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宫锁珠帘》花道

3、第二回 恩难却

　　“我要她。”允礼望着他心爱的怜儿，可是指着的，却是站在一旁的嘉嘉，嘉嘉看了看王爷，又瞧了瞧怜儿，心里既感恩，又歉疚。怜儿抬起头，表情就像在一瞬间冷凝在惊讶与悲痛的冰谷中一般。她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为什么，难道，当初的允诺不过是一场戏吗？怜儿崩溃得快要昏倒了，可是，她没有，她只是用泛泪的大眼睛看着这个她既熟悉，又陌生的男人。这时，怜儿心里充满了疑问，我不是怜儿吗？你不是允礼吗？她是我吗？我不是在做梦吧...在这一瞬间，她做了N多的假设，可终究被事实一一否定了。

　　允礼转过身，回到座位前，重重地坐了下去。李庆喜挺直腰板，用明亮的声音大声宣布道，

　　“一等公爵理藩院尚书阿灵阿侄女钮钴禄·嘉嘉，满洲镶黄旗人。叩谢太妃娘娘，皇后娘娘，果亲王大恩！”

　　“谢太妃娘娘，皇后娘娘，果亲王。”嘉嘉刚行下礼，贞儿就在一旁夸赞道,

　　“我说什么样的人能配得上王爷呢，这一选啊，才弄明白。额娘，您瞧着还行吧。”

　　此时，勤太妃千头万绪，为了那个让她心系了二十多年的人，这是她最想看到的结果；可是为了自己的儿子，这又偏偏成了她最不想面对的结果。最后，她只是淡淡地，略带伤感地望着面色铁青的儿子，说：“老十七说行就行吧。”

　　“带下去吧。”贞儿命令道，然后提醒太妃说：“额娘，现在该为皇上选了。”

　　纠结的情绪让勤太妃觉得十分疲惫，她微笑着说道，

　　“哀家老眼昏花的，看这些孩子们长的都是一个样子，要不，还是皇后代劳吧。”

　　贞儿一听，有些惊讶，不自觉地说着，“啊？我？这？”

　　太妃安抚道：“后宫是你在管理，日子呢，是你要和他们一块过的，所以呢，你的决定比本宫的决定还要重要。”

　　贞儿懂事的点头应“是”，便把今届的秀女都留下来了，等皇上有时间了，再慢慢挑。

　　秀女们排着长长的队伍，在李庆喜的调配下向乾西四所笔直前行，后面远远的，允礼紧随队伍而来，李庆喜察觉到，吩咐秀女停下。允礼没说什么，只是呆呆地看着怜儿的背影，可是，他什么也不能说，也不敢说，他的背叛是罪无可赦的，解释纯属多余。他很想告诉怜儿自己选择另一个女子是为了报答师恩，要救师傅一命。

　　其实，也不怪怜儿不能接受，因为她并不知道，前几日在朝堂上，发生了怎样的事情。

　　那日，朝堂的气氛格外凝重，不是边关外族来袭吃了败仗，也不是什么地方闹了天灾百姓民不聊生，而是为了一个“孝”字。

　　“百行孝为先，请皇上前往寿康宫，给太妃娘娘请安。”

　　想那雍正好歹也是一朝天子，如今被一个臣子质问孝道实在是有损天威，他眉头微皱，双唇紧合，半晌，突然质问道：“你在指责朕不孝吗？！”

　　“臣不敢，天子乃万民的表率，全天下的臣子都在看着皇上。”阿灵阿语重心长地劝谏雍正，却换来雍正语句冷冷的回答：“这是朕的家务事，不牢你费心，下去吧。”

　　“皇上...”雍正一脸不满地打断阿灵阿，“你以为你是两朝元老朕就不敢办你了？”

　　“臣以比干之心劝谏...”

　　“比干之心？你的意思是朕是那商纣王？好！你要做忠臣是吗？那朕成全你，来人，把阿灵阿拖出去，择日处死！”这一决定令众臣心里一片哗然。当今圣上，确实勤政爱民，但是手段严酷，个性偏颇，实在让人汗颜。近两年更是变本加厉，今日，阿灵阿一句话便被判了个斩监侯，罪不容赦，还有哪个大臣敢对他说什么逆耳忠言？

　　“亲娘不如养娘大，皇上，太妃娘娘含辛茹苦把皇上带大，想想她的苦啊！”

　　此时，在果亲王府中，允礼手里正把玩着一颗十分珍贵罕见的珍珠，那珍珠色泽温润，夺目照人。随不是至上的珠王，但也算得上是珍珠中品相极佳的了。不过，允礼把玩它却是因为另一个原因，这是他与怜儿的定情之物。如今，两人即将结为伉俪，终是要将它归还给所爱之人的。想着，允礼嘴角露出一丝笑意。

