一句话。”
      颐香的眼睛不知道往那里看,她只看到小又子走出了茶楼,回头看到涵儿也想走,颐香拉住她:“别走。”
      “格格,福晋指名要信远斋的红果蜜饯,刚刚咱们忘了买,奴婢现在去,很快。”涵儿摆脱了颐香的手。
      只剩颐香一人面对绵宁,颐香的心简直要跳出来了。
      “不知道在下有没有机会等到格格的一句话?”绵宁追问。
      颐香嘴唇微动,却什么都没说。
      “我也不说什么上刀山下火海,但我会尽最大的努力来满足格格,只要格格开心,我就满足了。”
      “怎么说的像周幽王听褒拟的话烽火戏诸侯似的。”
      “如果你是褒拟,我愿意做周幽王。”
      “我才不是呢!”
      “那我们就不做周幽王和褒拟。我们可以是司马相如和卓文君,李后主和大周后,顺治皇帝和董鄂妃……”
      每个比方都不太贴切,但是绵宁的意思已经在清楚不过了,就算颐香再单纯如孩子,光知道史上这些人的话也不会不明白。于是点头不语。
      依依惜别后,小又问道:“少爷,您真的打算和格格。。。。。。?”
      绵宁问:“想说什么呢?”
      “是您让我说的,说了你可不许生气。”
      绵宁瞪了小又一眼,意思是:有话快说,有屁快放。
      小由子赶紧接着自己的话茬:“其实。。。。。其实奴才觉得格格。。。。。。格格也不是特别出众。”
      绵宁笑道:“那个侍婢肤白如新剥鲜菱,格格与之相较就不免逊色了,你以为我是瞎子?”
      小又一副恍然大悟的神情:“原来少爷是‘醉翁之意不在酒’,看重那个丫环涵儿了是不是?”
      绵宁收拢折扇,在小又头上敲了一下,“胡说!我又不是好色之徒,丫环始终是丫环。”
      小又揉着头不解道:“那您不是真心称赞格格的?”
      绵宁又打开扇子,边摇边讲,“相貌是其次,美女我也见得多了,像颐香这样清纯的却不多见。宫里的女人永远是一副嘴脸,毫无真心。士农工商,而颐香身为格格对我这种最下等最市侩的生意人也无鄙视之态,可见她善良。所以我若不是一面潇洒一面体贴,又怎能赢得佳人的芳心?”
      小又这下可真的恍然大悟了。
      绵宁接过话说:“你忙完手上的事,帮我去荣王府查一查,如果属实,可以提亲了。”

      没有时间让绵宁无穷无尽的回忆,喜娘端过合卺酒让他们喝,接着端上生饺子,问新娘“生不生?”然后非常“识相”地带宫女太监都退了下去。
      这个新娘子与他心中所求着实天差地别——佟佳舒莹并非他人,而是那天在琉璃厂大街,身穿绛绸衫的女郎,也就是颐香口中阮格格的小姑子。由于那天她对颐香的态度不好,所以至今绵宁对其还有印象。绵宁一直在房里踱来踱去,看着他的新娘,无可奈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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