　　门外，允礼的奶娘二嫫走了进来，“这府里比它珍贵的珠子多了去了，也没见过王爷这么开心啊。”二嫫试过来人，早已看出王爷此刻所想，王爷对自己此刻的欢喜也不加隐瞒，直截了当的说道。

　　“二嫫，你就别在笑我了。这选秀的事儿打点得如何？”

　　“王爷放心，前几关都没问题了，就剩下太妃娘娘，他那么疼您，还不是一句话的事儿？您就安心当您的新郎官吧。”二嫫这话，让允礼心情极好，想想也是，过了额娘这关，和怜儿的好日子就不远了。

　　就在这时，却传来了阿灵阿要被问斩的消息。事不宜迟，允礼马上进宫，同勤太妃守在乾清宫外，要为阿灵阿求情，可雍正却毫不客气的让两人吃了闭门羹。就连万岁爷的贴身总管苏培盛都奉劝他们母子，“快点走吧，这皇帝要砍阿灵阿大人就是为了太妃娘娘的事儿，你们现在去，这不是裹乱吗？”

　　看来，这条路是行不通了。但苏培盛给他们母子支了个招：“过几日就要选秀了，据说，阿灵阿大人家的千金也在入选之列，如果王爷能娶她为妻，那阿灵阿就有了皇室身份，奴才看得出，皇上不是真心想杀阿灵阿大人，到时候，皇上自会放人的。”苏培盛走近允礼跟前，在他耳旁小声问道：“您觉着呢？”

　　是啊，也只有这条路可走。勤太妃第一次对儿子露出了乞求的表情，“你老师他对我们有恩，而且这次...也是为了为娘才冲撞了圣上。你一定要救他啊！”

　　“让我想想...我想想...”允礼脑子里一片空白，他要怎么和怜儿解释以求得她的谅解？

　　这晚，允礼在怜儿家的门口徘徊了半个多时辰，始终没有下定勇气去敲门，这时，一个身着绿衣，手提灯笼的少女打开了大门，好奇的看着允礼，允礼慢慢走过去。

　　“喂，你找谁啊？”这人是怜儿的妹妹蓉儿，比怜儿小两岁，今年十五。虽是含苞待放，但已经出落得清丽可人了。

　　“请问怜儿姑娘在家吗？”

　　“我姐？她不在，你是...”

　　“算了，既然她不在，那我先走了。”

　　一路上，允礼一直挣扎在师恩和幸福之间，难以取舍。论孝，一日为师，终身为父。阿灵阿是他的老师，一直辅佐着他，支持他。况且，仅此是为了他额娘才被皇上问罪，为了报答母亲养育之恩于万一，阿灵阿不能不救；论情，他与怜儿海誓山盟，不离不弃，如果他背弃怜儿，就是一个无情无义之人。况且，他与阿灵阿师傅的女儿嘉嘉素不相识，却结为夫妻，对嘉嘉又何来公平？

　　怎么办，怎么办...想着想着，允礼来到阿灵阿大人的府邸，却发现，额娘的凤辇停在门口。眼前，勤太妃一身素服，头戴白花，似乎是想为阿灵阿送行，不愿意在强迫儿子。允礼向勤太妃行了个礼。勤太妃温柔地看着儿子，说道：“你是来看你老师的？”

　　“是...”

　　“孩子，你知道吗？很多年前，我还是一个小小的宫女，而他，不过是一个区区的侍卫，我们有过一些很美好的回忆...后来，他知道我喜欢上了你皇阿玛，就千方百计的帮我制造机会，这么多年来，他看着我一路从勤贵人，变成勤贵妃，又从勤贵妃，变成勤太妃。我一直告诉他，我们是最好的朋友...可是，我心里非常明白，他付出的，是他的爱...哎，本来这些话我想藏在心里一辈子不说的，可现在讲出来，心里舒服哦了...”讲到最后，她哽咽着，眼泛泪珠。是的，这么多年，勤太妃对于阿灵阿的付出一直十分的感恩，这份一往情深是很多女子可遇而不可求的，她拥有它，是她这一生最大的幸事。

　　允礼明白额娘的感受，他将与怜儿的儿女情爱沉淀在心底，选择了救老师，报答两位老人的养与育。“我一定会就老师，我会的。”允礼口吻坚决，却换来母亲一句。“他不要你救...他说你还年轻，他已经老了，他不希望你因为他而耽误了你的前程，时候不早了，快回去睡吧，明天是你大好的日子。额娘和你师父，都希望你幸福，明白吗？”

　　“我明白了...”勤太妃回宫了，允礼看着母亲的背影，心中千头万绪，他必须做一个“舍鱼而取熊掌”的决定，注定爱情和亲情在这样特殊的情况下无法两全。他选择了亲人，舍弃了爱人。如今，过些日子，他便要与嘉嘉大婚，等待他的是一个未知的婚姻生活，喜还是忧，无从可知，他要怎样面对“眼前人”和“心中人”呢？